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片哀嚎,常坤拿黑板擦拍拍讲桌,“好了都闭嘴,上课了。”
张怀侠朝班长看了一眼,又看向易维真,“易维真,你说的可真准啊,今天孙浩扛过一次,明天就轮到你了”
易维真抿了抿嘴,举手站起来说,“男女怎么可能平等,女人能生孩子,男人怎么不也去生孩子。老师,轮到女生的时候就让我们就两个人一起抬好吗?”
班主任被噎个半死,他竟无言以对,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完事。
——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郑嫚过来找易维真,“维真,上厕所吗?陪我一块上厕所吧。”
给郑嫚这么一说,易维真好像真有点尿意,拿了纸巾出去,郑嫚自然而然挽上易维真胳膊一块走。结伴上厕所这种事,易维真都有些陌生了。
等坑的时候,郑嫚拉拉易维真的手,说,“维真,不好意思啊,我进来的时候我们的位置已经被占了,我一时不知道坐哪,看见张富旁边空着就坐了,把你抛下,实在不好意思,你会原谅我吧?”
易维真根本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大学还没同桌呢,她早习惯了,摆摆手说,“没事,我坐哪都一样。”
郑嫚哦了一声,又问她,“那你和张怀侠坐一块感觉怎么样?她好还是我好?”
这可真为难易维真,她开玩笑说了一句,“班长好。”
郑嫚笑嘻嘻的打了她一下,“重色轻友!”
因为班主任今天警告过她晚自习不准上三节课就走人,她只好再上一节课,但是长时间的习作规律下来,她在班里的学习效率并不好,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几乎是立刻冲出了教室,决定明天一定不能再留下来浪费时间。
推着自行车和班上同学一起出校门,却发现易爷爷在门卫室等她。狠狠拍了一下额头,她真是够脑残的,竟然忘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易爷爷是看完两集八点档之后见孙女还没回来,这才打的找到学校的,他先找了易维真班主任,知道孙女还在上自习才安心的坐在门卫室等她。
易维真让爷爷坐在后车座上,她骑车载他,爷孙俩一路摇摇晃晃往家走。
易维真跟爷爷说,“爷爷,我可能以后都要这个点才能回家了,你明天别来接我了,让我自己回去。”
易爷爷有点不放心,“这个点了,你一个人回家我哪能安心呀。”其实南边的城市就算晚上十二点,路上都有不少人,沿着马路骑车回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易爷爷就是操心,他开始埋怨起来,“你以前不都是九点多一点就到家的吗?怎么现突然上四节课了?要是回家遇见危险怎么办?”
易维真听爷爷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叹了口,说,“遇到危险就遇到危险呗,遇到就算我倒霉,老师已经骂我不听话了,我哪敢反抗他啊。”
易爷爷不满意,“那不行,还是不要上四节课了。”
易维真说,“可是我要是不上,老师就要请家长去了。”
易爷爷拍胸脯说,“请就请吧,我去说下。”
易维真笑了,然后说,“哎呀,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你明天就打个电话给我们班主任,告诉他你以后都要来接我放学,你再跟他说你脑血管不好,要是出了问题全让他担着。”
易爷爷犹豫了,“我脑血管是不好,怪你们班主任,是不是有点不人道啊?”
易维真给他定心丸吃,“哎呀,爷爷你放心吧,他是法西斯,你态度不强硬点不行。”
☆、放寒假啦
多亏易爷爷的‘威胁’,易维真才能继续她往常的作息规律。
天越来越冷,易维真他们上课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三才开始放寒假,年初四就开学。易爸跑长途越到年关货源越多,为了多赚点,即便是已经过了小年,他还是决定在除夕之前再跑一趟。
易爸请的司机家里有事不能跟去,他准备叫易维真二舅跟着跑一趟,但是刚说出来,就遭到易维真的强烈反对。
“爸,反正我放假没事,这趟我跟你去江西。”虽然前世易爸那一劫已经避开,但这辈子易维真最防的人仍然是她二舅。
易爸不同意,“你不行,你一个女孩子都不能帮我绑雨布,上车下车也不够麻利。”
要是平时易妈完全可以一块去,就要过年了,家里事情都够她忙的了,她也走不开身。
这个时候,易维诚说,“我和姐一块跟你去,我是男孩,比姐有力气,能帮你干体力活,姐比我能熬夜,她晚上可以陪你开车。”
听易维诚这样说,易爸也觉得可以,但还是有点犹豫,因为跑长途危险性大,有时候他送货要送到山区里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好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易维真看出了她爸的犹豫,又说,“就跑这一趟,没事的,我跟弟年轻,反应不比妈差,我俩一起可以的。”
易爸这才同意。
当天下午,和易爸平时有联系的饲料加工厂就打电话让易爸去装货,饲料厂距离易家不远,易爸先将货车开到厂里装货,等快装好才打电话让姐弟两人过去。
装完货物,他们并没急着走,而是在厂里吃了一顿饭,等交警下班了,他们才开始赶路。
自己爸爸是司机,易维真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对货车一点也不陌生,至于跑长途,前世易维真寒暑假的时候经常跟易爸出去,什么指导倒车啊,什么时候看后视镜啊,她都很熟悉。
但易爸还当女儿第一次跑长途什么都不懂,一路上给易维真姐弟两普及知识,指导他们认路,有说有笑,渐渐就夜深了。
做司机最辛苦的地方就是晚上要连着熬夜,在没有驾驶员替换的情况下,就只能撑一夜,实在累了就在服务区停下来休息一会。
但现在正是货源急的时候,易爸不打算休息,熬个通宵基本上就能到目的地。易维真看已经快十一点了,就让易维诚先睡觉,她前世是医生,经常上夜班,熬夜什么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其实易维真跟着过来的作用就是陪熬夜,陪聊,关键时候提醒易爸注意抱住方向盘。
经常熬夜的人都知道,凌晨两点以前大部分人都是英雄,能豪气冲天的说熬夜就是小case,但是到凌晨三点之后,这些英雄都会变成狗熊。
易爸上半夜精神状态还好,到下半夜开始注意力就不太好了,易维真除了要帮他看后视镜,还要在他往高速边上开的时候提醒他要往中间了。
“爸,答应我,以后就是我家再缺帮手,都不要让二舅过来帮你,成吗?”想到前世易爸因为二舅差点丧命,易维真手心就一阵冷汗,也是那一场事故,让原本手头还算宽裕的家庭瞬间变得欠债累累,易爸受了惊吓不说,还要面对各种催还债的人,易维真记得她家后来不但市区的房子低价卖了,就连易妈原本承包的地都因为没钱续租而转手给其他人。
易爸有些疑惑,“你说的爸能答应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反对你二舅帮我。”
易维真想了想,这才说,“因为我前段时间在图书馆借了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上面教我们怎样通过一个人的动作还有说话方式来判断人。爸,你看二舅,他今年都快三十岁了,一事无成,年前去打工,非但没赚到一分钱,还和别人赌钱反倒输了不少,他给我的感觉就不靠谱,不稳当,说话油里油气的,我就是不看好他。爸你别跟他有金钱上的挂钩,到时候有你吃亏的。”
易爸之前还没多想,毕竟是他的小舅子,他本意是想照顾小舅子点,让他学点本事,干点正经事。现在听易维真这么说,他也觉得有道理,他不是个迂腐的人,对自己有害的事他犯不着赶着上。
想到这里,易爸和女儿开玩笑说,“你妈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你二舅,她可是要生气的。”
易维真朝爸爸皱皱鼻子,咯咯笑了,“因为就爸你一个人在,我才敢这么说二舅坏话的,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呀。”
易爸乐呵呵地说,“行,那我就听女儿的。”停了一会儿,易爸叹了口气,说,“其实爸也没想过能挣多少钱,只要能把你和小诚供养出来就好了。就是你和小诚,爸也不希望你们有多大本事,你们能活得开心比什么都好。”
易爸这种想法,易维真是极不赞成的。没想挣多少钱,是因为他就没有途径能挣多少钱。不要多大本事,只要活得开心,到最后才会发现既没有本事,又不甘心。
“爸,有没有本事和活得开不开心根本就不是并列关系,明明就可以有本事,活得也很开心,我为什么要在两者之中必须选择一个?”易维真皱着小脸,满是不赞同。
易爸被她说得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易维真又问他,“爸,要是我明年高考没考好,只考个二本甚至三本,怎么办?”
易爸说,“考什么就念什么,二本也挺好的。”
易维真有点火大,气呼呼地说,“爸,你看你就老是这样,你就不能对你女儿有要求点吗?你就不能说考不好大不了再考一年,我是相信你的吗?”
易爸忙说,“你堂叔前几天还跟我说,千万别让你复读来着,说政策是不停变化的,万一你复读错过好的机会了怎么办?”
易维真简直都要爆粗口了,“堂叔,又是堂叔,到底是堂叔是我爸,还是你是我爸啊,他说什么你都听。你有没听说过,在你自家孩子高考的时候,除了班主任其他人都是生怕你家孩子比自家孩子前途好的啊?”
易爸反驳,“那可是你堂叔,我们都是自家人啊。”
易维真无奈的说,“你把人家当自家人,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自己人。”
如果是前世的易维真,会和易爸一样,坚决不会把堂叔往坏的方向想。可就在易维真领到通知书拿给堂叔看的时候,她原本挺喜欢的堂叔在她面前使劲忽悠她的专业有多好,前途有多广阔。等易维真不在的时候,他是怎么跟其他人说她的?
“学得都是什么狗屁专业,还什么中医学院?搞笑,现在还有人会学中医这个东西?”讽刺的话,讥笑的语调,令易维真终身难忘。
和其他人说到他家女儿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我女儿呀,学的是护理,就是可以当护士长的那种,领着一帮小护士查房,到时候别提多威风了。”
他怎么就不知道,医学不发展,护士就一直原地踏步。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侄女,他真的需要这样踩低捧高么?
易爸到底不愿把自己的堂兄弟想坏,又说,“他到底是个教师,说得话还是会有一定道理的。”
易维真冷笑两声,“你说的好像他这个小学教师多有本事一样,他是哪个二流子中专毕业的,你比我更清楚。”说到这,易维真语调低了下来,一字一句坚定道,“以前就算了,现在他再想干预我的人生,可是没门。”
易爸脑子里还在想他堂弟到底是哪个卫校毕业的,自然没听清易维真后来在自言自语什么,毕竟离高考还有段时间,易爸暂时也没太将女儿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作为一个父亲,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一次性考好的。
父女两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天也渐渐亮了,易爸的货车也快到萍乡境内了。易维诚醒了,穿上保暖裤拍拍易维真的肩膀,说,“姐,换你睡一会,我来陪爸。”
易维真有点困了,点点头,换易维诚。
江西多山,地段不平,货车行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易维真躺在卧铺上虽然很困,但睡的不踏实,迷迷糊糊睡到了养殖厂里。
车一停,易维真就不能再睡,她要起来,换易爸睡觉。易爸心疼女儿,让女儿继续睡,他睡上铺。
上铺地方小又不舒服,易维真忙爬起来说她睡好了,借口要去上厕所和易维诚一块下去了。
易维真姐弟两坐在厂里的石凳上吃早饭,一直等到工人上班,他们才回车上坐着,让他们卸货。
因为货车车身比较长,卸一段时间就要发动车子往仓库里面倒车,姐弟两还没坐一会,外面就有工人敲窗户喊他们倒车。
易维诚朝还在熟睡的易爸看看,“姐,叫爸起来吧,我要是会倒车就好了,这样爸也能多睡一会。”
易维诚正要叫,被易维真给拦住了,“别叫,我来倒。”前世的时候,她是大一暑假考的驾照,当时虽然考的是C照,但后来跟易爸跑长途的时候,她也会在高速路上帮易爸开。
易维诚愣住了,半响才道,“姐,你什么时候学的车?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说话的功夫,易维真下车换到驾驶座上打火倒车了,等倒完车熄火,她才小声的说,“我在家跟妈偷学开过面包车,别跟爸说。”
☆、赚钱赚钱
一车货不到两小时就卸完了,易爸让易维诚去买了香烟和饮料,分给帮忙卸货的工人。
这些工人都是厂里雇佣的,原则上讲易爸卸完货可以直接开车走人,但易爸经常往这家养殖场送货,一来二去的跟厂里的工人也熟了,工人也喜欢易爸这种司机,请喝饮料不说,还有香烟抽,卸货的速度也快一些。这次卸完货,甚至还有两个哥们主动帮易爸折雨布,易爸又乐呵呵地跟他们聊了一会才开车离开养殖场。
出了养殖场,易爸将从老板手里拿来的运费递给易维真,“真真,你数下钱,算下我们手里现在有多少钱。”
因为前世常跟易爸跑长途,易维真在数钱方面是一把好手,一叠钞票在她手里刷刷溜走,不过片刻便给易爸算了一次账,“张老板的运费七千二是对的,我们从家里拿了一万块,在宏图镇加油花了四千八,大大小小的过路费花掉一千二,我们的伙食还有一些小零花钱一共是三百六,现在手里有一万零八百多。”
易爸点点头,“把八百多递给小诚,让他放在储纳盒里,剩下的一万你放在我坐位后面的兜里。”
本来驾驶座背面是没有兜的,那时候易爸刚跑长途没什么经验,一次送货到大山里,半道上被几个小混混拦住车,易爸的车不能前行,下车请他们通融,结果被其中一个小混混拿刀制住,另外几个上车搜钱,车上的钱就全部放在储纳盒里,一并被他们拿走了,害得易爸一趟长途白跑不说,还被打了一顿。
这种事就算后来报警了也没用,一来大山里没有摄像头,二来对当地不熟悉,抢劫就抢劫了,顶多被带到派出所备个案,其他一点作用都没有,还白白浪费时间。
那次之后,易爸学聪明了,把钱分开放,而且让易妈在车厢里隐秘的地方缝上相同颜色的兜,不仔细看一般发现不了。
易爸将车开出萍乡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又上高速开往湖南常德,他与常德的老板直接联系好带‘回头货’回B市。
易维真记着,十几年前的时候,路上跑的长途运输车还比较少,经营小本生意的老板们经常找不到帮他们运货的长途车,尤其是年关将至,货物来往更加频繁,易爸的长途车就成了抢手货。易爸货物的源头多,但却只有一辆车,所以老板们打电话给他,他就选出价高的老板给送货,这样就等于无形间得罪了其他老板。虽然老板现在需要他的车拿他没法,一旦以后长途货车多起来,吃亏的却是易爸。
易维真听易爸接了个电话,又拒绝掉一家老板,等他挂了电话才说,“爸,你这样下去不行,你总拒绝他们,老板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心里肯定是不高兴你了,你在他们脑子里已经失去了信用,长此以往,等老板找到更可靠的司机,你就等着被晾着吧。”
这个道理易爸也明白,但就是没法子,他也想多挣钱,但却分身乏力,只有一辆车,开车的也只有他一个啊。
易爸叹气,说,“他们都是爸的衣食父母,爸也不想得罪他们,可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爸吃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