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后，程旭阳突然觉得饭桌上气氛有些奇怪。

　　他承认自己说刚才那番话，是有些嘲弄的成分，但不至于让所有人都用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眼神盯向那个数学院的院长吧？

　　这到底是他说的话让人不适，还是这位院长说的话触动到其他人敏感的神经了？

　　“哈哈，也不是正好都碰到今天了。不过今天这日子的确挺特殊的，程总不做科研，可能不太清楚一些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乔泽最近在申请一个专家资格，暂时……”

　　“乔哥，是这里呢。”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徐大江的介绍。

　　侧头看了眼，苏沐橙俏生生的身影正站在门外，冲着侧面走廊方向招着手

　　徐大江下意识的便站了起来“巧了不是，人来了，那个……”

　　当乔泽的身影出现，苏沐橙大大方方的牵着乔泽的手走进了包厢，然后冲着包厢里唯一认识的人甜甜的代表乔泽打了声招呼：“徐院长，我们来了。”

　　“哈哈，快坐，快坐，来乔泽，沐橙，我来跟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就是苹果公司的程总，程旭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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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程旭阳看着乔泽那张年轻到过分的脸说了句“你好”后，乔泽冲着程旭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程旭阳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个小男生看他的眼神似乎没有聚焦，乔泽身边那个女孩子则已经开始暖场了：“可以上菜了呢，今天乔哥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吃饭，肯定饿了。”

　　“对，是该上菜了，老周啊，你去通知一声，别让我们的贵客久等了。”郑路华笑着附和了句。

　　“嗯。”校办的人站起身走出了包厢。

　　一连串的操作，让程旭阳差点忘了他刚刚想说点啥。

　　他在脑海中预演过很多次，跟乔泽见面之后的场景，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

　　给他的感觉大概就是乔泽跟这个小姑娘就真单纯只是为了吃饭的。

　　很快，程旭阳的这个想法便得到了印证。

　　因为服务员菜上的很快，显然早已经准备好了。

　　程旭阳还在跟学校的这些领导推辞着不能喝酒的时候，他便注意到那个小女生便已经把乔泽的饭都给盛好了。

　　好一个各司其职。

　　程旭阳感觉到情况不对，主动开口说道：“乔泽，吃完饭，一起喝点咖啡或者茶？”

　　正在默默吃饭的乔泽看了程旭阳一眼，没吭声。

　　倒是他旁边的小女生抬起头嫣然一笑后，甜甜的说道：“这位大叔，乔哥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的呢。不过今天晚上肯定没时间，乔哥还在跟燕北大学的一位教授讨论一个问题，他们争了一下午了，到现在谁都还没能说服谁。我估计晚上还要继续呢。”

　　然后程旭阳便看到乔泽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依然在安静的吃着饭。

　　他甚至不需要换公筷去夹菜的。

　　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小女生，一边跟他说着话，自己没吃多少，还不忘殷勤的把菜往这个沉默少年的碗里不停夹着。

　　程旭阳深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他身边的郑校长率先问了句：“苏沐橙，乔泽是在跟燕北哪位教授讨论问题？”

　　语气似乎有些涩，程旭阳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眼，竟发现这位副校长脸上似乎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我没问呀，只知道那个教授姓张吧？嗯，我想想，好像是叫张洪才？”苏沐橙偏着头看了眼乔泽。

　　乔泽再次点了点头。

　　“嗯……”郑路华看向徐大江。

　　但徐大江压根不跟郑路华对视，直接站了起来热情的举起了杯子。

　　“程总，我就先以茶代酒代表数院的学生们敬你一杯，感谢苹果公司对我们西林教育事业的支持。”

　　“不敢，不敢！”程旭阳举起了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哈哈，吃菜，吃菜，可别客气啊，程总。”

　　“徐院长真客气。”

　　虽然被徐大经打了岔，但程旭阳只觉得心里更为郁闷了。

　　人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必须要见的那个人的确是见到了，但他发现竟然很难跟这个少年搭上话。

　　当然，程旭阳并不觉得这得怪他自己。

　　就是个哑巴也能吱两声啊。

　　但乔泽从走进包厢开始，别说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连个声音都没发出过，其他人似乎都不觉得古怪。

　　哪怕以校长之尊，明显应该直接问乔泽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也选择了直接问乔泽旁边的那个女生。

　　更重要的是，程旭阳真感觉自己似乎来错了时候。

　　饭桌上那种古怪的气氛他能感受到。

　　尤其是谈到乔泽跟燕北大学的教授进行学术交流的时候。

　　这特么难道不是好事吗？

　　你们西林工大的学生，都已经能跟燕北的教授做学术交流了，身为校领导还一脸便秘的表情是什么鬼？

　　不过其他人压根没给他思考太多的时间，徐大江开了头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不管是喝酒还是喝茶，都来敬上一杯。

　　程旭阳也只能不停的端起茶杯，开始日常客套。

　　终于等大家敬了一圈下来，程旭阳敏感的注意到乔泽已经放下了筷子。

　　这是应该已经吃完饭了吧？

　　于是程旭阳决定快刀斩乱麻，也不再顾忌这是在人员众多的饭桌上，很干脆的说道：“乔泽，我代表蒂姆·库克先生向你发出诚挚邀请，来做我们Transformer大语言模型事业部的科学顾问。如果你愿意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就条件进行详谈。”

　　杂乱的声音立刻安静了许多。

　　也让乔泽的声音显得更为清晰：“没兴趣。”

　　程旭阳看着乔泽，等待了片刻。

　　发现乔泽已经不打算再说话后，微微愕然。

　　这一刻，他大概明白了西林工大为什么必须要钱先到账，才肯让他跟乔泽见面了。

　　但很显然，如果两千万只为了听这三个字的话，程旭阳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乔泽，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意思，这个科学顾问可以是兼职性质，你还能继续你的学业，我们可以按照你的要求为你构建任何你觉得有必要的语言实验室。而你的责任只是帮助我们的工程师解答一些问题，为他们指点一些方向。

　　这甚至可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而你能在这里得到你所能想象的一切。尊重、包容、价值乃至创造……只要是你需要的一切，我们都能尽其所能提供。”

　　乔泽点了点头，说道：“哦，没兴趣。”

　　旁边的苏沐橙忍不住笑着说道：“嘿嘿，大叔，你别劝乔泽了。你能开的条件有为早就开过了，偷偷告诉你哦，余总趁没人的时候拿了张聘书，年薪那块都是空白的，随便乔哥填，都被乔哥拒绝了。”

　　乔泽看了眼身边的苏沐橙，还剩半碗饭，然后便挪开了目光，脑子里自顾自的开始思索刚刚跟张洪才争论的内容。

　　程旭阳愣了愣，看向乔泽，发现这少年眼神再次没了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有些懊恼。

　　“偷偷跟你说哦，乔哥私底下跟我说过，他判断苹果未来肯定比不过有为。原因嘛，是你们没有逆境生存的经验。简单来说，你们没受过制裁。这就导致你们的工程师只需要考虑这个世界最先进的配套技术，同时也少了太多的创新动力，毕竟只需要墨守成规就能吃饱了嘛。

　　但有为，或者说华夏所有被技术限制的半导体相关公司就不太一样。因为他们的工程师在技术封锁下必须想办法另辟蹊径，才能使用过时的设备去寻找替代性技术方案，让产品在性能可以跟最先进制程之下的产品竞争。

　　这样等华夏补足了短板之后，通过之前另辟蹊径积累的技术方案用在最新产品上，将会有质的提升。所以现在才到哪啊，得等到那个时候苹果才会真的感受到痛苦呢。

　　虽然这些东西其实我也不懂啦，但乔哥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所以我觉得乔哥这次的判断也是对的。不过乔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太多话，所以我就帮乔哥说这些了，至于你们信不信，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苏沐橙快乐的说道。

　　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话并不是乔泽让她说的，单纯是今天中午说起这顿饭局时，乔泽随口的点评。

　　但苏沐橙觉得挺带感的，就干脆的帮着乔泽润色了一下，讲给那位苹果的大叔听听。

　　毕竟如果直接说乔泽的原话，她怕对面那位大叔听不懂。

第147章 你该不是破防了吧？

　　虽然苏沐橙是用她特有的甜甜语气说出这番话的，但程旭阳还是忍不住有些上头了。

　　真的，苏沐橙这番打着乔泽旗号说的话，都快把他气乐了。

　　这是什么歪理？

　　使用落后一个时代的技术制造出的产品就等到基础生产设备革新之后，就能同步用在新制程上了么？

　　即便能用，乔泽难道不知道，他们也在研究最新制程的新技术？

　　明明是优势，竟然被这孩子说成劣势了。

　　于是程旭阳冷笑着说了句：“呵呵，所以你这是建议苹果主动放弃最新的技术，使用老旧技术来设计下一代产品么？有时候年轻人眼界过窄是可以原谅的，但眼界窄还肆意点评就不好了。

　　实际上，不过是我们的工程师，还有很多其他公司的工程师，都在研发新制程下的新结构。你们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另外，我之前也做过技术，起码在芯片领域7nm制程能做到的事情，不一定在3nm节点也能做到。

　　你没实际接触过，所以肯定想象不到具体的工程技术，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只需要简单的复制黏贴就好了。一块简单的芯片，设计上是一个整体，把每个部分的复制黏贴到一起，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设计出一个四不像。”

　　其实程旭阳一般情况下是没这么容易破防的。

　　但今天乔泽从露面开始后的表现一直在撩拨他本就不太爽利的心情。

　　比如到现在总计才说了两句话，加起来不到十个字。

　　乔泽旁边那个小女生说的话倒是多些，却句句戳心。

　　如果再加上昨天他晚上来到西林，通报了行程，这边却连个接机的都没来，着实让人有些绷不住了。

　　两千万呐，拿出去做抽奖，能让一帮人狗脑子都打出来。

　　程旭阳本以为这番话大概会让乔泽恼怒，但现在哪怕这孩子恼怒他也顾不上了。

　　不只是为了发泄情绪，而是来一趟总得给乔泽留下点印象，哪怕是坏印象，也比过了今天，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好。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乔泽能跟他多说几句话。甚至争论起来，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劝说乔泽改变主意。

　　所以这番话理论上他虽然是对着苏沐橙说的，但眼角余光一直盯着乔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