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宝珠眉眼都没抬一下,他这姐姐,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
鉴定师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这四个人准备这样地老天荒地坐到哪一年。眼神不由望向一角的摄像头……
楼上,小武重重地拍了哥哥一下:“还真让你说对了,那女孩的样子,一定又让她坑了。”他们这地方除了摄像头也有声音监控。下面说的话,听的很清楚。
武超文指着屏幕上的明珠说:“这女孩你忘了,就是和她去电视台的那个。”
“怪不得有点眼熟。”小武恍然大悟。随即伸手一弹屏幕上的宝珠,“这女孩真有意思,总是一副老实纯良的害人样。”
武超文刚想去端茶喝,木了两秒,老实,纯良,害人,这三个词也能组合在一起?但略微一想,觉得这个矛盾的形容还挺贴切。
“就是猜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武有些着急。站起来一开门,走到楼梯口,扶上楼梯扶手,红木的楼梯扶手,一路蜿蜒向下,直通一楼。
楼下,正对楼梯的圆桌上,四个人坐着不动。
就在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起来的时候,临正抬手,把茶杯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发出极轻微的一响。
他抬手,伸手在自己衬衫领口的位置轻轻一摸,从里面抽出一根红绳,细红的尽头,晃动着一枚碧绿的翡翠。
右手暗劲一使,绳子断了,翠绿顺着绳子滑落,被他稳稳地接在掌心里,右手拇指在那块翡翠上摩挲了一下,放向桌面。
明珠一脸不可置信,伸手掐上自己的领口,白色毛衣被揪成了一团,仿佛不自觉地要把自己掐死。
又宸也是一脸惊诧,仓惶地看向宝珠。
宝珠看着桌上的那枚翠绿,老坑玻璃种的龙牌,一看就比自己那东西值钱,眼神沉下来,也轻轻放下了茶碗,看向临正。
临正也正望着她,看到宝珠抬头,他手指轻挨了一下那龙牌,极有礼地说道:“明珠性子有些鲁莽,还请你以后多包涵她。”宝珠比自己小,他不能称宝珠作“姐姐”。
宝珠淡淡看向他,装作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临正说:“她是我的女人,愿赌服输是应该的,但一千万,我现在也没有。”抬头对着鉴定师说:“这东西送到你们拍卖行去,可以吗?”
那鉴定师,看着那块牌子,心中一跳,二话没有,轻轻点了点头。
临正笑了笑,站了起来,再也不看桌上的翡翠,走到明珠面前,看着已经完全呆傻的明珠,温柔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学聪明点,也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明珠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嘀嘀嗒嗒,掉在衣服上。她痴痴望着临正,摇着头说:“那个,那个是你从小带着的。不可以,不可以……”
她因为太过伤心,竟然没有听出临正话里的意思。但又宸和宝珠,都已觉出了不对。
又宸真没料到,临正会这样做,那以后分手,明珠还不得伤心死。这绝不是在疼爱明珠,他这样做,哪个女人还能忘了他?
不行,不能这样!
惶急地看向宝珠:“姐——”他还是求她了。
宝珠的手搭在杯沿上,顺着描金的细沿轻轻来回画了两下,韩临正,还真男人,要说之前她还真没当他一回事。这一刻,她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明珠会那么爱他了。
就冲这个举动,也值得别人倾心相托。
宝珠有些无奈,这男人这一手,竟然连她也有些不忍心,收下也显得自己不仗义,他这明明是想和明珠分手的架势,自己怎么好意思收人家那么重的分手费,再说,也没有理由,分手费用在给自己这里。
她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手指挪到桌上,轻敲了两下,终是心中叹息了一声,对又宸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东西送回去。
又宸大大松了口气,感激地拿过那翡翠,忙站起来递过去给临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临正,你这也太见外了,我大姐也是和我二姐开个玩笑,一家人,快把东西收回去。”
临正却摇摇头,拉起明珠的手,“既然都拿出来了,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看向宝珠说,“你记得留资料给他们。”
说完,拉起明珠向外走去,明珠哭的泣不成声,走了两步,却无论如何不再走,苦苦求他,“临正——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任性我不懂事。钱我会给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把东西收回去。”
看着临正现在脖子上的细细血印,她的心都要碎了。原来这种才是疼,心如刀割似的疼,看他为了自己受委屈,自己爱的人,一辈子没有受过半份委屈的他,竟然为了自己,把从小戴在身上的东西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拿下。
“我真的知道错了……”明珠哀哀地哭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宝珠有些看不下去了,多大点事,站起来说:“真是玩不起,我先走了。”
也不看又宸手里的翡翠,知道他在自己走后会还给临正。却没想,刚走到临正身侧,就被他伸手一下抓住手腕,男人低沉的声音也传来:“事情没办完,你不留资料人家怎么找你?要不东西你带走。”
宝珠抬起手腕,看着他抓着自己的地方,眼神示意他,“这动作太过了。”
临正却没有放手,一字一句地说:“说过的话就该算数。”他的目光决绝,仿佛在以此隔断什么东西。
要分手不能换个方式吗?
“我要个男人东西干什么?”宝珠狠狠一甩,没甩开!她恼怒起来,这样放肆拉着自己的人,真还没有过。以为谁都爱参合他们俩的破事,对着韩临正的目光,她也来气了。
“又宸——”她叫道。
又宸早站在一侧了,正不知如何劝,他再要上手去拉她姐,那不成打架了。
“东西拿来。”宝珠看着韩临正说。
又宸不敢犹豫,忙把那翡翠递了过去。被宝珠一把抓到手里,对着韩临正凶巴巴地低声喊道:“放手。”
临正松了手,其实也不疼,但宝珠很生气,忿忿道:“神经病!”拿着东西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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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冬日的寒冷扑面而来。
宝珠抬手,把大衣最上面的纽扣也扣上,想着这里离赵老三那里挺近,要不要去顺便看一眼,这样绕了一圈,没想到还是绕到了这地方。
“姐——”身后传来了又宸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又宸已经跟了过来,“姐……”他欲言又止的望向她,“我想和你说件事……”
……
几分钟后,宝珠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也就是说……她为了打发那些人,现在已经花出去了四百万?”宝珠看向又宸,“就是那天那班人?”脸色很不好看。
又宸点头,“所以明珠真的已经很可怜了,姐你能不能……”
宝珠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她为了和我赌气,不想我赢,宁可花出去四百万,也不愿和我低头?”她又问了一遍,语气已经很不善。
又宸一滞,有些愕然她的反应,不是该同情吗?
却没想宝珠不耐地一转身,说道:“原来为了算计我,她能做到这一步,宁可被外人敲诈,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不是……她是怕在临正面前丢脸。”又宸连忙解释,惊觉自己干了傻事,这事对别人来说看到是明珠对临正的在意,可宝珠是唯一的当事人,如果明珠当时赢了,宝珠就沦为了不公平的牺牲品。
宝珠确实有点生气,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曾经的甄宝珠曾经的甄宝珠,是一个可怜人,她出嫁的时候,家中没有给任何上得台面的陪嫁,当时她一心喜欢贾承悉,好在大概因为样貌还过得去,所以一腔真情感动了贾承悉。
但自己心里的苦,大概只有接收了她记忆的宝珠才能体会,她是那么怕,婚前她谨慎小心。怕男人轻易到手的东西就不珍惜,每次和贾承悉见面,说话做事都有礼小心。
婚礼时,因为没有家里帮衬,自己更是苦苦张罗,甚至找同事借过钱。
婚后,和老公关系冰冻,人情往来方面,更是步步艰难。
但原来甄家,还真的挺有钱,宁可拿几百万给女儿糟蹋,花两百万去买那些破烂货,也不愿照顾甄宝珠那个没妈的孩子,这样一想,她甚至有些痛恨甄莫清……这妻女花的钱,可都是他的吧?
又宸看她神色阴郁难名,神姿楚楚动人,柔声说:“姐——你别想了,咱们是一家人,就让这件事过去吧,以后大家还好好的。通过这件事,我相信明珠她一定会改过,以后会对你和以前不一样的。”
宝珠抬头看着他,极浅的笑了下说:“你现在是把难题扔给我了吗?”
“什么?”又宸不懂,茫然地看着她。
宝珠一笑:“是有家人的名分重要,还是拿着五百万实在,不是吗?”和她扔给明珠的难题一样。不过她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说道:“先不说,打赌这件事是愿赌服输,大家靠本事吃饭。就凭这十几年发生过的事情,你觉得她们就会因此当我是家人了吗?”
又宸怔楞着,说不出话来。
宝珠抬手拍了拍他,“你知道,我也知道,那只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又宸说不出话来,的确,这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隐藏在心里的某些情愫,强烈的涌动起来。
风冷冷地吹来,宝珠皱起眉头,不想耽误时间,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说道:“今天明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用一个条件换这赌注,不过是怕我会报复她。”
又宸忙说:“你不会的姐,我知道你不会,只是……”
“错了!”宝珠打断他,很认真的说:“如果是以前的我,真的不会放过她,从小到大,积怨已深,还有笔账,我没和她算呢。告诉你也没关系,一个女人唯一一辈子最想要的东西,我曾经最想要的爱情,她已经毁了,而且再也回不来!所以这辈子,我没时间和她做家人,也没耐性和她做朋友。”
车稳稳的靠在路边,宝珠转身上了车,留下又宸一个人,中了定身咒似的傻傻愣在路边,风吹起,卷起树上的雪,落在他的脖子里,他一动不动,如同一尊俊美的雕塑,只是,失了神。
第39章 宝珠谢谢你
出租车开得飞快,宝珠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忽然,她神色一缓,拿出包里的手机,上面显示有条未读短信。
她笑着翻开看了看,【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了?】一丝扭捏浮上眉间,她盯着那短信看了许久,最后手机一按,塞进了包里,女孩的年龄能随便问吗?才不告诉他呢。
不明白闺秀矜持的乾启,此时可苦了,一遍一遍的看手机,手机就是不响,他抬脚,踢了踢旁边的年轻男人,“给我打个电话。”
“什么?”那男人没听清,“打什么?”
“打我手机!”乾启漫不经心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那男人莫名其妙看着他,还是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嘟囔道:“你到我这到底要干什么?来了不说话,就是拿个手机发呆。”
“赶快!”乾启的皮鞋又作势要踢他,那男人连忙闪开,拨了他的手机号,然后眼神就盯在了乾启的系带皮鞋上,凑近看了看说:“你这双鞋可真好看,哪里定的?”
乾启的电话响了,证明没坏,他郁闷地把电话扔去一边,抬了抬脚说:“看上了?给你送两双过来,我前段去意大利的时候专门找人做的。”
“真给我?”那男人眼睛一亮,“咱俩脚一样大,你可不能骗我。”
乾启扫了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还是CEO呢。”
那男人笑嘻嘻的搂上他,“那自己家的地方,想印什么还不是印什么,你要回家,上市公司主席你想印名片上,也没人敢拦你不是。”
乾启笑着点头,侧头笑道:“你新订的那辆宾利到了吗?”
“到了呀。”男人一挑眉,“在下面车库,昨天刚从海关那边弄过来。”
乾启笑的更加意味深长,“那去试试车。”
“好啊!”提到爱车男人一脸兴奋,“这次你一定说漂亮,紫红的,那颜色亮爆了我和你说。”
乾启一个绊子没有,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车钥匙,随意问道:“底盘高吗?”
“高呀!又不是跑车,不过真喜欢人,我爸都说这车不错,就是颜色不够庄重,不过你知道,能弄过来就不错了,截胡的东西我就不那么挑剔了。”那男人翻出车钥匙,带着他去家里车库。
这驾和劳斯莱斯同厂的豪华房车,现在能成为英国皇室指定座驾,尊贵,那是毋庸置疑的,颜色也确实漂亮。
那人坐在乾启旁边,叨叨着:“照理说,也应该带司机,咱们这年龄,开这车,太过!”
“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司机。”乾启眯着眼睛笑说。
那人点头,“的确,坐后面更好。”
乾启在路边靠停下,“那我好人做到底,你去试试。”
那人坐直了身子,“真的?”又狐疑地望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乾启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有节奏的动作像心里有首歌,“高兴。”他说。
“那我去了。”男人拉开车门,从车头前面绕过,乾启打开车窗,望着他:“喂,向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