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生,若是自身性命都没了……
“先生!”秦氏连呼吸都停了,胸中心跳如擂鼓。
眼前一阵阵恍惚,她暗暗用力咬破了嘴唇,让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必须清醒。
“夫人小心。”凌慎之虚扶一把,见秦氏稳住了身子方才收手。他知道对于一惯虚弱的秦氏来说,将真相说出来很可能会影响她的身体,万一她也支撑不住倒下了,那可怎么办!
但不如此又能怎样?
在这长平王府之中,凌慎之实在不知道该信任谁。如瑾好好一个人嫁进来,现而今却被人害成这样,深宅大院的阴私太过可怕,他担心做手脚的人就待在如瑾身边。如果秦氏今日不在,很可能他都不会将事情说出来,只能回头再想办法。
“先生,便是真需要解毒,难道就没有温和一点的法子吗?”秦氏的声音微微发抖。
“若是平时,当然是一点点慢慢将毒清出来才保险,一边清毒一边补养,事后也不会太伤元气。只是小姐如今怀着身子,若是拔毒慢了,毒性侵入胎儿体内……”
凌慎之没有说完,但秦氏也明白了。
胎儿若中毒太深,生出来难以成活不说,很有可能连生都生不出……胎死腹中……那是连想想都觉得可怕的事……
秦氏一瞬间很想冲出去拿刀。若让她知道是谁给女儿下的毒,她发誓一定要让那人不得善终!就算是担着下地狱的罪,也要将那恶毒之人亲手杀掉才能解恨。
“先生,拔毒且慢说,今日小女可怎么办?她方才见了红!”
“容我试一试银针刺穴,另外请夫人叫人早些熬药。”凌慎之提笔刷刷几下写好一张药方递过去,“暂且止疼稳住胎气,其他事稍后再说。”
秦氏将方子匆匆扫过一遍,果见上头都是温补止痛的药物,于是走到门口高声叫自己的侍女飞云,“快去取药!”
不管中毒是否属实,让女儿挺过今日才是正经。
院子里荷露几个闻声也跑上来:“奴婢带飞云姐姐去库房拿药。”王府有自己专门的药材库,一般不用去外头买药。
秦氏视线扫过荷露等人,一瞬间觉得谁都有可能是下毒之人。郑重叮嘱飞云道:“你跟着去,一定要仔细!就用我从家带来的罐子熬药吧,那是清洗干净的,用着方便。”又向荷露等人吩咐,“她是我跟前最会煎药的人,就让她熬吧,你们腾出手好照顾主子。”
交待完毕,眼看着丫鬟们步履匆匆去办差了,秦氏忙请凌慎之回屋去给如瑾止疼。屋里胡嬷嬷众人正守在床边照顾着,忽见凌慎之去而复返,未待相问,秦氏已率先道:“凌先生针术很好,当初就是他为我保胎救了性命,请嬷嬷带其他人出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先生行针,先给瑾儿止疼再说。”
胡嬷嬷立时去看宋医婆。
宋婆子便问:“这位先生行针是什么章法,请问针术出于哪一脉?”
秦氏见对方有阻拦之意,不由发急,压着怒意开口道:“凌先生的针术自然不消说,我和小女儿的命都是他救过来的,你们主子先下疼得死去活来,哪有工夫容你们研究医术?”
宋婆子忙欠身告罪:“夫人息怒,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胡嬷嬷插言道:“夫人推荐的郎中医道自然有保证,您是母亲,不会拿女儿性命开玩笑。只是……这位先生以前从未来过王府,大家未免有些担心。”
说起来就是不确定凌慎之是否可靠。
若在平时,这份谨慎是无可厚非的。可秦氏此时心里存了疑惑,觉得王府之中潜藏危机,再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立时沉了脸色。
如瑾虚弱躺在床上,将母亲神情看在眼里,疼痛之中没精力细想,但直觉事情大概有内情。当下便忍痛出声:“嬷嬷,你们听夫人的,都出去吧。凌先生是自己人,不必担心,王爷还曾与他讨过药的。”
胡嬷嬷一众大为诧异,尽皆不知长平王讨药的事,不由纳罕——既然这位凌某人本领高明又可靠,王爷为何不把他纳入麾下?胡嬷嬷人老经事多,这半日岂看不出凌慎之对如瑾关心过甚,于是心中又有了另一层疑惑。
略迟疑的瞬间,如瑾已然变了脸,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怎么,我一时精神不济,便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祝氏当下反应过来,忙扶了胡嬷嬷往外走:“大家快退下,别耽误先生医治。辛苦蓝夫人在这里照顾了,若有什么事我们就在屋外,请随时传唤。”
吴竹春略一思忖,也带了满屋丫鬟婆子鱼贯退下。一时间屋里清净许多,只剩了凌慎之、秦氏、孙妈妈和吉祥。秦氏瞅了吉祥一眼,也将她支了出去:“到门口守着吧,别让她们贸然进来扰了凌先生。”
吉祥不疑有他,立刻走出屋外,还随手带了门。
西边院子角落里,飞云亲手煽火熬药,屋里,只有秦氏和心腹孙妈妈照顾在侧。胡嬷嬷一众人等在门外,显然是被排斥了。祝氏与胡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凝重之意。
祝氏轻声问吉祥:“这位凌郎中是侯府惯常所用的妥当人么?”
吉祥总不能如实相告,说凌慎之是被自家侯爷深恶痛绝的,只道:“主子信任他,咱们也当信任。”说完发觉此话有歧义,很容易让人误会如瑾和凌慎之的关系,正想着怎么解释,旁边吴竹春言道:“凌先生不会害主子的,大家请放心。”
蓝府里的事情,在场也就只有她知道来龙去脉了,甚至比吉祥更清楚。
木云娘颇为担忧地看向正屋紧闭的门窗,低声提醒:“给有孕之人行针,恐怕……已过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界限。今日之事大家千万守口如瓶,否则传出去会影响主子名声。”
众人深以为然,尽皆点头。木云娘又道:“只是王爷那边,事后我们要不要据实相告?只怕会……让王爷和蓝主子生隙。”
吉祥当即想起自家侯爷和夫人的冰冷局面。
这种事,恐怕身为夫君的人很难接受吧?但是若瞒着王爷,事后被他从别处听说,岂不更糟?踌躇间不知如何是好,胡嬷嬷却当先发声:“微末小事日后再说,要紧的是蓝妃身体!”
说着看向宋氏几个医婆,“你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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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略施惩罚
进入自己房中闭了门,并吩咐小丫头菱脂在门外守着,胡嬷嬷对着几个医婆皱眉:“你们一群人,谁都看不出蓝妃是因何腹痛么?我看那位姓凌的先生倒像有几分眉目的样子。你们多年的医道,本领还在御医之上,此番遇见险情却全都不抵用。来日等王爷回来,你们打算如何交待?难道用命去抵?!”
医婆们跪了一地,尽皆忐忑。专擅解毒的医婆宋氏回答说:“嬷嬷且莫生气,看那凌先生方才问诊的重点,皆是往毒物上头查的。小的先前本也有所怀疑,只是蓝主子起居向来谨慎,根本不可能被人一点点投毒,是以小的之前没往这方面想。但现在仔细斟酌,主子那些症状还真像是中了慢性毒物所致……”
“什么毒?”胡嬷嬷面色更加凝重。
“大概是鸩红、信石一类的东西,看样子也许是天长日久慢慢渗入体内的。”
胡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言声。直到医婆们腿麻得跪不住了,才抬手让她们起来,“去,斟酌解毒的法子去,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