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泠脸上的笑容轻轻地绽开,笑意浅浅的,“没事儿,你没事就好。”
从心底里来讲,苏安泠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什么大事,她本身的心态就一直放得很开,现在她跟牧诗婉又都没有受伤,《千年》剧组也不会受到任何波及,而且她也相信这群人不会将她的事情随便宣传出去,更何况……他们想要宣传也必须过靳斯宸那道坎,所以算下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担心的事。
自然而然,也没必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她不知道,站立于不远处的尘子封和谢初离,在看到她出现的那刻,总算将提到嗓子眼的心给放了下去。而之后,便是无尽的深沉,深不见底的眸子,宛若隐入了寒潭之下的黑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抹对眼底那抹白色影子的痴狂和惊艳,但更多的则是执着。
不管她苏安泠如今跟谁在一起,不管她对爱情究竟是有多坚定,于他们两人来讲,那都不是什么忌讳。
谢初离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如此惊才艳艳的女子,就算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需要背负着沉重的道义,可,那又如何?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了,”再次将喇叭捡起的秦耿,好像已经没有了去吼叫的力气,但随着喇叭四处扩散的声音,也足够将那一波波的议论声给压制住,“今天的戏就到此为止,大家趁着天还没有太黑,赶紧收工回去吃饭!”
“欧耶!”
一听到“收工”俩字,今天劳累太久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纷纷从地上弹跳而起,恨不得分分钟去整理好跟着车子下山离开,哪里还愿意在这儿多逗留一分钟。
至于他们对苏安泠的惊讶和疑惑,也适时的被他们藏在心底,甚至都没有当面向苏安泠提过半句。
他们都是成年人,无论怎么说都有点理智的。谁会没脑子的将苏安泠会轻功的事情四处张扬?
更何况,他们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而且苏安泠属于ES,据说还是重点的培养艺人,对方公司如此神通广大,肯定有想办法制止这个消息被传播出去的,他们想说或许还得做点儿心理准备。
所以,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怎么将这段不可思议的记忆藏在心底,最好永远都不要挖掘出来。
临走前,牧诗婉看了眼仍旧在崖边吓得腿发软的谢秋芙,也没有跟对方多说什么,冷冷淡淡地将视线收回,便直接拉着苏安泠走了。
她相信谢秋芙将她推下悬崖只是想让她吃点苦,但既然一次“无心之失”可以让她差点摔死,那就有第二次“无心之失”,或许真的能够让她去死。
不管时间早晚,谢秋芙这个毒瘤,她肯定要拔出。
彻底吓哭了的谢秋芙,眼看着那些剧组的人纷纷离开,没有任何人愿意过来扶她一把,心就一点点的冷却下去,她很想张口跟那些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人喊一句,最起码也给她一只手,帮帮她。但是所有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好像心中有某种慌乱将她的声音给收回,嘴巴再怎么大,也发不了声。
嗓子被她的不安给堵了起来,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慌。
被全世界遗弃的心慌。
眼前的人,一个个地接连消失,谢秋芙很想看到一个眼神,哪怕只是一个,只要那眼神里还有点儿怜悯,丁点的怜悯,就能将她从这样难言的折磨中给拉回来,此刻宛若凌迟般的酷刑,折磨的她连呼吸都极其困难,那一点点加剧的恐惧,令她无所适从。
真的,就这么被放弃了吗?
就因为她做了那么件小事?
忽然间,眼底赫然跃入个白衣翩翩的身影,俊美若谪仙的面容,超凡脱俗的仙人气质,随着昏暗视线中那衣袂翩翩的身影,谢初离踱步而来,不缓不慢的,宛若那可望不可即的救世主。
“初离哥……”谢秋芙讶然的抬起头,颇为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缓步而来的男子,眼底里的泪花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庆幸,感激,兴奋,众多的情绪在眼底交集,好像眼前男子的到来,就能够让她从身陷的地狱回到人间。
可她不知道,当苏安泠跳下悬崖的那刻,她就与这所谓的人间,再无交集的机会。
谢初离踏着极慢的步子来到谢秋芙身边,在没有其他人见到的黑暗里,独属于他的那股邪魅气息浑然爆发出来,不再是今日来戏里戏外的那清冷上仙的气质,他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轻轻扬起的唇角好像在勾勒出死亡的图案,美得令人心惊的同时,却也让人冷不防的害怕。
斜飞的剑眉缓和下来,那勾人心魄的凤眼里藏有撩拨人心的邪气,此刻的谢初离哪里存有半分的仙姿,他就像真正存在于黑暗中的鬼魅,随时都能现身夺取人命,而且连眼睛都不会眨,仿若生命于他眼里就犹如草芥,不值一提。
“初离哥,”此刻被谢初离的出现再度吓得浑身发抖的谢秋芙,心里的恐惧感忽的上升了数倍,没来由的口干舌燥,谢秋芙颤颤巍巍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很想伸手去抓住那抹白色的衣角,但在中途忆起谢初离的洁癖,又在中途顿住。
泪水终于抑制不住从眼角流落下来,谢秋芙泪眼模糊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声音像是从嗓子里磨出来的,极其难听。
“初离哥,你放过我吧!”
撕心裂肺的求饶,压抑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谢秋芙哭得简直不像个人样,眼泪鼻涕一起流出,遍布那张精心装扮的脸庞,可她却完全顾不得那么多。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将牧诗婉给推下去的,我我……我当时就是一时情急,手忽然就提前动了……都怪她,都怪她们,要不是她们我怎么会在威亚上吊一个下午,初离哥,错的不是我啊……”
从开始的求饶认错,到后面的委屈发泄,谢秋芙好像找到了能够将自己扳回来的点,用袖子胡乱的擦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不仅连脸上的妆都弄花了,脸上还糊成一片,完全不忍直视。
谢初离看着她这模样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冷不防地往前走了一步,谢秋芙似是又被吓住了,猛地就撑在地上往后面退了一步,而因为她本来就在悬崖边的缘故,此刻再往后退,只会离边缘越近。
一只手好像摸到了边缘的土地,空空荡荡的似乎再也没有身下的厚实,谢秋芙忽然就有些心慌,哪里还敢再继续争辩,霎时间那股无名的恐慌就顺着心蔓延了上来。
如果她再退一点点,就,会死……
稍稍凝眉,谢初离颇为嫌弃地扫了她一眼,但下一刻却毫不留情的抬脚踩住那只支撑在地上的手,只是轻轻地加重了力道,谢秋芙就冷不防的爆发出尖锐的惨叫声,那声声回响在空谷中飘荡着,然后阵阵散尽,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
“要不你也来试试,从这里跳下去的感觉?”谢初离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缓缓地蹲下身子,扬起的眉眼呈现出好看的弧度,无论他的气息如何的危险,但那身气质却仍旧优雅尊贵,好像不管做什么都迷煞人心。
“不,不要!”谢秋芙惊恐的抬头,因为恐惧五官此刻彻底地扭曲,她瞳孔扩大,眼睁睁看着面前宛若妖魔但又绝世风华的男子,对方那样诡异的感觉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不存在丝毫违和。可落到她的眼里,就成了将她彻底淹没的恐怖。
此刻的她完全相信谢初离会不留情面的将她给踢下去,而不去估计所谓的家族和亲情。
在谢初离的眼里,从来都不存在所谓的亲情一说。
眉眼扬起的笑意不变,可下一刻,谢初离却声音蓦然变冷,“爬下去!”
谢秋芙霎时愣住,她抬眼想去看谢初离的神色,哪怕只是看到那么一点点的假象都能够让她心安,可无论她看多少眼,只能见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的威胁,还有那附加于她身上的恐惧。
全身都在发抖,可谢秋芙完全没有任何的勇气去反抗,被踩住的手已经移开了,只是手掌却火辣辣的疼,疼得她好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以蚂蚁在爬的速度往悬崖下爬去,她努力的抓住周围的岩石和从石缝里长出的灌木和野草,脑子已经被吓到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按照谢初离的话一步步的往下移。
谢初离云淡风轻地站在悬崖之上,他低眸看着吓得发抖的谢秋芙停在他可见视野的临界处,终于施施然地开口,“在那里待半个小时,自己走着回去!”
说完,便没有任何的停留,只余下抹白影,直接转身离开。
而听到他说话声还未有什么感觉的谢秋芙,在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时,心下恍然大定,感觉好像连身周的压力减轻了大半。
对于她来说,无论再大的苦楚,都比面对这样的谢初离要幸福些。
可是……
抬眼看向那隐约才能见到的悬崖边缘,周身的黑暗好像要将她全然淹没,回想着只为了一时报复将牧诗婉推下崖的场面,谢秋芙整颗心格外的沉重。
早知道……
不对!猛地咬了咬牙,渐渐回过神来的谢秋芙胸口开始燃起波涛焰火,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牧诗婉最开始来挑衅她,她就不会一时情急将那个女人给推下去,从而让谢初离如此的对她。
这一切,都是牧诗婉的错!
黯淡的眸光忽的又亮了起来,仇恨和憋屈将她的眼眸烧的极亮极亮,好像随时都能在这样的黑暗中爆发。
那天晚上,剧组的人直到回到砚台村后,才发现谢秋芙没有回来。但除了最开始的几句询问,却没有任何人沿路返回去找她。
做出那样的事情简直是泯灭人性,他们都是普通人,肯定没办法大仁大义的去原谅她、宽恕她。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再见到她,哪怕只是接下来几场戏的合作。
第二天,谢秋芙拖着疲惫的身子总算是在黎明时分来到了砚台村,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成一团,大半张脸近乎都被黑色的泥土给覆盖了。
但是,她这幅模样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同情心,毕竟从那样的山上呆了一夜跑下来,谁还希望她怎么得体?
不过也都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有几个人去跟秦耿说了好话,便让她在村子里休息两天,顺带照顾照顾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方雅,之后便不再管她的事了。
没有谢秋芙的日子,整个剧组的拍摄状况都好得让人难以想象,有四位演技超凡的演员坐镇,连带着其他的群演们状态都好了不少,加上他们的激。情和壮志,进度竟然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
*
晨光微曦,清风吹拂,树枝上偶尔啼起的鸟鸣成了这美好清晨的乐曲,阳光洒落的下的阴影,随着轻风摆动,此般自然之景,总是容易营造出清雅的环境。
安静的大宅内,几乎所有人全部沉浸于晨梦中,躺在各自的床上睡得香甜舒适。
“噼里啪啦——”
猛然间的鞭炮声在大宅外响起,轰隆隆的好像就在人的耳边响荡一样,彻底的惊扰了这方天地的美梦,这连续几串鞭炮一齐爆炸的声音,传遍在砚台村的每一个角落,彻底的把村内所有的人都给成功炸醒!
“砰!”
“砰!”
“砰!”
……
匆匆忙忙间,赫然从床上爬起的村民们稀里哗啦的往床下摔,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令他们都不敢迟疑半分,生怕有什么地震险情发生,拿起衣服呼啦呼啦的就往外面跑,很多人就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脚丫子就踩着晨风跑出了门,同时还趁着逃跑的空隙穿着衣服,一时间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正在煮沸的热锅中,翻滚了起来。
“靠,到底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就这么响,知道的是在放鞭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呢!”
“好像是方家那边传过来的,我的天,今天还得干农活呢,就不能给我们歇停的机会吗?”
“得了得了,先过去看看,没准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
村民们这边热热闹闹的聚集在了一起,而《千年》剧组的人也没有歇停着,他们同样是从床上被惊醒的,这“噼里啪啦”的声音不仅仅是扰人清梦的噪音,还在这些日子平静下来的节奏中添了让人联想万分的恐惧——
尼玛,万一真的出大事了呢?!
结果这一堆的人匆匆忙忙跑下床,要么就是穿错了衣服,要么就是穿错了鞋子,要么就是跑错了房间,那混乱的程度简直到了某个沸点。
今天对苏安泠来说算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原因,她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所以没有赶上被惊扰清梦的时候。只是端着热水进屋洗脸的时候,还实实在在的被那鞭炮爆炸的声音给惊了一把。
在门口稍稍停顿,苏安泠还是推门进屋,将脸盆放了下来。
“啊呀,怎么回事?!”牧诗婉从床上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有些迷糊的揉着眼睛,少去几分平日的精明,增添了几分慵懒的呆萌,她忍不住皱着眉头嘀咕道,“大清早的还搞葬礼么,热闹成这样?”
“不知道,”苏安泠出乎想象的镇定,将自己的毛巾拧干后,才认真的给自己擦着脸,声音透过毛巾传了出来,不过却有些含糊,“你快起来,我们待会儿出去看看。”
“哦。”将被子掀开,牧诗婉点了点头后,还没来得及下床,那声音就没了。纠结的扬了扬眉头,牧诗婉又忍不住就直接趴下来,她整张脸都埋在枕头内,闷声着开口,“我还想赖一会儿,你可不可以给我打盆热水来?”
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位有起床气的女生,苏安泠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纵容地应了她:“可以。”
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倒是对牧诗婉挺有好感的。平时做事大气爽快,而且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自己想要的决定,最不爽的就是拖拉。性子也挺讨喜的,虽然看着有些娇生惯养,但实际上很能吃苦,对剧组的人也格外的和气,偶尔也会摆出不可侵犯的女王范,可那都只是在面对她很在意的正事的时候……
整理好毛巾,刚想去给牧诗婉去打盆热水,外面的鞭炮声又再度响起,轰隆隆的简直能够刺激的人耳膜发麻,满脑子都是那样的震动声响。
根据声音来看,这次的放的鞭炮可要比上次多多了,苏安泠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应该是翻倍的数量。
“靠!”才躺下不到一分钟的牧诗婉再度爬了起来,那满是烦躁的小脸皱成一团,嘴里没好气的吐出了个脏字,最大限度的表示出自己的不爽。
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啊?!
轻轻的笑了笑,苏安泠拉开门的同时,难免朝牧诗婉叮嘱了一句,“你快点起来。”
苏安泠的好奇心其实并不强,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看情况,加上宅子里还有秦导他们,有事情也不会由她来做主。不过……现在这宅子里也就方雅一个小主人,其他的都是他们剧组的外来客,对方如今在大门口放鞭炮,十有八九跟他们剧组离不开关系。
看来,《千年》又摊上事儿了。
不到五分钟,大宅里几乎所有人都来到了能够聚集,而苏安泠和牧诗婉属于最末尾的那批,来到门口的时候已然能够看到大批聚集的人群,除了《千年》剧组那些熟悉的面孔,还有许多砚台村的村民。
人声鼎沸,伴随着还在热闹响彻的鞭炮声,不知是有多热闹。
苏安泠越走近,耳边的噪音就越大,最后就连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抬眼看去,除了围起来的那群剧组成员和村民外,就是那站在中间最为显眼的夫妻俩了,两人莫约五十来岁,不过可能在家劳作的原因,看起来更要老一些,皮肤黝黑苍老,眼角皱纹聚集。
但,他们看起来,却没有任何属于劳动人民的考试和善。
他们旁边有辆看起来很破旧的三轮车,上面装满了大堆的鞭炮,此刻有妇女从车上往下丢鞭炮,中年男人则用打火机将其点燃,然后随手就往外抛,一点儿都不在乎会不会扔到人的身上,“噼里啪啦”的响声持续不断,堪称巨响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