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啊皇上!”
殿内的天子高官,俱是一震,审案中竟敢有妇人冲进殿堂喊刀下留人,哪个有这胆子,再仔细一看来人,却一讶,顿时除了宁熙帝,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慕容泰一看,自知有救了。
只见侯爷夫人邢氏身着大宣一品外命妇服冠,头戴镂金二层嵌东珠珊瑚朝冠,披着正红缀金孔雀霞帔袍,护领上系着垂石青绦,腰带为金衔青金石结,全套齐整,无一处漏失,手持一面金边镶嵌的玉面丹书,昂首跨进金銮殿的门槛,身边的黄门官、大内禁卫一见邢氏身穿一品命妇服,气势威严,手中是先帝钦赐的丹书铁劵,哪里敢拦阻,连姚福寿下阶看清楚了,也只能与其他大殿内的官员,对着那面代表先帝爷的丹书俯身行礼,不敢怠慢了。
宁熙帝没料邢氏来了,见她这个架势,什么压箱宝都拿了出来,定是要求情的,挥挥手:“为慕容夫人赐座。”宫人立刻端上一张金丝楠木圈椅。
邢氏瞥了一眼跪着慕容泰,并不坐下来:“孙儿慕容泰这次有罪过,死不足惜!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阿泰的生父为国捐躯,没机会好好教导这一根独苗,从小是有妾身抚养长大,他如今犯下这种大错,也全是妾身管教不严,太过娇纵,所以,妾身这次进宫,求皇上一并责罚妾身!与其日后叫妾身受京人的千夫所指,说妾身不会教养,不如这会儿就将妾身一道正法!”
众人心里都感叹一声,原以为邢氏进宫会大哭大闹,直接用那丹书铁券保住孙子的命,没料倒是小看了,更是高段,活了一把年纪,果然会说话,只先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还打起了人情牌,侧面又提起慕容家战争中生死的两个儿子。这邢氏是现任皇上的乳娘,前朝国公的嫡女,一品诰命国夫人,于情于理,皇上怎么会罚她呢?依她在皇家的地位,说个难听的,便是归德侯府犯了抄家的罪,皇上指不定都得将她单独保下来!
若是直接用丹书铁券威胁哭闹,指不定皇帝还能顺理成章地翻脸,如今她这么一说,皇帝哪里还好意思有回绝的余地。
果然,宁熙帝脸色一讪:“慕容夫人说哪里的话,你出身名门,知书达理,贤德稳重,又哺育过朕,有养育之恩,怎么会教导不善。”
邢氏目色泛起雾光,情绪略激动:“皇上一张金口把妾身夸得再厉害也没用啊,天下人看见阿泰被斩首示众,这就是妾身教导不善的最大证据。皇上,妾身年纪已经大了,两个儿子都没了,都没了啊!犹记得先帝早年夸过妾身,说看妾身的面相,一定是个子孙满堂的有福之人,可如今呢……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妾身不会让天下悠悠之口埋汰朝廷处事不公,只求皇上能大赦,保住阿泰这一条命就行了!”
又搬出了先帝爷的御口,再把丹书铁券显眼抱着,几管齐下——这归德侯爷夫人邢氏今次进宫,打的就是有把握的必胜之仗,在场的臣子统统抬头,暗中朝龙椅上的人望去,心里已经猜到了结果。
果然,宁熙帝沉默下来,神色颇是头痛,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斟酌了须臾,眼光落在刑部尚书身上。
但凡能做到一个部门最高的位置,都是天子腹内的虫,帝王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刑部尚书就明白了皇上此刻想法,几步上前,与皇上低语一通,又回到原位,面朝丹墀下,朗声继续方才未完的宣判词:“——辜念归德侯府功勋卓著,两子俱丧于沙场,圣上仁厚宽宏,特降慕容泰为流徙蛮荒之刑,贬去北地边境,自此剥夺勋爵之位,从此断离关系,在北地服刑完毕,终生不得回京,降为白身,今后三代不得在大宣入仕做官,也不得接受京城归德侯府的半点接济救助,与家族断绝往来!若有私下接触之嫌,双方三倍获罪,决不轻饶!”
邢氏心中一颗大石落地,虽然这判决也很严重,却再怎么也比没命了要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已经是皇上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再不能步步紧逼了!于是对着孙儿使了个眼色。
慕容泰一听终生流徙贫寒杂乱且大小仗不断的陌生北方,从此靠近蒙奴国的蛮荒北民,降为白身,三代绝了仕途,再不能回京,吸了一口冷气,又苦笑连连,失魂落魄,这比死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还有自己这身的病,在繁华富饶、名医荟萃的京城都难得治好,在那种荒无人烟、缺医少药的贫穷地儿,能活多久?
可见到祖母的脸色,慕容泰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目前最好的结局,死死咬住牙关,叩谢皇恩。
待慕容泰被押回刑部天牢,等待发车上路去往北方,邢氏谢恩退出大殿,回去侯府,魏王的判词也下达下来了,因慕容泰已一人抵下了大部分罪名,只将魏王禁足日又加长,俸禄与兵甲扣减地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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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
迎亲出阁前五天开始,嫁妆已经开始被云家家丁分了批次,一箱笼一箱笼地扛去北城的秦王府,嫁妆共计一百八十大抬,每箱鎏金镶边、猫眼锁孔的朱色箱笼上帮着正红色喜绸,最后一天抬去的便是那樽最是叫人惊咋的金翡晶。
每抬出一批次,云玄昶的脸色就黑一层,心里跟割肉似的,胃疼又犯了好几天,养女儿果真就是赔钱货啊。这一搬,恨不得把整个云家都搬空了一半。
云菀沁看着他样子,跟初夏在背地里不知道偷笑多少次,却又不禁冷嗤,不是她搬空了云家,这正是说明自己娘亲带了多少陪嫁,如今尽数拿走,还有什么怨言?叫云家保管了这么多年,也算付了些保管费了。
十里长街,红妆遍布,映得天际都酡了一片,每次引得邺京百姓禁不住驻足,眼睛都不挪地欣赏着,惊叹着。
云家的嫡女,本在京城算不上有名气的,甚至是籍籍无名的,千金中,远远比不上郁宰相的千金,没料今年之间忽然发光耀彩,宛如一朝之间翻了身,先是进宫赴宴,讨了皇太后的喜欢,得了世家子弟的追捧,又是随行秋狩,得了秦王的当众转赠上古名品的光耀,聚集了普天下女子的艳羡,最后还促成一段姻缘美事。
而如今再看,这云小姐不光是今年鸿运好,还——有钱得很!光看这嫁妆,邺京百姓们摇头赞叹,果真是闷声不响的人才是发大财的人啊。
这天,云菀沁窗前看姚光耀送来的医书时,听初夏说了慕容泰的事,已经是大殿审案后的好几天了,手上中的书一顿,放下来,蹙了一下眉:“慕容泰已经押送出京了吗?”
“好像还没有,不过也应该快了。”初夏挠挠头,有点奇怪,大姑娘突然关心起那贱人有没出京,难不成还想送行?还是……是要去追囚车扔臭鸡蛋?
初夏猜得还真没错,云菀沁还真是想送行,她现在连看都厌恶多看一眼慕容泰,可又好像有股子引力,让自己想要见他一面,套出一些膈在心底的疑惑,若是慕容泰一直在侯府,本来也没那么慌,可现在他就要流徙北方,一去不回了……看来得寻个机会。
可——刑部大狱,就是所谓的天牢,哪里有那么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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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婚期还有三天,云家来了人,上门求见云家嫡小姐的。
云菀沁被爹派人喊去花厅的路上,还在奇怪,这会儿谁会来拜访自己?刚走近花厅门槛外,只见一人坐在厅内的上首,端着雀鸟纹甜白瓷杯,一口口悠哉地喝着热茶,而身为兵部尚书的爹,居然站着与那人对话,一脸的恭敬。
跨进槛内,云菀沁再一细看,知道是谁了,不禁脸上浮上些笑意。
与此同时,那人也看到了云家小姐,飞快放下茶盅,将挡了视线的云玄昶往旁边不耐烦地一扒,笑眯眯一拍大腿:
“嗳哟,可算把云小姐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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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太后上妆,皇帝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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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说话声尖细,雌雄难辨,肤色白净无须,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葵花胸背团领衫,腰系乌角带,红扇靴,是地位不低的内侍常服打扮。
是贾太后身边的近身太监朱顺。
云菀沁虽然有些讶异,仍侧身合手,聚在纤腰边,遥遥一拜:“朱大人有礼了,不知道亲自出宫找臣女有何差遣?”
朱顺虽只跟她一面之缘,但眼前的少女宛如雏嫩牡丹,隐藏不住芳华,一次就已经印象深刻。
今日一见,她只是宅子内的穿着,肉桂色对襟滚银鼠边的对襟小袄,天青撒花潞绸裙,从上到下,清清素素的,可再淡雅的颜色,已经掩不住少女的冶艳娇态,——比上一次见面时,又增了貌美,一张玉般脸蛋薄施浅妆,眸水聚,眉黛成,长睫如蒲扇,两片樱色朱唇微微启合,气度与态势更是不是一般官家小女儿可比,看得朱顺短暂一失神!
他被阉了几十年,看着宫里美人早没什么反应了,可如今一见这名日趋展露的人间绝色,竟是气血一热,那秦王还当真是好福气啊!也难怪听说秋狩时连皇上都起了意思——
朱顺方才与云玄昶相对时的几分傲慢早就烟消云散,主动上前迎接,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云小姐的气色和姿容比上次见着又貌美不少!什么差遣?这是说哪里的话,不是折杀奴才了么?您再过几日可是过了宗人府玉碟的在册皇子妃,奴才哪里敢差遣您啊,只太后最近有点事儿,貌似正对云小姐的路子,这才派奴才将你请进宫一试。”
“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事?”云菀沁与朱顺面对面坐下,叫自己进宫,正好啊,刚想着怎么能进天牢与慕容泰见一面呢,天牢就在宫城外缘,这下方便!
云玄昶见两人有要紧事,将自己当透明的,自己在旁边压根插不上嘴,像个闲人,有几分尴尬,可身为主家也没法子走,只得讪讪地吊着两个胳膊坐在旁边。
朱顺坐下,说:“上回云小姐进宫,太后娘娘将您留下的两个养颜方子令人照着去做,敷在脸上一阵子,细纹果真浅显了许多,说是整张脸都像是裹着水似的,足足年轻了好几岁呢,这不,着迷的很,总念叨着,还想试试你其他手艺。正巧,今儿晌午过后,太后要宴请接待外国使节的夫人,叫宫人化了几个妆都不满意,还闹起了脾气呢,想到了云小姐,便叫奴才将您尽快请进宫。”
云菀沁记得,上次跟贾太后闲侃大半晚上,临睡前是说过两剂纯天然的药草做成的护肤方剂,太后有过敏症,一般的花粉用不了,当时便叫马氏记下,没料太后经御医查过没问题,就叫人去做了,还有些成效,如今既然是来了口谕,也便答应了下来。
回院子去换了一身进宫的衣裳,云菀沁带了些用具,想了想,脑子闪过,将蒋胤送给自己的狴犴玉牌拿出来,然后才出门,跟着朱顺坐上了宫轿。
一会儿工夫,绿呢宫轿穿过御街进了皇城内,直接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贾太后正坐于金镶翡翠镜台前,晚宴的服饰都差不多上身了,凤凰展翅六面镶玉金步摇搭配和田宝玉银杏形耳坠,纤长手指带着金丝琉璃三色护甲,身着菱纱斜襟旋袄宫装袍子,外面套了件儿宝石青织金缠枝莲花六团罩甲,既彰显大宣中原上国最高贵妇的宝相雍容,又没有那么正式,透出几分东道主待客的随性。
就是盯着镜子里的妆容,百般的不满意。
云菀沁被马嬷嬷引进去,俯身行礼:“拜见太后。”
贾太后在玉镜中看到少女,欣喜转过头:“云丫头来了,快过来。”又叫人搬了个锦杌放在镜台旁边,靠着自己落座。
云菀沁见太后见到自己心情似是还挺愉悦,跟上次在慈宁宫留宿一样坐下,大大方方应着太后的问话。
贾太后见着面前的女子,心情颇有些复杂,上次还想着她指不定有机会进宫侍圣,这样也能多个可心人留在宫里,时刻陪在自个儿身边,于是秋狩前暗示皇上,将这丫头的名字放进随行名单,皇上果然也是有心的,一听就应下来。
她本来想这丫头能跟以往的章氏一样,在秋狩中得宠封位份,没想到鸳鸯谱乱了,听说皇上都已经暗下召幸了,却被这丫头挡了过去,最后没进宫,却被赐给了秦王。
更没料到,原来,这女孩居然是当年皇帝意中人的女儿。
贾太后不觉出神:“如此看来,老三比他父皇有福气多了。也罢,也罢,上一代没缔结成的姻缘,你们这一代续上了,也合该你们母女与夏侯皇室有缘呐,只是你娘亲没你这般的福气和造化。”
云菀沁眉一动:“太后当年也知道且见过臣女的娘,对不对?”
贾太后倒也没多瞒着,脸上添上一层追忆往事的光辉,唇涡噙着淡淡笑意:“哀家得知皇上对许氏青眼有加,一次去相国寺进香时也曾与她碰过一面,与你确实很是相似。”
“太后,”云菀沁目中闪过一丝光泽,如绕膝承欢的孙女儿一样,面色乖巧甜美,“那么,当年为何我娘与皇上分开,没有进宫呢?”这个问题,她浴池那夜问过蒋胤,蒋胤并没告诉她,可当时她已经起了疑心。
贾太后很有几分怜悯当年的那许氏,更看不得喜欢的云丫头得不到满意答案,暗示:“丫头,不进宫也不一定是个坏事,依你娘那般得宠,却又是个商家女出身,进了宫若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最后的结局,不是她自己早夭,便是她诞下的子嗣有难,你娘不进宫,再怎么样,至少不会死得凄惨,子女也不会受人的暗中加害,能够顺利长大。你可知这宫里的人使起手段来,比你们民间的深宅后院,更要凶残百倍。说实话,哀家虽希望你进宫,但见你这回没有进宫,却又松了口气。”
云菀沁屏息不语,琢磨着,贾太后的这意思是深宫有人在把持和操纵人的生死,一般妃嫔压根是敌不过那人的,那么,还能有谁呢?就是那人,当年使出什么手段让娘与宁熙帝分开,草草出嫁了却一生。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蒋胤不告诉自己娘进不了宫的原因,却又帮着自己。
那人,与蒋胤是有亲缘关系的,蒋胤不愿意抹黑那人,又想为那人赎罪,这才处处偏帮自己。
而贾太后话里的提及的,妃嫔凄惨而死和子女被暗中加害——不用说,也是那人的策划。
子女被加害?莫不是说秦王幼时中毒一事?彼时赫连贵嫔正是得宠,诞下皇子肯定会风头更旺,自然会被那人妒恨和防范。
这样就对了,这就是为什么秦王会私葺药田医馆,对外隐瞒具体病况,避讳宫中太医和送来的药,——那人的地位后宫至高,若在医药中动手脚,秦王哪里又能次次察觉和阻止?
那么,妃嫔死得凄惨,又是哪位?
云菀沁拉回思绪,看来,秦王未来的道路并不容易走,——至少在登基前。
可,今生与上辈子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在这样的虎视眈眈下,他又真的能顺利登基?
想着,云菀沁目光澄净,回应道:“多谢太后提醒,也请太后放心,臣女必不会走娘亲的老路。”
眼前女孩面色坚定,眉目初透果敢韧挺,光看她撷乐宴上她的作派,便是个不会叫自己憋屈的人,该得的东西一样儿不会放弃,怎会与许氏一样?贾太后一点儿都不担心,只笑了笑。
与此同时,马嬷嬷已是打趣:“太后娘娘真是喜爱未来孙媳妇儿,一见面就说个没完,只怕连今儿请云小姐进宫的目的都快不记得了吧。”
马氏是太后身边几十年的老人,贾太后不怪罪她说话随意,反倒还一拍脑门:“可不是!快快,云丫头给哀家上妆。”
云菀沁打量一下镜中太后的倒映面容,叫宫婢先用金盆打来清水,用自己带的妆奁匣子打开,用杏仁油抹在掌心,先给太后将先前的妆容卸得一干二净,用棉巾拭干,再拿出已经几盒香粉和胭脂、唇脂、黛笔,这几样都是已经拿去香盈袖卖的货,反响还不错,但是到底比不上天香斋等其他老字号的货那么得人心,今儿特意带进宫用在太后的凤面上,若太后满意,这不是给香盈袖的这几样做了活宣传么。
卸完妆的贾太后皮肤底子情况很好,几乎没什么皱纹,且白净无暇,没有斑点,更没蜡黄暗哑感,手指轻微一摁,皮肉马上反弹回来,表示还是很有弹性的,这样的皮肤,连许多年轻女子甚至都赶不上,很难挑出毛病。
皮肤底子好,就跟巧妇做饭前什么食材都备好了,云菀沁信心十足,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到了,两边的脸颊肉儿有些往下面坠,不如年轻女子那么紧实饱满。
先前的妆容,跟邺京贵族女子们喜欢的风气一样,美艳浓丽,将厚厚的粉往脸上堆匀了就算成功了,若是少女倒还好,可对于年纪稍长一些的妇人,就显得俗艳了。其实贾太后的五官和气质也撑得起来浓妆,只是今天的衣裳本来就贵气斑斓,颜色充盈,脸上再花里胡哨,倒衬得累赘了,而且贾太后今天是去饮宴,稍后酒酣耳热,妆容一花,更显得有些脏感。
还有一点,邺京人喜欢浓妆的缘故是因为中原汉人的五官远远不如北方和西人那么立体,若用浓妆,便能凸显五官,弥补先天的不足,而刚刚一来的时候,听朱顺提过,今儿来的,恰好是西域国家的来使夫人。
西域国境的女子多半鼻高目深,蓝眼睛,绿眉毛,就跟个洋玩偶一样,就算不化妆,也是五官浓艳,何必非要用自己的短处硬要跟别人的长处拼?大宣中原人,除了秦王那种有一半外人血统的五官精致逼人,大半人的长相眉眼唇鼻偏向柔润,不如在自身的长处发扬光大。
云菀沁心中已经确凿了一个妆容方案,净了手,从底妆开始,到眉眼,然后用口脂点上唇,最后将亲制的花水喷一些在自己的小腕上,蹭在贾太后的耳根后和袍摆处,幽香自然发散,初调是玉兰和广藿香,有开胃和助心情愉快的功效,中味和后味是栀子和茉莉的淡淡甜香,又有饭桌上解油腻的作用。
待妆容妥当,云菀沁卷下袖子,示意马氏与宫婢将长立镜搬过来。
长镜中的贵妇人,妆容跟以往大相径庭,干净剔透,没有浓墨重彩,却暗中处处雕琢,有股天然去雕饰的通透明亮感,比之前的妆容更加精美清爽,既大气典雅,不流于俗艳,又显年轻了不止十岁,却又没有故意装嫩的轻佻感。
尤其,平日稍显松弛的法令纹部位,也被一层略深的脂粉往上扫了两撇阴影,显得整张脸提升不少,衬得皮肤紧实多了。
太后从年轻起便是个美人儿,即便年老也没色衰,可许多年却没这么惊艳过,马氏衷心赞道:“太后这模样,比那西域使节夫人美不知道多少倍呢,西域女人就跟波斯猫似的,乍一看是不错,可看久了挺腻人,满身的汗毛倒胃口,体味也重!还是太后姿容清美,耐看!倒是叫奴婢想起了您刚进宫与先帝爷初次见面的样子。”
贾太后笑着啐嬷嬷一口:“哀家那会儿才多大啊,瞎说个什么!”说是这样说,面色却添了一抹难得的酡红与欣喜,又一指状态上的花水香粉等物:“稍后云丫头留一套下来。”
云菀沁咯咯笑道:“这些都用过,太后要用便得用没开封的,臣女回去后再拿一套新的叫人送进宫。”
贾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云菀沁:“是啊,到时候便去那香盈袖拿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