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上场报告会到现在不过一个来月,很难想象如此短的时间,一个人又能找到一种全新的几何研究方向。
爱因斯坦从狭义相对论,到广义相对论,用了十来年时间,而且广义相对论还得到了一大票当时大牛级数学家的帮助,包括但不限于格罗斯曼、希尔伯特……
乔泽则是理论学界的独行侠。
到目前为止他发表的论文不止是作者少,甚至连感谢的人都很鲜见。
更别提还几乎没参加过数学家活动。
哪怕是在家门口举办的报告会,也只是在报告会当天现了现身,哪怕是他提前到了想跟这家伙见一面都没能成功。
这真的是人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的文明本就是一代又一代中那亿分之一的绝顶天才向前推动的。
正常人哪可能从那些纷杂的线索中,窥视到一丝世界的真相?
甚至预言出宏观或者微观世界根本无法观测到的现象。
而且真要说起来,这个世纪的学术发展已经近乎停滞了。现代所谓的科技发展几乎都靠着几十年前的理论支撑着,也的确到了往前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不管如何,起码这是个好事。”爱德华·威腾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话题没什么好争论的。
乔泽是这个月研究出来的也好,是之前早已经有的理论也好,其实都不重要。
让爱德华烦闷的是,乔泽并没有推广这些理论的心思。
起码目前没有。
因为这家伙只是面对全网出了两道题。
这是想干嘛?
能够解出题目就拥有了加入的资格么?
这么多年了,爱德华·威腾从没像今天这样希望能得到一位学者的手稿,哪怕是偷到的……因为目前来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足够的资料去研究一个全新学术向的内容。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表达遗憾,彼得·舒尔茨倒是先说出了他此时的心声:“好吧,我承认已经开始后悔了。爱德华,也许那天乔向我们提出要求的时候,应该直接答应他的。”
“哪怕要呆在华夏?”爱德华·威腾问道。
“哦……那应该不需要吧?我们可以通过邮件联系。对了,乔这些天回复过你的邮件吗?”
“如果你是说自动回复的话,那么有。”
彼得·舒尔茨沉默。
因为他知道自动回复的内容——现阶段我有其他研究任务,暂不会就超螺旋空间代数进行深入探讨。
“但他今天通过网络出了两道题,你觉得这是否意味着他改变了决定?”彼得·舒尔茨说道。
“不,实际上在你走进我办公室前大概半个小时,我收到了他的回信。发两道题只是因为这件事很简单,顺手而为并不浪费太多时间。”爱德华·威腾摇了摇头。
彼得·舒尔茨忍不住抱怨道:“难道你没告诉那个年轻人,这一套数学工具本身的价值也许比解决质量间隙假设更重要?”
“我觉得他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但你根本不知道他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已经到哪一步了。我给他发了一封邀请函,想邀请他下个月来美国参加今年的物理春季会议,也被直接拒绝了。
当然被拒绝的不止是我,据我所知,最近一个月乔泽已经拒绝了几乎所有发给他的邀请函,没有参加一场交流性会议。他对交流似乎不感兴趣。哎……”
爱德华·威腾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卢森跟我说过,邀请乔在ICML上做六十分钟报告,也被拒绝了。他不止对参加数学、物理类会议没兴趣,对计算机类的顶级会议也没兴趣。换句话说,如果想要跟乔进行有效的交流得等到他下次开报告会,也就是说……”
彼得·舒尔茨没把话说完,因为这让他有些绝望。
“是的,大概得等到他彻底解决了质量间隙问题。我猜这个时候罗伯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不知道该期待他赶紧把这个该死的问题解决掉,又或者困在这个问题上多些时间。哈……”爱德华·威腾突然笑了。
他很清楚罗伯特·史蒂芬对乔泽的态度。
哪怕是在这栋建筑里,很多人的态度也跟这位在MSRI任职的教授一样。
对乔泽的态度不太感冒。
尤其是许多人是真觉得乔泽太过狂傲了,实在不太讨喜。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我希望乔泽能尽快开下一场报告会。如果有机会的,我想跟他面对面的谈谈,我现在对新代数愈发感兴趣了。如果他真能成功的话,也许又一次真正的工业革命即将到来。
如果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就需要有更多的人能弄懂这套理论。起码要熟练掌握可推导的公式,用来计算那些工程向设计中的复杂计算问题。”彼得·舒尔茨严肃的说道。
虽然搞理论学者们一般不会考虑具体的技术应用。
但彼得·舒尔茨很清楚,他能得到远超其他人的研究经费,其实最终还是得益于那些掌控着资本流向的大企业支持。
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往往意味着世界资本的洗牌。资本的逐利性也注定了会从低生产力区域疯狂朝着高生产力区域流动。虽然方式可能不尽相同,可以是高生产力区域的强势掠夺,也可以是资本自然的主动投资行为。
不管是哪种方式,没人希望自己生活的土地成为被吸血的土壤。
道德再高尚的人大都也是希望能站在高处展现自己的仁慈,而不是成为站在洼地里成为被站在高处的人怜悯的对象。
这句话也再次让办公室内的气氛变得沉重。
片刻后,爱德华·威腾决定结束这场对话:“好了,彼得,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去好好休息。这样也许下午我们就能坐在一起分析乔出的这两道题那些关键点。也许能摸到他的思维脉络。对了,你订好酒店了嘛?”
“是的,威腾教授。那么下午见。”
“下午见。”
……
事实上这个时候可不止是华夏跟普林斯顿。
当乔泽给学界出的两道题目,通过海底光缆传到西半球之后,也开始迎来了第二场更大范围的讨论。
并不止是爱德华·威腾一个人通过传统方式分析出了藏在题目中的代解公式,然后卡在了这一步。
因为要继续解下去,就需要引入一些新的概念,或者说数学工具去求解。
以目前的数学工具,不管是切分法,又或者变分法,要么会导致接下来的计算会陷入无解循环,又或者计算过程会越推越复杂,最终发现函数根本无法收敛。
无法收敛自然就不可能真正求出曲线的最小值。
最终得出结论,要么乔泽这道题是乱出的,要么就是学界对于新代数的理解还太肤浅。没有找到更普适性的规律。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乔泽用这种方法求得了杨-米尔斯方程的通解。在他之前,大家同样对这个非线性偏微分方程束手无策。
于是在这个早晨,数学跟物理学界再次开始了争论。
这次争论的话题则是乔泽试图构造的这种特殊场是否真的有可能存在。
另一个更庞大的应用物理研究群体,则已经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通过这些乔泽给定的这些条件去设计相关的实验。
尤其是正在欧洲核子中心CERN轮值的物理学家们。
不得不说,乔泽给出的这道题目已经激发许多人的想象力。
“邱,你认识乔泽的,对吗?”
“额……事实上我跟他不熟。”
“但他跟你一样是华夏人,你一定看到他今天那道题目了,不瞒你说,我刚刚跟威腾教授聊过,他给了我些想法。如果我们能够创造更大的能量场,同时更精确的控制粒子在高度曲折的时空路径中进行碰撞,也许就能模拟在高维度空间中粒子可能经历的极端条件。
这样我们也许就能观测到在更短时间尺度跟更小空间尺度上新的物理现象,来证明乔的理论。你是华夏人,也许你能联系上乔,如果他能给出更具体的证明过程,也许我们真能实现这一切。邱,你是我在CERN唯一认识的来自于华夏的教授,你一定能想办法联系到乔的,对不对?”
被找上的物理教授邱凡此时只觉得颇为尴尬。
“咳咳,科尔伯特教授,我真的很想帮助你。但我真的跟乔泽不熟。我在CERN已经呆了半年了。半年前我根本没听说过乔的名字。你可能对华夏有多大没有概念……
这么说吧,乔泽是华夏星城人,星城只是华夏一个普通的二线城市,但常住人口已经破千万了。换句话说,哪怕我跟乔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也很难有交集。更别提我生活跟工作的地方,距离星城有上千公里。”
“不不不,不是星城。你可能搞错了,乔是在西林……难道你在西林也没有一个朋友能联系上乔吗?我一直认为像你这样温和的人,朋友应该很多的!”
看着对方饱含希望的目光,邱凡很想把手中的杯子直接砸过去。
这跟朋友多或者少有半毛钱关系吗?
“咳咳,那个西林是乔上大学的地方……虽然西林的确离华夏京城更近了些,但如果开车的话,依然有上千公里。最重要的是,我虽然认识一些教授,但他们同样联系不上乔。事实上我也希望能通过对撞机来验证乔的一些想法,但也许这些还仅仅只是想法而已。”
“哦,那可太遗憾了。可能是文化问题吧,真遗憾乔从小都没有接受到交流的教育……知道吗?如果他在法国长大,肯定不会这么孤僻。”
“?”
事实上,这样的对话很多。
许多华夏来CERN工作的教授甚至院士,都成了香馍馍。
可惜这帮教授的要求,多少有些离谱了。
……
华夏,晚上八点多,三层小楼里,苏沐橙正在刚刚放下笔的乔泽身边念叨着。
“乔哥,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说咱们是不是能让豆豆控制无人机什么的?我看现在有那种很轻便而且安全措施做得很好的那种无人机卖,还能定制那种功能更多的无人机,如果豆豆能控制的话,那就太方便了。”
“理论上可以。但豆豆来控制的话,传感器解读需要重新编写程序,还有些计算机视觉方面的难题,等我博士毕业之后吧。”乔泽想了想,答复道。
让人工智能来控制机械本就是很前沿的技术,比如无人驾驶。有为就正在利用群智框架跟盘古大模型结合,来丰富智能驾驶辅助功能。
不过这是需要反复测试各项安全性能的工程技术问题。乔泽暂时还真没时间关注。
当然,即便现在就让豆豆直接控制无人机也是可以的,无非就是增加个接口。
但在学校这种人员密度集中的地方,如果安全性不能达到百分之百,肯定不能直接用上。
“嗯,其实也不急。我就是今天看到了一个无人机表演的视频,突然觉得豆豆如果能去控制无人机集群的话,肯定很强大。”
“其实也用不到豆豆,有为已经开始利用群智框架做这方面的尝试了,不过这属于工程方面的问题。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乔泽随意丢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瞟了一眼,嗯,是徐大江。
不太忙的时候,自家院长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不过徐大江本就是少数能给他打电话的人。
因为不想经常性的被打断思路,报告会后乔泽便设定了手机白名单功能。本来也就是只有存入通讯录那寥寥十来个人能打通乔泽的电话。
其他人想找他,就只能通过邮件或者苏沐橙来联系了。
“喂。”
“乔泽,现在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