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和罗雪雁不晓得沈妙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还在心心念念的为沈妙寻一个好夫君。可是皇家的留言已经传了出去,就连冰人也都不敢接沈家的生意,沈家最近门可罗雀。
沈丘就差没去绑一个好友来跟沈妙成亲了。被罗雪雁喝止,沈丘、罗雪雁、沈信三人坐在屋中,说起沈妙的亲事,真是满脸愁容。
罗雪雁道:“皇家这一手也委实太卑鄙了些,之前那么多人想上门与咱们攀亲,到了现在,全都绕道走,这叫什么事儿!”
“都怪我。”沈信道:“当初就应当给娇娇定下一门亲事,原以为她年纪小,多等几年无碍,没想到着了道。”
沈丘挠了挠头:“无论如何,妹妹都不能嫁到太子府上去。咱们将军府养出来的姑娘,凭什么去给人做侧妃,做正妻都还得挑着捡着,哪里去给人做侧妃的道理。”
“现在没人敢与咱们家结亲,这可怎么办?”罗雪雁面色有些焦急,试探得问:“要不,去定京外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沈丘诧异:“娘,您要把妹妹嫁的远远的啊?”
罗雪雁没好气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了吗,定京里的臣子只怕都晓得了这件事,说不准定京外也流传开了,还得找些偏远些的地方,不晓得这件事的才成。”
“不行。”沈信断然拒绝:“嫁的远了只会委屈娇娇,而且山高路远,婆家欺负她,我们远在定京帮不上忙又怎么办?”
罗雪雁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沈丘叹了口气:“说到底,定京的这些人还是怕连累到了自己,莫非就没有一个青睐妹妹胜过自己生命的男子么?”见罗雪雁盯着自己,沈丘连忙又补充:“除了我和爹之外。”
正说着,却见罗凌从外头走进来。罗雪雁招呼他坐下,一边急切地问道:“凌哥儿,今日可找着了合适的人家?”
罗凌摇了摇头。
沈信和沈丘俱是有些失望。
罗雪雁也低下头,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的茶盏,一片沉默中,却听见罗凌轻声开口道:“姑姑,姑父,表哥。”
三人抬起头来,却见罗凌的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丘问:“表弟,你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这里都是自家人。”
罗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表妹到现在还没找着合适的人么?”
罗雪雁摇了摇头,道:“定京的这些人都怕被皇室找麻烦,恨不得离沈家远远地,要找一个在这关头合适又肯娶娇娇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么,”罗凌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我愿意娶表妹。”
此话一出,屋中顿时沉默下来。便是连一边伺候的丫鬟们也都不敢开口,默默地退到一边。
沈丘和沈信紧紧盯着罗凌,罗凌却像是忽然有了勇气般,继续开口道:“我知道自己的右手如今尚且不好,论起家世品貌,定京胜于我的人多矣,可是……我愿意娶表妹,我会一直对她好,终身不纳妾不收通房,后院中只有她一个人。况且……”罗凌微笑道:“如果姑姑姑父担心皇家有什么动静,我可以带着她回小春城,爹娘和祖父都在那里,他们也会照顾表妹,不会让表妹受委屈。姑姑和姑父下一次出征的时候,也能回小春城来探望表妹。”
“表弟,你……”沈丘说不出话来,不仅沈丘,罗雪雁和沈信也有些发愣。
罗凌这一番话,说的平实质朴,没有一些花里胡哨的承诺,不过却贵在真诚。在那之前,罗雪雁不是没想过这两个孩子,只是瞧着沈妙对罗凌似乎只有兄妹间的情谊,便也不再多想。可是眼下境况不同,罗凌比起太子来,却是个最好的归宿了。
罗凌算是沈信夫妇看着长大的,性格正直温和,善于容人,恰好可以包容沈妙。又是自家大哥的儿子,等于是一家人,沈妙嫁过去,总不会受公公婆婆的刁难,以罗连营和余氏对沈妙的喜爱,说不准还会事事偏袒沈妙多得多。最重要的是,罗凌可以带着沈妙回小春城,天高皇帝远,皇家就算是有再多不满,也鞭长莫及,恰好可以让沈妙避避风头。
随着皇子间夺嫡越发激烈,明齐局势越发复杂,定京城也就越发危险。沈信自己因着兵权的原因不能离开定京,却不希望将自己一双儿女也卷入到危险的漩涡中来。沈丘是男儿身,又已经入仕,是不能再逃避的,可是沈妙,沈信总希望她能过得安平顺遂一些。
若是嫁到罗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信盯着罗凌,言辞却有些锋利道:“凌哥儿,眼下你为了解难娶了娇娇,保不准日后遇着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待那时你又如何?”
这话是有些探究的意思在里面,罗凌却突然有些赧然,他面色微红,却仍是坚持的道:“不会遇着心仪的姑娘了……我心仪的,只有表妹一人。”
沈丘闻言,顿时乐开了花,一巴掌拍在罗凌肩上,道:“这么说来,你是早就看中妹妹了?”
罗雪雁也有些诧异,罗凌性格温和自持,情绪又不怎么外露,平日里对沈妙虽好,罗雪雁也以为不过是兄长照顾妹妹。却没想到罗凌竟然有这个意思。
罗凌点了点头。
“真是便宜你这臭小子了。”沈丘却又忽然有些不满意,悻悻开口。
“闭嘴,丘哥儿。”罗雪雁瞪了沈丘一眼,瞧着罗凌,真真是越看越满意。
沈信和沈丘看着却不是个滋味,他们的心绪可真是复杂极了,没人娶沈妙这父子俩不高兴,有人娶了也不高兴。尤其是沈信,觉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养大了就这么嫁给面前这个臭小子,白白便宜了对方,就觉得看罗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沈丘道:“我又没说错,我们娇娇若是不出这事儿,定京子弟随便挑,挑个天仙都不为过。谁知道出了这事儿……表弟捡了个漏子,也不知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罗雪雁大怒:“臭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狗嘴吐不出象牙!”
罗凌笑道:“表哥说的不错,娶到娇娇是我的福气,不过……”他道:“此事还得过问表妹的意见。若是表妹不愿意,这桩事情便也不必再提。”
到底还是要尊重沈妙的意思。
罗雪雁和沈信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嫁与不嫁,最后都要看沈妙的态度,不过眼下这种境况,想来沈妙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嫁给罗凌,毕竟东宫去给人当个侧妃,似乎并不符合沈妙的喜好。况且比起太子,罗凌容貌清俊,性情温和包容,显然更加符合良人的模样。
罗雪雁就道:“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不管如何,我和你姑父还有你表哥总是在你这头的。”
沈信和沈丘非常不满意被罗雪雁“代表”,却也没有反驳。
几人正在商量着此事的时候,外头突然有小厮过来通报,道:“老爷夫人,门前有人找。”
这几日因着沈妙的事,定京与沈家有些交情的人都避而不见,更不会主动上门,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找。沈丘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小厮道:“是平南伯夫人。”
众人:“……”
苏夫人进屋的时候,没料到沈丘和沈信也在。说起来,她还是有些害怕沈信的,因着早年间沈信和苏煜政见不合,沈信对着苏煜没啥好脸,苏煜自然也不怎么瞧得上沈信,苏夫人就更是了。这一回要不是因为苏明枫,苏夫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登上沈家的大门。
罗雪雁请苏夫人坐下,苏夫人同沈信见了礼。笑着看向沈丘,道:“这位就是府上大少爷吧,果真少年英才,俊逸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儿郎。”
沈丘便连称不敢,苏夫人又看向罗凌,笑问:“这一位……”
罗雪雁就解释:“这是我娘家大哥的儿子,罗凌。”
苏夫人看着罗凌的目光有些古怪,不动声色的问:“那这位表少爷如今可有婚配?”
“回夫人的话,还不曾。”罗凌礼貌回道。随即又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夫人,大约是不明白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妇人为何要问他婚配的事情,这未免有些唐突。
罗凌越是有礼,苏夫人看他的目光就越是古怪,仔细看来,甚至还有一两分敌意。旁人自然是摸不着头脑,哪知苏夫人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沈家屋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正值年纪的表少爷。看这表少爷一表人才又懂事知礼的模样,倒是不差。要知道表哥表妹最容易的便是发生些什么事儿,沈妙年纪小不懂事,指不定就被这表哥骗了,这样一来,苏明枫还能有机会么?苏夫人顿时打起精神来,决心要好好为自家儿子争取一回。
因着沈信几个是男子,不好坐着听女人家的话,便起身离开。正堂里便只剩下罗雪雁和苏夫人二人。罗雪雁笑着问道:“苏夫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连帖子也没下未免有些急切,罗雪雁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却又不敢往深处想,只当是自己自作多情。
苏夫人正色道:“前些日子我与夫人说的那事儿,夫人眼下考虑的如何了?”
罗雪雁一怔,前些日子说的事?前些日子说的是什么事……是苏明枫与沈妙的亲事?
罗雪雁不免有些悚然,她道:“苏夫人莫非没有听到近来市井中的传言?”她虽然也希望有人来娶沈妙,越多越好,让沈妙多一些选择,可也不希望是瞒着对方,让对方倒霉的情况下,因此话语也说的坦诚。
苏夫人道:“什么传言?”
罗雪雁心一横,索性道:“就是太子有心要娶咱们家闺女进府的传言。”
“原来是这事儿啊。”苏夫人笑道:“我听说了。沈家姑娘品貌卓绝,连皇家都惦记着呢。”
苏夫人说这话时,神情没有一丝扭捏,甚至比罗雪雁还要坦荡。罗雪雁反倒有些看不明白了,苏夫人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她是根本没明白皇家属意沈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你听说了这事儿,还考虑苏家少爷和小女的亲事?”罗雪雁问。
“自然要考虑。”苏夫人点头:“做人不能如此霸道,总不能只让苏家属意沈姑娘,就不许别家属意沈姑娘了吧?夫人,我们苏家性情敦厚,没那么霸道的。”
罗雪雁觉得苏夫人的想法与自己大约不在一个点儿上,干脆便挑明了,细细的与她说明白,她道:“太子有意要纳小女进东宫。因着都是做娘亲的,我便也不瞒夫人了,小女不愿意与人做侧妃,所以才想早些嫁出去。不过这传言既然已经流了出去,那些之前物色的人家便极力推脱。夫人也明白,谁要是这个时候敢与小女结亲,那就是与皇家作对,惹恼了皇家,之后只怕会吃些苦头……苏夫人,现在你可明白了我的意思?你还想要结这门亲吗?”
这一番话说的诚恳也没有丝毫隐瞒,将坏处也直白的剖给了对方看。苏夫人反倒是慢慢笑起来,道:“夫人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这点子事请都看不明白吧?”
罗雪雁这下就更加不懂了,明白了其中坏处却还要来结这门亲?苏家不怕惹祸上身?
“也不瞒夫人了。”苏夫人笑言:“定京如今局势太复杂,我家老爷常说避祸避祸二字,大约是想着不出头便躲避这些俗事。这两年来平南伯家都已经退出了朝堂之事,说起来,既然和官家已经撇清的差不多了,做事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我之所以结这门亲,自然晓得这其中危险,不过,谁让明枫喜欢呢?”
罗雪雁瞪大眼睛,失声问道:“喜欢?”她一直以为那一日苏夫人说的话不过是客套话,或者是编出来敷衍她的。眼下看苏夫人的神情,却不像是假的。
“当然了。”苏夫人道:“若非明枫喜欢?我怎么会一直缠着夫人。”她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曾见明枫喜欢过哪位姑娘,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死脑筋,但凡喜欢了什么,再要改过来就来不及了。既然喜欢了沈姑娘,日后再想喜欢别的姑娘就很那,怕他钻死胡同,倒不如就圆了他的愿。”苏夫人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因为苏家的关系,明枫只能藏拙不能再仕途上大展拳脚,已经是我们愧对了他,若是亲事上再不让他如愿,我和老爷只觉得欠他的,这辈子都补不上了。”
罗雪雁听着,心中便渐渐生出了一种戚戚之感,都是做母亲的,自然能有些想通的地方。
只听苏夫人又道:“不过夫人放心,我们苏家虽然已经不是官家,可是银子却是够得,也有许多铺面,吃喝是不会发愁。沈小姐嫁过来后,我和老爷会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明枫性子古板又厚道,后院不会有别的女人。人口简单,沈小姐虽说不能像在太子府那般荣华富贵,却也过得满足自由。”
罗雪雁心中一动,苏夫人这话,说的可算是到她心坎里去了。她不求沈妙嫁的人有多么大富大贵,只要对方正直品行好,对沈妙好,人口简单就更好了。苏明枫,真的是不错的人选。
想到方才的罗凌,苏夫人开始犹豫了起来。罗凌固然也不错,可是沈妙要回小春城,苏明枫的话,沈妙就能留在定京了。
这一回,因着心中的种种考量,罗雪雁没有一口回绝苏夫人,只说是再想想,苏夫人离开后,罗雪雁就去找沈信商量着此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沈妙的意思,这二人皆是青年才俊,只要打听清楚苏明枫确实没什么问题后,就能让沈妙自个儿相看未来的夫君了。
这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沈妙的耳中了,罗潭来找沈妙的时候,笑的乐不可支,只道:“小表妹平日里看着足不出户,没想到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看,凌哥哥和苏家少爷这就上门来了,还有那太子。这可是足足三朵桃花,看在旁人眼里,只怕要羡慕死了。”
沈妙很是无奈。罗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娶自己,当然让沈妙更觉得没想到的是,苏夫人竟然还会前来,替苏明枫来把握这门亲事。
本来苏夫人之前要和沈家结亲之事就让沈妙心中足够疑惑了。就怕苏明枫为的是查清谢景行的身份。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苏家甚至不惜与皇家为敌也要娶自己,沈妙就觉得苏明枫这个人越发危险。想着苏明枫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谢景行自己解决,可是……沈妙瞧了一眼窗户,这人不知道何时才回来,正是多事之秋,偏偏选在这时候消失,没来由的,沈妙心中有些不满。
罗潭还在继续道:“之前在普陀寺那棵结缘树上挂红绳的时候,小表妹你扔的那根红绳可是挂着好地方。我当时瞧了瞧,朝红绳那一处伸枝桠的旁枝多得很,只怕就是如今的桃花,我看这区区三朵桃花是不够的,指不定还有六朵七朵八朵。”
沈妙一边端起茶杯一边道:“你当是在剪窗花,想来几朵就几朵?”罗凌是性格善良,苏家是一家子奇葩,找到两个不怕与皇室为敌的人已经很稀少了,哪能还有别的?不过又想到之前那疯道士所说:恐有桃花之难,不由得心中一跳,难不成真的被那道士说中了?
罗潭还在继续自言自语:“可是小表妹你挂的那红绳最后落在一处高枝上,那高枝应当就是你的归宿,不知道我的妹夫是谁呢?”
沈妙抿一口茶,心不在焉的听着罗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如果是睿王就好了!”罗潭一拍巴掌:“那我就水涨船高,是睿王的小姨子!”
沈妙正喝着茶,一口茶全喷了出去,险些将自己呛着。
却没想到,罗潭这一语成谶,沈妙的这一处桃花,不来则以,一来惊人,区区三朵,确实是被低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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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倾慕
第二日一早,沈宅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冯安宁。
自从之前沈妙和罗潭被劫走那事儿一过之后,后来冯安宁果真是主动登门道歉来着,沈信夫妇也是豪爽之人,况且当初的事情也怪责不了冯安宁,只能怪那些劫匪手段高明。虽然沈信夫妇表示没什么大碍,沈妙和罗潭也没放在心上,冯安宁却好似十分愧疚。除了隔三差五差些人送来一些小玩意儿,竟是再也没有登过门。大约是觉得无颜面对沈妙和罗潭,罗潭给冯安宁下了帖子,冯安宁也都是婉言拒绝。
倒没想到今日却是主动登门来了。
罗潭一听冯安宁来了高兴得很,拉着沈妙就往前厅跑。在定京,除了沈妙以外,冯安宁是罗潭唯一的朋友。她们二人一人泼辣却率直,另一人更是豪爽不羁,很是志趣相投。因着之前的事儿罗潭已经许久没和冯安宁见过面,便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待到了正厅,果真见着罗雪雁正与冯安宁说着话。冯安宁穿着一身月白色短袄锦裙,梳着堕马髻,戴珍珠耳环和琉璃钗,看着比往日要文静许多。罗潭率先叫了一句:“冯安宁!”就奔了过去。
沈妙却是注意到,在冯安宁身边的位置上,还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生的眉清目秀,穿着一身鸦青色的直身锦袍,衣袍合身,神态温和,很是彬彬有礼的模样。瞧见沈妙看他,便对沈妙轻轻点了点头,礼数十分周全的模样。
眉目间隐隐和冯安宁有几分相似。
罗潭也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便道:“这位是……”
罗雪雁有些尴尬,莫名其妙的让两个姑娘家见外男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想到今日冯安宁来的原因,便又觉得有些为难,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