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早就闭了眼睛,含混不清的说:“你还把我上年纪的事考虑到了,看来是要跟我白头偕老了。”
如瑾真不知道跟这种人说什么好,遂住了口,待她洗完换了寝衣过来,发现长平王已经呼吸均匀地睡了。
她就轻手轻脚躺到了旁边的罗汉床上。
最近看长平王很累,她正好也觉得和他同眠一榻非常不自在,且对那日锦绣阁上的事感到有些怕,就借口让他好好休息,命人将一架加长的罗汉床抬进了内室,铺好软软的褥子,等他过来留宿时就单独睡在那上头。
长平王头次看到屋里多了架罗汉床,盯着她瞅了半日,说:“还以为只有我会把持不住,原来你也不放心自己?其实不用这样麻烦,你若想,直接说就是。”
如瑾愣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登时恼羞成怒,一晚上没理他,抱着被子躺去了罗汉床上。好在长平王也没坚持要跟她同眠,笑话她几句就自己在拔步床上睡了,于是之后每次如此。
这晚长平王又是很快睡着,如瑾自己在罗汉床上翻转了一会才得入睡,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长平王已经穿戴完毕,准备出去上朝了。窗外还黑着天,如瑾眯了一下眼睛才适应烛火的光亮。
“王爷要走?”她赶紧起来。
长平王侧头:“你睡吧。”说着就要迈步出屋。如瑾道:“吃点东西再去,车里也带上食水。”“嗯,真是越来越像贤妻了。明知有人准备妥当,还要特意叮嘱一句。”长平王笑。
如瑾披了外衣下地,长平王就停了脚,让丫鬟把暖炉挪到她跟前。“时辰早着呢,一天冷似一天的,别着凉,回去躺着。”
如瑾看看时辰并不是很赶,料想他这一去又是半日见不着人,回来了也很忙,索性就把昨晚没得空说的事说了:“过几天两位新人就要进府了,王爷是不是把王妃放出来?”
总不能让人家贵妾进来没地方敬茶吧。她倒不是心疼张六娘,只是,这事还是长平王主动一些好,若让皇后借故说出来,或者皇帝看不过眼说句话,都是事儿,他就被动了。他刚有了点起色,在这等家常琐事上吃亏不值当。
长平王闻言,认真看了如瑾一眼。屋里灯火并不亮,他怕强光惊醒她,是以只让丫鬟点了一个烛台。她的头发披散着,玉色容颜上还带着初醒的迷蒙之意,看起来更像隔了一层雾似的,只有眼睛在雾气后头潋滟地闪着柔光,被有些昏暗的烛光一照,别有风致。
他一时看住,没有立时答话,直到她以为他不高兴,又跟着问了一次,他才笑笑说:“你只管操心这些,怎地不知道吃醋呢?”
她秀气的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王爷,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才是正经事。”他故意严肃起来。
如瑾低头:“时辰不早,王爷快去吧,别误了。”长平王就从善如流的走了,临走时还仍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正经事”。
想什么?!这人真是没正形。如瑾决定等他回来再劝劝。解了张六娘的禁制不过是给皇后面子,若想罚她,法子多的是,做什么非要和皇后对着干呢,毕竟皇后还是皇后,一日不离凤椅,总得照顾几分情面,太僵硬了岂非不好看。
这日是佟太太要给佟秋水相看人家的日子,如瑾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然后神清气爽地起来梳洗用饭,邀了佟秋雁过来坐,一会一起出去。
佟秋雁千恩万谢的,在辰薇院坐了半个多时辰,就谢了半个多时辰,聊什么最后都能讲话带到感谢上去,弄得如瑾哭笑不得。好容易看时候差不多了,如瑾赶紧到了她出府。
这次出门,如瑾特意让人备了普通的官眷马车,免得走到哪里停在哪里都扎眼,也让男方那边不自在,跟车的护卫内侍也都做了寻常家丁打扮,车子往街上一走,一般人认不出是王府的人。
约在一家酒楼见面,是档次比较上乘的,客人非富即贵,环境清雅,很方便说话会客。如瑾和佟秋雁到的时候,佟太太已经到了,派人在酒楼门口等着,一见车到,立刻上来迎接。
如瑾和佟秋雁说:“你进去吧,我到街上逛逛,一会再回来接你。”
佟秋雁拉了她的手:“一起进去多好,您不用避嫌,正好也替我们把关掌眼。”
如瑾觉得不大妥当,给女孩子相看人家是长辈的事,佟秋雁作为姐姐过来已经不大好,她再跟去,让男方家里怎么想呢?不合情理。
说话间佟太太闻讯下楼,身后跟着佟秋水,朝车里如瑾行了礼,笑说:“劳烦您把秋雁带来,来了就一起上去坐坐,喝杯茶吧?”
佟太太兴许是客气话,佟秋雁是极力相邀的,还低声说:“我和母亲都不大会看人,你帮帮忙可好?”
这……
如瑾其实本心很想替佟秋水把关,因为上一世这位挚友所遇非人,她不想再让她重蹈覆辙,既然有了选择旁人的机会,要睁大眼睛才是。
踌躇一下,如瑾道:“那么我就且上去坐坐,遇见男方那边的人,我回避就是,让你们一家说话。”
“多谢!”佟秋雁亲手帮如瑾带好帷帽,扶了她下车。
佟太太面上闪过诧异,不过很快转圜,热情地邀如瑾上楼。如瑾便知道,佟太太方才相邀真是口头客气而已,没想到自己会下车。
佟秋水打过招呼之后一直低着头,大约是害羞的缘故。如瑾随佟太太上楼进了雅间,落座之后就笑话说:“以前都是秋雁姐少言寡语,这次也有你不开口的时候了。”
佟秋水将头低得更深,只用手摩挲茶盏上雕绘的花纹。
佟太太拉着家常,将男方的情况简单解释一遍:“……是两榜进士出身,现在国子监任礼学助教,她父亲见过,颇为赞誉,我才起了这个心……年纪虽然比秋水大了一些,不过倒也不算太大,正是立业向前的时候,比起才进学的年轻人倒是好了许多。”
如瑾笑着点头称是。瞟一眼佟秋水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莫非是不愿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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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天下,她,已截然不同!——
人生一世,浮华若梦,总归会有一人视她如命。
她有她的执着信仰,他有他的心怀天下,她是火焰,烈到转眼兵戎相见,他是清泉,清到一眼便似水墨丹清】
267 缘分难得
相看之事,如果两边都是同住一地的,或者是世交,彼此之间素有来往,自然不用另外约地方见面。但佟家并非常年在京的,对京城人家地界都不熟,而男方那边也不是京都人士,只有一个寡母,原是寄住在亲戚家。佟太太仓促起意,倒也没什么可挑拣的选择,有了一个就匆匆办起来。所以两边初初接触之后,有论起婚嫁之意,才学着市井人家找地方相看一下,彼此掌个眼,合不合意的接下来再说。
佟家人到的早了些,这时候并非饭时,酒楼里头客人不多,楼下有弹琴的,隐隐传了不疾不徐的琴音上来,很是怡人。如瑾一边听着,一边和佟太太聊天,过了一会看时辰差不多,估计男方该过来了,便主动起身:“您和两位姐姐先坐着,我见这琴声很好,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原本是托辞,并非真要听琴。
佟太太会意,没有阻拦,笑着起身相送,客气地请如瑾一会回来,要点上一桌好菜请她吃一顿。如瑾笑应,佟秋水拽住了她衣角,低声道:“别走,一会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眼中有郁郁之色,又带着一些期盼,还有连如瑾也看不清的光芒,像是月光之下莹润神秘的七彩琉璃。如瑾看看她,点头应了。
带了丫鬟下楼,到酒楼隔出的琴室外头听了一会,就有伙计前来招呼。吉祥道:“要么我们在旁边小间里坐坐,上头还不知要多久,免得主子等得累。”如瑾点头,吉祥就让伙计们收拾了一个干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