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老婆已经把他私房钱说动了投进来了,他真想不干了,他是很胆小稳妥的人,可是现在是骑虎难下,也不得不干,但是每天给李秋凤都没有好脸子。
夫妻不齐心,李秋凤又是个贪小便宜的人,板栗店开起来了,又搞了活动,来的人却不多。
上次有在她这里买过板栗的,居然吃出好几颗坏掉的,自然不会再买。
而店开了又关,有忌讳的,李秋凤也不敢在敲锣打鼓,生怕又把什么部门引来,悄悄的开了,人气自然不如那天足。
不过稀稀拉拉的还是有些人的,毕竟价格有优势。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柳爱平居然很平静,开了店,脸上如常一样跟左右打招呼,挂着笑容,她长的不错,生了小孩身材也没有多少变形,如今儿女都好,她不再天天一脸寡妇相,倒是很耐看。
正是周日,秦心秦华都在铺子里帮忙。
这边客源是学生多些,到周末闲的人多了,学生又没了,两相抵押,就和平日差不多。
柳爱平喜欢子女都在跟前的感觉,孩子都长大了,在跟前的时间呆一天少一天,她很珍惜。
秦心回来是认干亲的事情想跟妈妈说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说,林天水说的摆酒席认干亲,盐城这边是有这种风俗的,并不太奇怪,认了干亲就是两家以一种固定的程式形成长期交往关系。年节两家都要走动的,秦心却有些担心妈妈,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适应,或者多想。
没有想到晚饭的时候自己开口说这事,妈妈居然一脸惊喜。
“囡囡小时候身体多灾多病,我跟你爸就说要给你拜个干亲,本来相中村里一个老叔,结果礼节都准备好了,那老叔爱喝酒,去别人家喝酒从田埂里摔死了。没拜成。”柳爱平没有说后续的事情,其实是想给女儿再找一个合适的人,因为那个江湖骗子批命实在是说的可恶,什么早夭之类的,就算后来知道他是骗子,做父母的还是担忧的,不过就刚巧那老叔死了,结果村里还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女儿克死的,没人愿意给秦心做干爹,怕也被克死了。
老公安慰自己说到城里找一个更好的人选,却不想到老公死了,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你的命弱,拜个干亲是很好的,对方人品如何?”十年前的事情了,柳爱平本来不抱希望了,想不到居然又有转机,柳爱平心底也有点迷信,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是我同学的大伯,是我老师的朋友,应该还好,他没有结婚,自己没有子女。”秦心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解释了人品,其实一个人的人品你很难去定义好坏。
之前秦心拜了严老为师,跟老妈报备过的,秦心妈妈也没有特别好送的,栗子村秋天柿子长的好,柳爱平特意做了一些柿饼装好让秦心给老师送去。
严老挺喜欢甜食的,对柿饼挺喜欢,不敢多吃,对学生的心意也笑纳了。
回头柳爱平听女儿说严老喜欢吃甜食,年纪大又要好克化的,就想多做些这方面的糕点。
柳爱平厨艺很好,她以前就在家带孩子做饭,每天时间还多些,想尽办法弄各种小吃,可以说秦心父亲在的时候,她兄妹俩的生活是很不错的,父亲开明,母亲贤惠,家庭很和谐,可惜造化弄人。
这边柳爱平捣鼓着做点心想让女儿送给她老师,却不想捣鼓出甜心板栗的延伸产品,板栗饼,味道很不错,不过开始也就自家吃吃,品相好的送给严老,这时候柳爱平还没有想那么多,她的思维毕竟是家庭主妇模式的,不可能一下子就开到商业女强人模式,就像这边打算再开分店,也是被秦有才一家逼的,才开始爆发有实际行动力,否则柳爱平这样的性子最多也就说说,真要做,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严老很有名望,他创作的歌家喻户晓,柳爱平就是知道这点,她弄不太明白什么关门弟子之类的意思,就以为是那种老师上大课,女儿只是其中一员,女儿小时候就喜欢唱歌,老公在的时候柳爱平也送女儿去专业学习过,也不是特别专业就是那种兴趣班,没有指望女儿靠这个活,就是觉得女孩子有点才艺比较有气质。
既然是她老师的朋友,应该不坏,对于无儿无女这个,柳爱平没有吃惊,要是有儿女她才奇怪,因为拜干亲有点转嫁风险的意思,一般对方最好是个命硬的单身汉,因为古来就有认别人干亲对自己子女有妨碍的说法。
柳爱平很高兴的答应了,不过却以为林天水是个老头。
秦心纠结的不是林天水人品如何,虽然因为上辈子的原因秦心有些尴尬,不过相比秦心相处的其他人,林天水感觉还是靠谱的,就是觉得两家条件差许多,怕妈妈不适应,不过看妈妈没有放在心上,兴致勃勃的说要开分店,招小工,一脸自信的感觉,秦心也就没有再说。
这样的妈妈应该是能适应的,她脸上的笑容很好。
秦华那天在,自然是知道这事的,听妹妹说没有多插嘴。
饭后秦华送妹妹去学校,两人一路散步过去,却不知不觉又走到英华的后门,绕到了断墙上。
兄妹俩有悄悄话,每次都会到这里说。
今天天气不错,夜了,漫天繁星,也没风,就是有点干冷。
不过两人都穿的挺厚实的,有刚刚吃完饭,身上还热乎的很。
天冷了,断墙这里人更少,更安静了。
“哥,等再冷,有霜冻的时候我们就不能来这里了,路滑,容易摔倒。”秦心的手被哥哥握在手心,如同儿时一般,她走在身后,哥哥走在前面。
“嗯,我知道啊,倒是你,从小到大几乎是让你别做什么,你就可劲的要做,一直是拧巴着来。”秦华想到之前的妹妹,着实也是头疼的。
“以后不会啦。”秦心想起来自己曾经的作为也是很脸红的,浑身一副不作死不会死的状态,整日就作着要么搞死自己,要么连累家人。
感觉到今天哥哥挺高兴的,笑容比之前那微微挂着式的真诚许多,说实话看哥哥顶着父亲的脸,露出那样的笑容,秦心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哥哥,今天很开心?”
“嗯,虽然大伯母的店又开了,可是一整天我看妈妈都很好,情绪稳定,还是跟平日一样笑容满面的,我觉得很好。”两人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秦华给妹妹把地方擦了擦,才让她坐下,兄妹俩并排仰望着星空。
“前段时间你给我钱,我一下子拿到那么多钱,有很多想法,好像有无数大门在朝我打开,你别笑哥哥,虽然比你年长,但是真没有接触过那么多钱。我一下子有点Hold不住了,什么都想做,想着用这些钱赚多少多少钱,想想就激动。后来大伯母到我们家旁边开店,我求了人帮忙处理了,我跟你说过。那时候看到那么嚣张的大伯母就轻而易举的服软了,又觉得有时候赚钱也没有用还要有权。”
夜,无风,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的很缓慢,漫天繁星似乎都成了听众。
“真的,看到大伯母家就那样乖乖服软,那时候我的心又对权力产生了极大的*,可是你知道当我跟那个局长去莫家的时候,又发现有权也不是万能,在我们看来,工商局局长是很了不起的官了,可是他去见莫老爷子的时候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后来才知道,王局长是靠着莫家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各种关系交错复杂。”
“然后呢?”秦心不明白哥哥说这一堆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觉得,我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好了,我想过了,以后我想从政,光明正大,用阳谋,像妈妈,自己生意做的好是要紧的,就算没有大伯母家还有其他家,我总不能天天去找关系搞竞争对手,自己足够强了,也就不怕对手了。万事无愧于心,可以有手段,但是不能没有心。”秦华这一番话虽然是说给妹妹听的,实际上也是想说给自己听的。
他感觉到妹妹的不安,实际上他自己也不安。
没有父亲为他们挡风遮雨,家里没有大男人告诉他们该如何前行,他们只能自己摸索,会曲折,会犯错,也会改正,始终都要前行。
……
秦心的认干亲仪式比较顺利,林天意夫妇操办的,没有像莫家那样浮花,来了一堆不相干的人,就是林天水的年轻让柳爱平吓一跳,不过柳爱平也很年轻,她如今自己赚钱,觉得挺好,钱来的干净踏实,背也挺直,倒是不卑不亢,没有人捣乱,连严老都出席了,现场很和谐。
说实话,林天水的心里是略坑的,赶鸭子上架,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一冲动跟着说了,就是想着不能有人欺负了她,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冲动过。
冲动完就后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人总是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买单。
尤其是现在看着秦心穿着白色连衣裙,短发扎了个小揪揪,像个可爱的小淑女,眼神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略沙哑的声音,乖乖的喊自己干爹的时候,林天水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痛的想哭,面上还要跟大伙抬着笑容。
好在叫完干爹,林天水送出了一枚玉佩,看着秦心乖巧的就直接接了挂脖子上,林天水又高兴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爪子,光明正大的揉了揉秦心的头,头发软软的,他又想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林天水:别理我,先让我哭一哭……
路人甲:有人欺负你宝贝女儿了……
林天水哗啦从后背掏出一把斧头:人在哪?
☆、第六十六章 :选秀
秦心也摸不清林天水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这场仪式的气氛略怪,貌似林天水不太高兴,可是说不高兴也不对,他脸上有笑容挺真诚的,感觉是没有那么高兴。其实秦心也略尴尬,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去了。
柳爱平倒是淡定,实际上林家虽然有钱,但是不张扬,一家子都很和气,反而没有莫家那样处处彰显富贵,柳爱平对莫家也是熟悉的,说起来跟莫家算是两家通好,所以并不会如小门小户的人一般,遇到大场面拘束,况且她已经是寡妇,对别的东西无欲无求,只望自己一对儿女好,就是为了女儿她也要挺直腰板,不能让人把女儿看轻了去。
而且世人重颜,好看的人,初给人印象分都是不错的。柳爱平不卑不亢,说话得宜,容貌也好,让大家对秦心的感观也提高了许多。
秦华也来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成熟了许多,最开始他压抑自卑,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到后来,慢慢目睹着妹妹的改变,妹妹被退婚之后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一般,他只恨自己无能,可是又感觉妹妹在变好,直到妹妹给了他一笔钱,秦华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形容,那时候他很心动,也很脱跳,甚至把持不住自己,各种想法都来了,他脑子灵活,人也浮躁起来,总想着走捷径,弄钱,弄权。再到现在,他已经慢慢平缓下来,觉察到自己的心态不对,他就越发注意起来。
身上没有过去那种自卑压抑的感觉,也没有前段时间的骄傲自大,真正的谦虚平和起来,一个18岁的少年身上能有这种气质很不容易,况且他长的也非常清秀,挺让人有好感的。
世人都说嫁女不嫁寡妇养大的儿子,因为这种人由于教育问题,心理总会有些扭曲,而且寡母婆婆也是比较难伺候,按照秦华之前的状态确实是这样,他聪明有能力,但是心理并不健康,总是憋着一口气,要么懦弱无为,愤世嫉俗,要么一条路走到黑。
好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发现走上岔路了,及时的回头是来得及的,检讨自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连检讨都不敢,还给自己找诸多借口,有仇恨有负担,是正常的,人不可能没有阴暗面,端看每个人如何处理。
秦心知道自己的缺点,并不聪明,心机也高不到哪里去,唯一的优势就是多吃了一世的苦,所以她时时刻刻谨记,要脚踏实地的生活,一步一步的走。
秦华发现了自己的缺点,仗着有点小聪明,有点小钱,开始急功近利,他很快就反省了自己,并且经过这样的自省,整个人的气质更稳重了。
而余露,她正在经历她的苦。
上辈子余露是很顺当的,至少到秦心死,她都是表面顺当的,以后如何秦心不知道了。
余露长的不是特别美艳,但是属于耐看类型,小圆脸小鼻子很是讨长辈喜欢的模样,上辈子她没有整容,人缘很好,秦心退学,她顺当的从泰西高中毕业,然后考上了中北师范大学,毕业后在一个中专当音乐老师,当然余露在泰西上三年比人家上一辈子学还贵的付出不是为了拿音乐老师这份工资的,她很快从中专跳出来,然后拉了不少投资办了一所音乐学校,秦心那时候还去给她学校做过宣传。
其实女生选闺蜜,很容易选余露那时候那种,觉得可爱,不会让人防备心重,但是余露顶着现在这样一张整容过后的脸,跟她的心性倒是很搭配,但是却很会让同性防备。
再加上她的背景被她弟弟说破,她在学校女生缘很差,男生虽然还好,但是毕竟是高中时代的男生,如果全员皆鄙视,他们也不太好意思表现什么。
余露到了九中之后,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成为学校的校花之类的,大家并不买账,所以她生活的并不如意,她从泰西出来,一切格格不入,让她很慌张,很不习惯。
再聪明厉害高智商,现在也只是一个17岁的女孩,社会阅历摆在那里,虽然可以阴阴自己的闺蜜同学,但是遇到大事,却没辙的。
她此刻守在父亲的灵前,不哭不笑,也没有伤心欲绝的模样,表面很是宁静。
而她母亲张玉花则哭的声音都沙哑了,弟弟余冠没有平日那吊儿啷当的模样,眼睛哭肿了,跪在母亲身边,一块烧纸。
凭吊的人都走了,人也送火葬场了,现在灵堂就剩下一张照片。
张玉花抬头看到女儿,容貌很陌生,眼神静的可怕,她是有些埋怨女儿的,老公开车很稳当,从来没有出过事,可是今天女儿要跟去,就出事了。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老公走了她很伤心,埋怨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这个女儿一向跟自己不贴心,脾气也大,万一自己说了什么,她想不开,又是一桩事,看到她不哭不闹,这几天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张玉花也是心疼的。
老公走了,家里书刊亭也卖了,张玉花不会开车,也没有那么大力气每天搬书去卖,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子女都要上学,以前家里还有一些积蓄,现在全花在女儿那张脸上了,张玉花有时候看着女儿那张脸,再看看灵堂上老公的照片,内心真的有想过,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他,以后留下孤儿寡母该怎么过?
然而终究也只是气急的时候,会突然这样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要真出事,也是舍不得的。
张玉花很难过,但是子女都还小,她再难过也得撑起身子起来弄点吃的,孩子不能把身体熬坏。
热了点大家吃的剩菜,闷了新米饭,一桌子倒是挺像样,不过没有了好胃口的余大成,似乎大家都没有胃口,吃的很少,儿子还好,好歹吃了一碗饭,女儿就是对着一碗饭发呆,喝了一点水,张玉花有再打的埋怨,看到女儿这样也是心疼的,劝道:“你好歹吃一点,你要是病了,妈妈怎么办……”
还没有说完,她自己就哽咽了。
余露抬眼看了一下妈妈,又喝了一杯水,语气平静的道:“我不饿,妈我不想上学了。”
正在哽咽的张玉花听到女儿这么说,惊的直接打了一个大嗝,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你说什么话,当初你爸爸好不容易塞钱托关系让你去九中的,你怎么不上学了,你成绩那么好,不要担心家里没钱,你大姨在超市上班,她这次来的时候跟我说了,让我也过去,每个月加奖金有两千块,别的不说,供你和余冠上学是够的,实在不够的话,不是还有亲戚,可以借一点。”张玉花以前没有正式去上班,就在家里煮饭,给老公送饭,有时候帮忙卖书。
只是摆摊这种事,她一个女人家做不来,力气不够大是一方面,以前有固定的书摊位置还好,现在要到处跑,她就更不行了。
余冠听到老妈这么说,他也开口道:“妈,我们不要去借钱的,我可以跟你一块去摆摊,我力气大。”
张玉花看到一向调皮的小儿子把袖子撸起来,抱着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余露始终冷静,起身道:“你们都别说了,我不上学,余冠继续上学,妈妈也别去超市打工,钱的事情不要你们那操心,就这么定了。”
以前家里,余大成是做主的人,余大成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女儿,几乎全家都是以女儿为先的。
现在余大成走了,张玉花难得硬气了一回,看到女儿一副要出去的模样,也顾不上抱着儿子哭了,站起来,拍了桌子,大声道:“我还没死,钱的事情不用你一个小孩子操心,你明天就跟你弟弟一块去学校。”
“我不去,靠你赚那点钱,买一件衣服都不够,哪一次大姨上门不是来打秋风的,她给你介绍的工作能好?向亲戚借钱?大姨二姨像是会给钱的人吗?还有爸爸乡下的兄弟,还欠着我们的钱,爸爸走了,他们没有一个开口说还的,倒是在那里问我们家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听到铺子都卖了,一个个吃饱了就走了。”余露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冷笑,她家条件在泰西同学中是不算好,可是在亲戚中是顶好的,每次去走亲戚都是受吹捧的,现在父亲刚走,这些人的嘴脸都不一样了。
张玉花被女儿说的哑口无言,她本来就不是强势的人,要是强势的,也不会让老公把女儿惯成这样了。
“姐,我去摆摊,我会赚钱,以后会赚很多钱,反正我成绩不好,读书也考不上大学,你不要不读书,爸爸说你聪明,一定可以上好大学的。”余冠眼睛肿的就剩一条缝了,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蠢呼呼的,可是听的余露真的想哭了。
父亲走了,她呆呆傻傻的没有流一滴泪,却因为自己这个蠢货弟弟,说的泪流满面。
她不愿意让妈妈和弟弟看到自己哭的模样,背着他们开口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余冠你别傻了,就你那样,在学校还好,出去摆摊,两天就受不住。”
余露开门出去了。
她擦干了眼泪去找江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