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情,就这样突然地带走了她心上最爱的那个人,却给她留下了满满半生酸甜苦痛皆有,怎么忘都忘不掉的回忆。
张小曼心里是清楚的。
顾鸿华与她的生活和成长背景全然不同,他永远不会明白她与栾倾待之间的那份天长地久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感情。
正如她也永远不会了解,顾鸿华与何美琪之间爱恨难辨的情感留舍。
张小曼自杀未遂,郑温娟站在病床边含着泪痛骂她自私无用。
她缠恋于往事,执着于心中对栾倾待的那份情感。张春晋已经是年逾花甲,鹤皮般沧桑的大手仿佛染满了痛心,抚在她斑驳狰狞的伤口上。
她轻生弃命,眉生怪她,足足两个星期不愿往医院见她一面。
张小曼恍然顿悟,她伤透了所有深爱着她的家人的心。
她已经悔过,余生只想平和安好地守着父母,守着女儿,不再令他们失望地好好生活下去。
对于栾倾待,她心中虽然依然无法割舍,却已经懂得妥善安放。
而对于顾鸿华,她能做到的最大妥协,也只能是相敬如宾。
*
蒋梨走投无路,她不甘心被白沫先像打发乞丐那样地扫地出门。她思来想去,整个荣城,也许栾亦然会出自自己的私心而出手帮她。
她在医院给栾亦然打电话的时候,栾亦然正与顾眉生一起打网球。
在运动这件事情上,栾亦然显然比顾眉生要有天分许多。五局下来,眉生输得很惨。
她望着某个一点都没有对她手下留情的男人,磨牙霍霍,真想将手中的网球砸在栾亦然的脸上。
栾亦然心情大好,将眉生揽到自己面前,将满脸湿汗都蹭在她脸上,顾眉生觉得又痒又黏,忍不住笑骂他道:“你过去那些令人发指的洁癖呢?都失踪了吗?”
栾亦然正要回答,手里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电话那头正是蒋梨。
栾亦然牵着顾眉生走向休息室,打开电话扬声器:“蒋女士?”
顾眉生凝神听着,将手边的矿泉水递到男人手里。
“栾总,我相信你对白氏一直都是有兴趣的。”
栾亦然看了眼眉生,然后道:“不如说说你的条件。”
“我可以把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但条件是,事成之后,我要白氏45%的股份。”
顾眉生凝神听着。栾亦然挂断电话后,眉生说:“这个买卖做不得,蒋梨根本不会有这个本事。”
栾亦然却已经站起身,对她说:“换衣服,我们去海边餐厅吃海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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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云集团里,顾鸿华放下耳机,对陈越说:“既然栾亦然不愿意与蒋梨做这笔买卖,我们就做一回好人。你去联系蒋梨,问清楚她的要求和条件。”
蒋梨从医院离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蒋家。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时已经成了砧板上的咸肉,只等着合适的时机,被人宰割下锅,永无翻身。
蒋悦然见她心情低落,将一张名片交到蒋梨手里,“这是我很好的朋友,一流心理医生。姑姑,你如果有烦恼,不妨去与她聊一聊。”
蒋梨接过名片,意兴阑珊地看了一眼。蒋悦然这时又将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她看,“她不但是高学历,曾经还参加过环球小姐选美,得过前五。”
蒋梨看了眼那张照片,终于有了兴趣。这位心理医生是个年轻貌美的混血儿,有着一双与顾眉生颇为相似的蓝眸。
她抬眸看了眼蒋悦然,小心地将名片收起来,“谢谢。”
第二天,蒋梨去见过那个名叫岳温的心理医生。她坐在诊室里,越看,心中越发确定,这个女人正是白沫先会喜欢的类型。
尤其是岳温的那双蓝眸,虽然没有顾眉生的神韵,却也有三四分相似。
她想起顾眉生之前恶劣而狠绝的行径,忽然心生一计。蒋梨笑望着岳温,“岳医生,与您聊完之后,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为了感谢你,不如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岳温笑着婉拒,“白太太客气了。”
“要的,你是悦然的朋友,不必与我客气。”蒋梨说完,笑着起身,“晚上六点,我会请司机来接诊所接你。”
她走出诊所,又打通了栾亦然的电话,“栾总晚上可有时间,请与眉生一起来吃顿便饭,我稍后会将地址发给你。”
栾亦然沉吟。
蒋梨于是又说:“就算买卖不成,人情总还有吧。”
栾亦然淡笑,终于答应,“好,我们会准时到。”
待曼的办公室里,栾亦然挂断电话,淡淡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各个监视器,唇微勾。
殷实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问道:“老板,你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啊?”
殷实并不知道,对付白沫先,太过直接的手段,他是绝无可能上当的。
*
下午,白沫先的办公室里,蒋梨将顾眉生和岳温的照片同时放在他面前,“今天晚上6:00,我约了她们两个,还有栾亦然一起吃饭。要不要去,随你。”
白沫先眯眸看了眼两张照片,很快便明白了蒋梨的用意。他轻轻颔首,“说说你的条件。”
“我要原本属于锦恒的股份和财产。”
白沫先冷哼,“不可能。”
蒋梨摊手,“那我就把今天的这个饭局告诉顾鸿华。你企图染指他的女儿,我就不信他会放任不管。”
白沫先沉默。他想起今天收到的消息,顾鸿华的确是派人私下接触过蒋梨。
还有,他多年前一手扶植起来的现任交通局局长袁城,也早已经暗中收了顾鸿华的好处而变成了他的人。
白沫先心里的欲望像平衡木的两端。一端是金钱权势,另外一端则是他心心念念许久,却始终未曾得到过的顾眉生。
良久后,他望着蒋梨,问:“你刚刚说,今晚栾亦然也会一起来?”
蒋梨点头,“对。”
白沫先衡量再三,眯眸凝着蒋梨,“好。”
蒋梨取出包里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两份协议,“还是白纸黑字签过名更稳妥一些。”
白沫先轻哼一声,将吸过一口的雪茄叼在嘴里,拿起桌上的钢笔,在协议上挥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与女,数不清的情难自禁
唐朦与顾眉生同岁,又都系名门千金,但两人性格却很不相同。
唐朦在一个极其温馨健康的家庭中成长,为人单纯,个性可爱,爱笑爱玩,有很多朋友,生活更是很丰富而缤纷的。
因为家中还有唐胥可以继承唐家事业,所以父母对她从无任何苛刻要求。唯一的希望也就是他们这个宝贝的女儿可以健康快乐。
若没有认识顾眉生,唐朦也许也会像许多的千金名媛那样,物质优渥,个性骄矜,生活富庶却空虚,完全承受不了生活的任何磨折。
唐朦是个有点小迷糊,却也有些小聪明的女孩子。
她最开始接触顾眉生是为了帮着哥哥唐胥牵桥搭线,后来与眉生渐渐熟了之后,她却是真的很喜欢顾眉生的个性。
数次“巧遇”顾子墨,就算她的末梢神经再迟钝,也会知道这件事未免古怪蹊跷。
自从顾钰墨毕业后进入鸿云集团通信部任职之后,他们俩人见面的次数开始渐渐稀松起来。
唐朦细细一算,她这段时间与顾钰墨见面的频率竟还不如与顾子墨“巧遇”的次数。
这一晚,是她就职的杂志社主编的15周年结婚纪念晚宴。唐朦与同事一起走进酒店宴会厅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持香槟朝着她走来的顾子墨。
主编这时笑着走过来,对唐朦说:“小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杂志社的背后大老板,顾子墨。”
顾子墨单手插在裤袋中,脸上表情看不出情绪,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唐朦,说:“我与唐小姐早已经认识了。”
主编有其他客人招呼,唐朦借机也想离开,却被顾子墨唤住了。他看着唐朦,“你对我避之若蛇蝎,是因为眉生吧。”
唐朦轻轻垂眸,浓密的睫毛像蝶翼,闭阖之间,有弥彩般灯光折射在上面。顾子墨无声望着她,一颗心被眼前这个样貌清纯可爱的女子撩拨起了轻风水浪。
不远处有同事叫唐朦,她心中松口气,看了眼顾子墨,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了顾子墨的视线范围,唐朦依旧心有余悸,她走到宴会厅外,拨通了顾钰墨的电话:“你可以现在来接我吗?”
顾钰墨正为了城北铁路的整体控制系统忙的不可开交,他听到女友娇嗔的声音,心思柔软,轻哄说:“小朦,对不起。忙完这一阵,我一定请个长假专心陪你。”
唐朦忽觉心中很委屈,她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算了,你忙吧。”
她挂断电话,抬眸望去,顾子墨正站在宴会厅的那一头,轻抿手中香槟,目光越过空气,直直地落在唐朦的身上。
那种感觉很糟糕。就好像她此刻没有穿衣服,又好像她所有的失落和恐惧都被顾子墨看进了眼中。
唐朦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一个父亲所生,眉生带给她的是信任,顾子墨带给她的却只有深浓的恐惧。
她看到顾子墨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心慌意乱间,唐朦拨通了顾眉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眉生熟悉而悦耳的声线:“小朦?”
唐朦声音哽咽,她说:“眉生。我在南方酒店见到了顾子墨,他看起来好可怕,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你快来救我。”
顾眉生这时正与张小曼在水上居聊天,接到唐朦的电话便匆匆拿了车钥匙离开了秋波弄。
取车的时候,她对唐朦说:“小朦,不要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马上去找你的同事或是朋友陪着你。”
酒店里,唐朦挂了电话正要进宴会厅,却已经被顾子墨拦在了门外。他望着唐朦,“为什么这么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唐朦矢口否认,“我没有怕你。”
顾子墨凝着她,轻轻点头,说:“你很适合穿黄色的裙子,很漂亮。”
唐朦轻轻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是有男朋友的。”
“是吗?”顾子墨轻轻勾唇,“我听张主编说,你自从进入杂志社之后,她从来就没有见过你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你有多久没有见到顾钰墨了?”
唐朦别开眼,想要离开,“关你什么事。”
顾子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15岁那年,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晚宴上,我初次见你,就已经很喜欢你。”
“唐朦,你回头看看,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顾钰墨一个男人。”
“这些年,顾钰墨待你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打打闹闹,嘻嘻笑笑,看在外人眼里,根本不像情侣,倒像是玩伴。”
唐朦皱眉看向他,大约是急了,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就往顾子墨的脚尖上踩去。
他吃痛,手却将唐朦抓得更紧。顾子墨强势地将唐朦拥进怀里,鼻间闻到女子浅淡微甜的香水味,“我不想令你讨厌我。但是唐朦,对于你,我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