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唇角微勾,眼底一片寒光闪烁,抬头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日头转身入了偏厅,湖风徐徐,正是刺绣的好时候,她面色从容的坐下穿针引线,口中缓声道,“才十日而已,拖到不能再拖,朝堂上的那些人到底是人是鬼便都会原形毕露了。”
香词听着她慢悠悠的话只觉心头一沉,只见沈苏姀面上却也没别的表情,不多时便在那云霓锦上飞针走线起来,从午间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外头的日头快落下去香词才劝道,“主子也别整日里留在府中了,何不去王府看看呢?王爷走了好几日了……”
沈苏姀因着这话手中针线一停,这才觉得坐久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想到嬴纵,眉头却并未如香词预料的那般展开,笼着薄薄一层清愁,看的香词有些不明就里,想了想沈苏姀还是放下了手中针线,“也好,你去备马车吧。”
香词闻言面色稍松,一转身却见香书急急走了进来,直直看着沈苏姀道,“侯爷,公主身边的女官在外求见,说是那个天牢里的窦准醒了能开口说话了……”
听着这话沈苏姀眉头一簇,唇角勾起两分冷笑,“看来,是去不成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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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以命相博?母仪天下?
沈苏姀到天牢的时候嬴华庭正在窦准的牢房门口等着她,展狄等人亦在旁候着,见她来了众人齐齐行礼,沈苏姀挥了挥手看向嬴华庭,“如何了?”
嬴华庭面上一片冷凝,眼风朝里扫了一眼笑意趋冷,“人醒了也能说话了,只是铁了心问什么都不愿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依我看不如停了药任他自生自灭。”
沈苏姀蹙眉朝牢房里头看了看,只看到一幅干瘦的身躯奄奄一息的躺在矮木床之上,窦准的情形沈苏姀是知道的,眼下人算是救活了,可一旦停了那续命的药便等同对他判了死刑,沈苏姀自然不会怜惜窦准一条性命,只是让他死,眼下尚不是时候。
想了想,沈苏姀也叹了口气道,“窦准活着,哪怕什么都不说朝堂之上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人也当有个忌惮,若是他死了,咱们恐怕会更难。”
嬴华庭抿了抿唇,转头看到牢中的人眼底满满都是深沉,沈苏姀见此便进了牢中去,窦准眼下倒是没有上次那般狼狈没个人形,可那瘦骨嶙峋白发丛生的模样还是与三年前的那个窦阀大家长有天壤之别,分明是醒着的,可窦准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眼见得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破罐破摔,先前的什么交易恐吓利诱都不作数了。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看了窦准一瞬忽然悠悠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澹台琦被先前那个无名氏杀掉了,不仅是他连带着整个焉耆使团的人都死了,不过那无名氏倒是留了其中一人一命,那人愿意作证表明当年焉耆并未和苏阀互通有无,你看看,你不说,我们也有别的法子。”微微一顿,窦准还是一动不动,沈苏姀语气稍稍一寒,又道,“你既然可以连命都不要,又有什么不能说呢,还是说,你在替谁遮掩?”
窦准仍然没什么动静,沈苏姀抿着唇朝他床边走了一步,语气轻轻悠悠的,“那焉耆副将写下的证词已经递到了御前,可奈何眼下焉耆使团之死闹得不可开交,朝上便不曾开始论议此事,不过你也是明白的,这证词既然递了上去,总是躲不开。”
嬴华庭仍然站在牢房门口,不明白沈苏姀对着窦准说着话是怎么个打算,却见窦准听到她这话之后却睁了眸子,一双浑浊的双目虽然没了神采,却到底透着一股子老练莫测,嬴华庭挑了挑眉,沈苏姀那边厢忽然摇头笑了笑,道,“你是个信佛的,自当知道因果轮回的道理,上苍面前众生平等,天道若是不仁,也是要遭难的,你说是不是?”
嬴华庭只当沈苏姀之语当做寻常,可窦准闻言眼底却闪出两分意外来,沈苏姀看着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今生做了这样多的恶事,死后只怕是要下地狱堕入畜生道的,临死之前,难道就不想做点善事为自己积些阴德?”
沈苏姀语带诱导,窦准看了她一瞬,眼神之中便又带上了几分怜悯,抿了抿唇,仍然是一句话都不说,沈苏姀唇角冷冷勾起,忽然目带鼻翼的扫了他两眼,凉声一问,“你就不恨不恨吗?窦阀族灭,你的儿子被砍头,你的女儿发配南疆,你的孙儿生死未卜,待你一死,她们或许立刻会随你而去,这世道,谁的话能信呢?”
窦准眼瞳微缩,忽的就看着沈苏姀怔住了,沈苏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出去,至门口吩咐展狄,“好药供着,万万不可死了。”
展狄应了一声,沈苏姀再不多言往天老外走,嬴华庭与她同行,看着她蹙了蹙眉,“你和那窦准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他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苏姀摇了摇头,语声带笑双眸却眯了起来,“不,我只是觉得哪怕是最忠诚的狗也无法忍受主人的离弃背叛和赶尽杀绝,何况是窦准这等性子……”
嬴华庭闻言眉头微皱,只觉得沈苏姀有些怪怪的,正要问她两句,这边厢沈苏姀已挂着寻常的笑意道,“好几日不曾去寿康宫请安了,我们眼下去寿康宫瞧瞧?”
嬴华庭见她这般心头不由得一松,当即点头应好,两人便一路朝寿康宫而去,沈苏姀有意的提起旁的话题,两人便轻轻松松不再提起窦准和这案子之事,待入了寿康宫,却发现今日宁微倾竟然早已到了,素日里都挂着笑意的宁微倾眼下双眸通红的坐在床边和陆氏说着什么,见嬴华庭和沈苏姀出现才抹了抹眼睛垂眸坐好,梨花带雨的模样委实惹人怜爱。
沈苏姀和嬴华庭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陆氏见到沈苏姀倒是十分高兴,见沈苏姀和嬴华庭好奇宁微倾便叹息的道,“你们也知道,早前微倾和那澹台世子是订了亲的,这件事本就是有些委屈微倾的,却没想到才订下婚期澹台世子便出了这等事,到底是有这一层关系在,外头还有人说些乱七八糟的,微倾眼下自然十分委屈。”
嬴华庭了然的点了点头,冷哼道,“那澹台世子本就不配你,你还为他哭吗?外头那些人便是说了什么不过是些下人之间嚼舌根子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嬴华庭有些明白,这才刚定下婚期人就死了,自然有那些克夫的名号出来,嬴华庭口中劝着,沈苏姀这边看着宁微倾面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眯了眯眸子,不愿嫁便杀,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几句传言如此委屈,心底一凛,沈苏姀的眼底便闪出两分幽芒来。
陆氏仍是在劝着宁微倾,“好了,你也莫气,等这几日焉耆的事定下来,哀家必定为你筹划一门好亲事,有哀家为你赐婚,难道外头的人还敢说什么?”
宁微倾浅吸口气,楚楚动人的面上强扯出两分笑意来,“太后素来疼微倾,自然最会帮微倾的,倒是微倾有些娇气了,让太后见笑了。”
陆氏闻言便拍着她的手摇头,“这事是皇室对不住你。”
宁微倾连忙摇头,“太后怎能如此说,微倾本就是大秦之臣。”
陆氏一叹,“是臣子不错,可女儿家的婚嫁乃是一生之重,断不在臣纲之内,你亦不必再说,你的婚事哀家自然会为你留意着,必定叫你满意。”
宁微倾面上露出笑意来,太后便道,“哀家瞧着你也不要在御史台待着了,干脆就留在皇帝那里做个御前女官为好,也免得你受外头那些人指手画脚。”
宁微倾面上便万分感激起来,陆氏又笑着看向沈苏姀,“这几日都不见人,想来那嫁衣绣的极好了?你可注意身子别累着,不然小七那里只怕是要心疼。”
沈苏姀倒是没想到陆氏当着宁微倾的面能说起这个,愣了愣面上才生出两分热度来,还未答话,嬴华庭已在旁笑道,“七哥恐怕是又心疼又欢喜的,那嫁衣我倒是看过几眼,果然这宫中司针纺是比不得苏姀,等到了冬月,皇祖母必定惊艳一场。”
陆氏失笑,“哀家难道不知丫头的厉害吗,可是早就见识过了的。”
这祖孙二人便说起沈苏姀的绣工来,沈苏姀只做几分女儿态模样不言不语,对面宁微倾的面色便越来越难看,某一刻忽然看着沈苏姀和嬴华庭道,“焉耆使团既然是无名氏下的手,此番也不知那无名氏何时才能抓到?这一次的血案又叫外头一片人心惶惶了。”
无名氏虽然手段有些狠辣,可他乃是为苏阀出头杀得都是当杀之人,因而嬴华庭这等嫉恶如仇的对无名氏也并没有什么排斥情绪,相反更有几分护持之心,此刻听到宁微倾的话便蹙了蹙眉,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焉耆虽然归顺大秦,可当年焉耆屠大秦三城的事外头的百姓可不曾忘,有好些人都觉得十分大快人心,那个无名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只怕是难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而这无名氏只杀当年害了苏阀的人,旁的人自然是不必害怕。”
宁微倾听着这话笑了笑不语,陆氏便看着嬴华庭和沈苏姀道,“这个先不说,那焉耆副将留下的供词前朝是怎么个论断?”
陆氏一问,嬴华庭立刻皱眉道,“皇祖母您有所不知,前朝关于焉耆的事已经议论了小半个月,眼下看着还轮不到说苏阀的事情。”
陆氏便凝眸看着沈苏姀道,“那份供词哀家是知道的,这么一想也就知道明白是被冤枉的,焉耆的事不做个论断也是不成的,且再等两日,虽说后宫不问政事,可若是前朝一直悬而未决,哀家自也会帮你们催着的。”
沈苏姀和嬴华庭闻言立刻点点头,几人又说了几句,宁微倾便当先告辞,她早前虽然已经和澹台琦定亲,却依旧保留着御史台的官位,眼下自然还是朝中之臣,陆氏精神好了些,可还是在病中,亦是个不能久坐的,因而没多久沈苏姀和嬴华庭也告辞离去。
时辰已经不早,看着天边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沈苏姀的心头好似也罩了一块阴云,沈苏姀独自从内仪门而出,走至沈府的马车之前下意识的吩咐一句,“去秦王府。”
赵勤应“是”,沈苏姀便上了马车,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秦王府的,可想到苏阀的案子被搁置了这样多时日,想到心底的那个隐忧有八九分是真的,沈苏姀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睹,沈苏姀复又敲了敲车壁,“时辰已晚,不去王府了,先回沈府。”
赵勤愣了愣才应声,出了宫门便直接朝沈府的方向驶去,一路上沈苏姀都在想窦准今日的细微表情变化,越想心越是沉,待回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君心和詹氏已经走了,整个沈府比往常更为安静,沈苏姀一路走至伽南馆,只觉得心头压抑的连呼吸都有些凝滞,刚走到院门口,脚下步子一顿,看着站在庭中的人沈苏姀愣了住。
嬴纵一身墨袍站在中庭,看到她的时候唇角微弯便朝她走来,一把牵住她的手道,“香词还担心你或许会出宫之后直接去王府,眼下看到你回来我都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沈苏姀本来沉郁的心便因为他在这里豁然开朗起来,“你怎么会来?”
嬴纵捏了捏她掌心,“你不去王府,难道也不许我来这里了?”
沈苏姀唇角泛起两分笑意,“不许你就不来吗?”
嬴纵被她说的弯了弯唇,一路拉着她到了偏厅,因是盛夏,一进屋香词和香书便奉上解暑的甜汤,嬴纵只看着沈苏姀喝完了才问她,“窦准能开口了?”
沈苏姀点点头,又摇头,“只是今日没说一个字。”
嬴纵闻言眸光便有些暗,看着她又有几分欲言又止,沈苏姀见他如此不由的坐到了他身边去,盯着他的眸子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嬴纵闻言眉头微蹙,一双眸子顿时有些沉凝,沈苏姀心底暗叫不好,“皇上本就对你诸多误会,你又是手握军权,这个时候如果有什么异动皇上哪里还能忍得下。”
嬴纵看她的目光便有些深幽,“若是窦准永远都不说呢?”
沈苏姀垂了垂眸子,浅吸口气重新看着他,“即便窦准永远都不说我也不许你为了替苏阀翻案那般做为,你没做什么便罢了,若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眼下便快些收手,否则……”
嬴纵揽住她腰身,“否则什么?”
沈苏姀眸光左闪右闪,想了半晌才道,“否则便不嫁给你。”
嬴纵挑了挑眉,“婚都赐了婚期都定下了,不容你不嫁!”
沈苏姀也学他那般挑挑眉头,“那……我就逃婚……”
嬴纵唇角的笑意便有几分危险,落在他纤腰上的手亦危险的揉捏起来,“逃婚?逃到哪里去?你尽管逃,你逃到哪里去我便追去哪里,看你能不能跑不出我的掌心……”
沈苏姀被他的大手逗弄的面颊绯红浑身发软,他却是极听不得她这样的话,定是等她求饶了之后方才将她放了,如此闹将一番,沈苏姀的心境倒是好了不少,又因为前朝焉耆的事尚未定论,沈苏姀便又待在了沈府之中,嬴纵在沈府留了两日便回了王府,他一走便有孟南柯的消息送来,一日一日的朝中仍是为焉耆之事争论不休,眼看着到了五月末焉耆之事好不容易有了论断,却不想朝中又提起了西岐之事。
西岐谋害贵妃的罪名并未公布,后来的查证皆是纠察西岐垄断国家军器之罪,经了这一月多的查证,西岐这私占矿山欺君罔上之罪已经被查实,满朝上下便又就着西岐的罪责大朝小朝不断,沈苏姀起初听到窦准之语时又惊又怒又是忐忑,不但迁怒嬴纵连下杀手都比平日里狠辣无情,可经过这一月的消磨,到了这一刻,沈苏姀的心态竟然平和起来。
五月的最后一日,沈苏姀乘着马车到了苏家学堂,孟南柯点着南朝遗梦等着她,沈苏姀从院门处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一丛比往常都要葱茏的翠竹,徐风过境,竹林之内一片悦耳声响,进的门,孟南柯正在为她斟茶,“时辰刚刚好,茶是君山银针,水是去年冬日第一场雪,从这竹林里采的,除了茶味,还有一股子竹香,最能凝神降火。”
沈苏姀坐在孟南柯对面,闻了一闻果然觉得这茶汤清香沁人,却是又不喝,将那茶盏放在桌案之上纤细的十指无意识的在瓷盏边缘磨挲,看着孟南柯道,“我无需凝神降火。”
孟南柯看了沈苏姀一瞬,淡笑着饮茶,一副十分随意淡然的样子,两人便这般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沈苏姀才抬眸看着孟南柯,“眼下西岐的罪责也已经被摆在了明处,过不多久就会有定论,君临这幅局面和半年前天壤之别,你怎么看?”
孟南柯这才放下手中茶盏对上沈苏姀的目光,“其实你心理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沈苏姀眸光一暗,抿着唇难言,孟南柯眯了眯眸子,素来和风朗润的面容竟生出了两分肃然寒意来,直直看着沈苏姀道,“小苏,是因为爱上了嬴纵,所以连如此简单的格局都看不出来了?八年之间,从苏阀到窦阀到申屠再到西岐,这位皇帝的手段可一点都不简单,从前我和你讲过一个名垂千秋的皇帝的故事,你可知,眼下你也成了那故事中的人?”
沈苏姀握着茶盏的手有些发紧,孟南柯又一笑,语气明朗了些话语却直白,“嬴纵原本是杀回君临的一柄剑,你后发制人,与他双剑合璧,这大秦如此快的就被清理干净了,大秦权阀制衡皇权数百年,而今不过短短八年,六大权阀,只剩下了两家,你心中看得分明,却是不愿相信,嬴渊的帝王之术狠厉莫测,你和嬴纵,不过棋子。”
稍稍一停,孟南柯的语气一正,“你既然审过窦准,难道没有问出什么来?皇帝对权阀的果决利落已经是明摆着的,而眼下朝上对苏阀的案子一拖再拖,文武百官再厉害又哪里敌得过帝王一言,想到当年之事,倒叫我觉得或许就是昭武帝对苏家下了杀令,即便不是,他亦有纵容之罪,论起今日的翻案,单说他在位之时闹出如此大的冤案这一点,他也绝不可能轻易为苏阀平反,小苏,可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过的话?并不是一定要复仇的,好好地做你的洛阳候,冬月成为秦王妃,再往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有什么不好?”
一直垂眸坐着的沈苏姀缓缓抬头,看着孟南柯的目光有些发冷,孟南柯见她如此不由苦笑一瞬,“这半年以来你的心思和以往大有不同,然你杀申屠灭西岐,为苏皇后和大殿下平反,我只以为你做的已经很好,可到了这个时候,你面对的人再不是哪个权阀再不是哪个高门,你一人又能如何?以命相搏?那还不如将来母仪天下。”
沈苏姀听着此话只缩了缩眼瞳,而后便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一阵沉默,孟南柯看着这般的她轻声一叹,“其实你也不能算一人,嬴纵爱你至深,又有什么不能为你做,嬴华庭又一心为苏阀复仇,太后又极疼你,她们二人一同与皇帝争一争,皇帝哪怕是为了孝义和父女之情也会松一松口,或许,这案子会有转机。”
话音落下,沈苏姀的眸光忽的落在了孟南柯的身上,点漆的眸子透着寒光,看的孟南柯心头一悸,她道,“父子相残父女成仇母子反目这种戏码的确有看头,可惜我不愿用在他和华庭的身上,眼下你说的这些也只是猜测,皇帝到底做着什么打算还要看他如何论断。”
沈苏姀话语幽幽的说完,孟南柯苦笑更甚,“你爱嬴纵,又不愿伤嬴华庭,对太后也存着敬意,小苏,你心软了,因嬴纵和嬴华庭而心软,好,你执意要等个结果,那我们便看看皇帝会不会公判你准备的那一份供词,其实你根本不必抱着希望,只需想若皇帝对那供词置之不理时你该如何做便是,你要知道,为苏阀翻案,是一定要过皇帝那一关的。”
沈苏姀一直看着孟南柯唇瓣开合,见他说完了她忽的蹙眉,“从前你只会为我排兵布阵,杀或者不杀都是我自己来定,这小半年来你一直旁观,到了此时却十分激进,这是为何?”
孟南柯便露出两分无奈,“这小半年你和嬴纵走得近,苏阀的案子也未放下我自然无需日日叮嘱,到了现在,从前我们想的那些难处怎能与皇帝相比?我若再不提醒你,又如何对得起师父的托付?你是师父座下最小最得意的弟子,能得再生已是十分不易,他老人家最不愿见的便是你为了复仇赔上自己,眼下这个险局,要么你不求平反,要么便不得不使些非常手段!我说的这些话或许太不近人情,可你便是去问师父,只怕他也会如此答你。”
沈苏姀听到孟南柯说起自己师父眼底的寒光才散去两分,垂眸一瞬道,“是我自己说过不报此仇不见师父,又怎会去问他这些,何况师父多年隐在终南山便是你我都难寻其踪,我这么问只是觉得最近的你有些奇怪罢了……”
孟南柯笑笑再不言语,只将她身前的冷茶倒了重新添上一杯热的,见她面色依旧沉凝,不由得换了个叹然的语气,“话我说到法子我替你想到,你不愿做的我自然不会逼你,嬴华庭和嬴纵都是真心待你,你自然该对她们倾心相付仁至义尽,却别忘记先要保住自己。”
沈苏姀接过那杯热茶,许是觉得自己适才的语气有些不太好,眼下便乖乖点头饮了那杯茶,孟南柯看着她如此,眼底却生不出半分轻松之意来,无论如何,两人间的气氛却好了许多,沈苏姀品了半盏茶,忽然抬起头看着孟南柯,“你是否觉得,我与嬴纵不过经历半年时日便如此待他有些不妥当?”
孟南柯一怔,不知她为何忽然开口问这个,想了一想,孟南柯失笑的摇了摇头,“人世间的儿女情长怎能以时日论深浅,何况我并未觉得你这般有什么不妥。”
沈苏姀闻言面色并无改变,只十分郑重的看着他,“你能如此想自然好,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和嬴纵不只是这么短短的半年,我曾告诉过你我忘记了从前的一些旧事……”
孟南柯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沈苏姀定定看着他,“没错,我忘了嬴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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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长跪
六月初正值盛夏,火辣辣的日头好似要将君临城烧着,望星阁紧邻着太液湖,湖风送爽倒是将外头的暑气消了大半,分明是十分舒适安逸的地方,嬴华庭的眉头却半分都不曾展开,双眸望着外头连天的荷叶白莲浑身都是焦躁不安。
沈苏姀一叹,“今年的暑气的确重了,太后这几日也是睡不好吃不下,苏姀早前让公主和太后娘娘去骊山避暑公主偏偏不愿,眼下可是有些后悔了?”
嬴华庭听着此话眉头皱的更紧,转眼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苏姀便为她倒一杯茶,眸光也随她幽幽的落在外头的湖面之上,“公主根本不必为此事着急,朝上正在议西岐家的罪责,听说除了西岐驰之外其他人都要被充军流放了,西岐驰身上还挂着当年大殿下之死,步天骑这边亦不知他起了多少作用,不过西岐驰和窦准性子相近,怕是难说。”
嬴华庭抿了抿唇,一双眸子更是黑沉,却未语。
沈苏姀便摇头笑开,忽然眉头一扬道,“适才在未央宫之中,太后已经在为三位公主看朝中青年才俊好拟定驸马人选,既然苏阀的案子没有着落,公主何不顺着太后之意?公主的年纪,也的确应当成婚了,太后最为心疼公主,必定会给公主挑一位好驸马。”
嬴华庭听到这话唇角一沉,想了想才道,“我眼下是苏阀的未亡人,若是嫁了人那算什么,苏阀的案子不定,我是绝对不会动这份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