“赶紧回来，听到没有？知不知道你妈妈多担心你？啊？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就走，你身上有钱吗？就你那学历，找得到什么好工作吗？”
被连续打断说话的阮敏儿终于抓到了父亲说话的空子，语速颇快：
“我找到工作了，很稳定！”
“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跑到外面之后还学会说谎了是吧？！”阮父语气依然暴躁。
在老一辈的人眼里，什么打游戏，做直播，统统都是不务正业。
最好的工作就是考个编，当个老师，当个医生，当个律师。次一等的就是去最稳定的企业，例如银行什么的当个白领。
再次一等，就是像阮父一样，家里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自己当个小老板。
像阮敏儿这种天天打游戏的网瘾少女，最多不过在网吧里找个网管的工作，天天熬夜，天天对着个电脑，有什么前途？
“真的找到工作了啊……我现在存了不少钱呢。”阮敏儿有些委屈了。
她刚刚才被公司评为了最佳员工呢，怎么就不是什么好工作了？
老板公司氛围那么好，福利待遇薪水样样顶尖，甚至连直播生涯之后的工作安排都已经到位……
“在家里大手大脚的花钱，在外面你就存得住？”阮父虽然不太相信自己这个网瘾女儿，但是理智告诉他，女儿确实找到工作了，不然杳无音讯的这段日子她没点收入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快点回来，教你怎么做生意。”
阮敏儿长出一口气——这就是她这么长时间都不想和家里人联系的原因。
老一辈的人有时候是好心，可也实在太固执，总是想把自己的好意强加给晚辈。
“爸，回不来……我最近又要直播又要准备接下来比赛的安排，还得找队友，没空呢。”
“还直播，还比赛，孺子不可教也！”阮父气的声音发抖，“你知不知道隔壁丁家的孩子，被一家高科技企业录用了，现在一个月挣1万块钱，你能挣多少？”
一万块？
我能挣他三十倍还不止……
但这话，阮敏儿暂时不想和他父亲说。
成见还是其次，毕竟在绝对的收入面前，任何成见都显得苍白无力和自欺欺人。
最要命的是，做直播是可以和观众互动的，如果告诉了亲戚，那指定是一传十十传百，等开播的时候，整个亲友团都会来集体团建。
到时候满屏白字“我家小敏真厉害”、“这个直播真有趣”之类的一眼水军弹幕……
阮敏儿已经不太敢想了。
当场社死都算轻的。
“放心，你女儿赚的比他多。”阮敏儿给在一旁看好戏的两位领导递了个求助的眼神，“我老板在喊我加班，先挂了先挂了……”
说完，不等自己的父亲再咆哮两句，阮敏儿直接挂断电话，然后快速把手机设置成了拒绝一切来电的勿扰模式。
“不好意思，杨总，常总……看笑话了。”阮敏儿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爸有点固执。”
固执很好啊，你爸越固执，你不就越想证明自己？
杨若谦点头表示理解，加紧马力给阮敏儿画饼：“所以，想不想自己组一个战队，用实际情况和成绩，来告诉你父亲你是对的？”
“而且，你不是说在别人的战队，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十分不爽吗？”
“现在你自己组战队，又可以在队里为所欲为，快乐比赛，又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堵住亲戚的悠悠众口。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光靠语言是很难说服这些前辈们的，因为他们活了几十年，用了一辈子，才建立了自己的一套完整世界观。
只有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才能真正扭转他们对电竞，对直播行业的刻板印象。
阮敏儿又期待又担忧：“想！但是，我可以吗，我只会打游戏，不太会管理人员。”
“你不会，可以招会的人啊。”杨若谦此时迫不及待想让阮敏儿把战队建起来，“有公司给你提供资金，放心大胆的去做就行了。”
杨若谦认可阮敏儿的游戏水平，但完全不看好她能把这个所谓的战队搞出个什么像样的名堂。
最关键的点并不是组战队有多难，设备有多贵这种无关痛痒的因素。
而是战队成员。
如今正是电竞产业野蛮发展的时代，不光选手们在疯狂内卷，就连电竞俱乐部也同样不计成本的在竞争。
无论是已经成名的选手，还是去其他赛区请外援，还是联赛青训里的好苗子……
只要是有潜力，有亮眼表现的，但凡敢出头，就会有无数俱乐部斥巨资开出高额薪水将其挖到俱乐部内。
为了把选手们绑死，一同拿出的还有天价违约金条款。
以岿光集团目前的财力，就是把系统资金全榨干，也不可能挖到一个像样的选手。
所以阮敏儿想要组建战队，就只能从网吧队组起——招些工资要价不高的队友，一步一个脚印的通过一场场比赛，让战队一路从低级联赛晋升到最高联赛。
只有到了最高联赛，才算初步具备了商业价值，具备了吸粉能力。
这可能性实在太低。
所以到最后，这个战队大概率就会变成五个成员，外加一个替补共六人一起来瓜分阮敏儿粉丝总量的印钞机。
奖金一下子就能飙升！
杨若谦坚信，黄如石的成功在阮敏儿身上绝不可能再复现一次。
反正训练和直播并不冲突，就算战队打不出什么成绩，也不太会影响阮敏儿的直播事业。
“杨总，谢谢你！”阮敏儿握紧拳头，小声道，“我一定会打出成绩，证明你没有选错人，证明我爸错了……”
“这么小声还想建战队？”杨若谦打趣一句。
阮敏儿当即抬高声音：“我一定会打出成绩，证明老板没选错人！证明我爸错了！”
杨若谦看着小年轻斗志昂扬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前世差点把棺材本都赔进去的自己，欣慰的笑了：“好，很有精神！”
“我们后天回金海的机票，正好明天给你一天假，好好放松一下。”
“周一到公司，我们再具体商讨一下细节。”
……
星期五下午。
愉快又短暂的山城出差之旅悄然落下了帷幕。
在机场和阮敏儿告别之后，杨若谦和常芷晴一同回到了家中，如往常般一起吃了个晚饭。
离开时，杨若谦把那一袋子从漫展里买来的衣服和周边放到地上，对正在清理桌面的常芷晴提醒了一句：
“这是你的东西，帮你拿了一路了。自己记得收好，我回去休息了，周一见。”
常芷晴看了一眼那袋子衣服，心不在焉的嗯嗯两声：“周一见周一见。”
回到自己的房间，杨若谦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拿出手机点开了鲨鱼平台。
哎，刚刚完成一个稀释阮敏儿的大项目，回到家之后又能看一眼毫无人气的杜如林。
双喜临门的幸福，谁懂啊？
“不错，下播了。”杨若谦看了眼杜如林的在线状态，夸赞一句，“看来在我出差的这段时间里，员工们还是有好好遵守员工守则的嘛。”
而且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太会在下班时间主动无偿加班吧？
吃饭的时候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就不怕倒胃口吗？
杨若谦对自家员工还是十分放心的。
“让我看看，新主播的粉丝数量……”
“个，十，百，千，万，十万……”
原本心情大好的杨若谦，语气渐渐弱了下去。
好几秒之后，杨若谦把手机摔到床上，语气中充斥着不解和困惑：
“这年头，播个公司领导的生活，播个领导欺压员工的日常都有那么多人看？！”
“不是，你们那么喜欢看你去工作去上班进行沉浸式体验啊！好不容看个直播，能不能看点轻松愉快的内容，实在不行能不能去看点有深度的内容？”
“足足23万人，平时生活太顺利，想给自己美好的日子添点堵？”
这不科学啊！
看这种直播内容的人到底是以一种什么心态去看的啊？
完全无法理解。
但吐槽归吐槽，杨若谦挣扎着爬到床尾，把手机捡了起来，点开杜如林的直播间，点开了他最新一期的直播回放。
他今天就要看看，为什么在他出差这几天，杜如林就涨了那么多粉丝。
《领导的快乐》。
屏幕亮起，杜如林那不必再过多赘述的样貌出现在杨若谦眼前，天高三尺的感觉扑面而来。
杜如林脸色挂着灿烂的笑容，对着镜头一边整理西装，一边说道：“昨天看到很多观众朋友说我压榨手下员工，这实在是有些刻板印象了。”
“我们公司对员工的关怀，深入每一个生活的方方面面。”
“正好，刚刚人肉了一下员工，发现上次来的实习生今天过生日。”
说着，杜如林站起来，朝办公区走去，来到了邵一奇的位置旁边。而画面上两者正好同框出现在一起，一个人苦兮兮的处理桌上文件，另一个人笑嘻嘻对着镜头，反差感喜剧感拉满。
杜如林对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让他买个蛋糕孝敬孝敬我，毕竟给了他工作机会，我也怪不容易的，他过生日回报我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下来，画面转到桌上，一个豪华大蛋糕明晃晃摆着，上面还插着几根蜡烛。
手上拿着刀叉的杜如林没有急着动手，他转头催促一旁的邵一奇：
“快许愿啊，我要吃了。”
“嗯，香的嘞～”
……
杨若谦没有去看接下来的直播回放，咔一下，把手机屏幕息屏了。
睡觉。
再看下去，今晚就要睡不着了。
这直播内容和当初说的“真实”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们这些素材都是从哪里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