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荃见到林琬,赶紧收住话,勉强朝林琬露出一个笑来。
“是琬姐姐的喜事才是。”陆荃撇了撇嘴巴,心里恨恨的,偏偏嘴上不能说,只道,“既然琬姐姐喜欢荃儿,以后自当有很长一段相处的日子,荃儿一定会好好跟琬姐姐相处的。”她气得几乎是咬牙切齿。
林琬心道,这丫头真是中了林玥的毒,她替林玥不平,真的是有些过了。
也没有再回陆荃的话,只将目光轻轻落在林玥脸上,林琬关切问道:“姨娘身子可大好了?听说昨儿夜里姨娘又发了热,竟连夜差人来母亲院子将父亲请了去,不过,听说早上起来就吃了两碗燕窝粥,一想来是身子已经大好了。”
身子大好了,就可以即刻送去庄子上了,林琬轻轻笑。
林玥脸色晒了晒,尽管极力收敛,可看林琬的眼睛还是能喷出火来。
姨娘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就是她害的,她先是害了姨娘小产,身子再难养得康健,后是毁了哥哥,让哥哥娶了一个丫头,这笔账,她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中,将来等她寻得机会,再一笔一笔还。
眼角余光瞥到回廊拐角处有一抹熟悉的青色,林玥瞳孔骤然一缩,随即朝林琬高高抬起手来,画堂跟韶光以为林玥要打自家姑娘呢,忙挡在林琬跟前去。
孰料,两人根本还没动手呢,林玥就踉跄几步,往一边河中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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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僵持不下
016僵持不下
林玥这一举动,实在叫人始料未及,待得林琬跟陆荃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玥已经整个身子都浸入到了水中。林琬望着漂浮在河面上的那抹水粉色的裙角,微微怔了怔,待得眼角余光瞥到回廊处那抹青色身影的时候,她抿唇笑了笑。
“快来人啊,二姐姐失足掉进水里去了。”林琬娇声娇气地喊了一声,然后就只静静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玥姐姐!”陆荃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是哭着喊了起来,她急得跳脚,“快,快下水去救人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她伸手指着画堂跟韶光,双眼几乎能喷出火来。
林琬一手一个将两人拽住,然后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双眼一闭,就晕厥过去。
“姑娘!”画堂跟韶光这下可真急了,一人一边稳当将林琬扶住。
那边陆渊自然是听到了呼救声,又听说是林玥落水,他想都没有想,一个飞身便落到了水里,水面上立即激起千层浪来。
林琬听得重物落水的声音,她微微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正伏在跟前哭的韶关见了,轻声唤道:“姑娘......”待得见林琬冲她摇头,她赶紧闭了嘴,然后一直守在林琬身边,哭得抽抽噎噎的。
跟陆渊同行的还有林府大爷林昇,他见陆渊已经将二妹妹救了上来,便举步朝林琬走了过来。
见她虽然闭着眼睛,可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子滚来滚去的,那睫毛也在轻轻颤动,便浅笑着道:“你们姑娘受惊了,还不送姑娘回去?虽说已经是三月末的天气,可风也是冷的,别叫你们姑娘吹了冷风,去吧。”
画堂跟韶光扶着林琬就要走,陆荃见了,连忙气冲冲走过来拦住道:“你们去哪里?害得玥姐姐落了水,你们就想逃吗?不许走,跟我找外祖母评理去!”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蛮横地拽住两个丫头的手。
林昇垂眸望了陆荃一眼,视线越过她,平静落在已经被陆渊救上来的林玥身上。
“二妹妹可还好?”他轻声关切一句,并没有理睬陆荃,只是吩咐画堂道,“三妹妹这里有我照拂着,二妹妹到底落了水,你去济世堂请了秦大夫来吧。”又对韶光道,“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事先把姜汤熬上。”
陆荃找林玥说林琬坏话,不想有丫头跟着,自然一早就将丫头们都挥走了。
此番出了事情,除了画堂韶光两个可以使唤,还真寻不到旁的人。
虽然陆荃急着想要惩罚林琬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可见林昇将这两个丫头都支开忙正事去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不甘心地撇撇嘴,然后小跑到林玥身边去。
“哥,玥姐姐如何了?”见被救上来的林玥整个身子都湿透了,她一张白净的小脸几乎皱成团子来,气愤愤道,“她们是故意的!她们想害玥姐姐!”
林玥人没事,只是喝了几口水,吐出一些水出来之后,她就幽幽转醒。
那双美艳的眸子一翕一合,待得完全清醒之后,她目光温柔地落在陆渊脸上,看了他一会儿后,眸光渐渐又黯淡下去,只微微别开脑袋望向别处去,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同时一双白瘦的素手微微垂落在身侧,有气无力地垂着,就像一只被雨水沾湿了翅膀的花蝴蝶。
失去生机,飞不起来了,瞧着都叫人心疼。
陆渊一颗心似是被刀子狠狠划过一般,他双拳紧紧攥起,面上十分痛苦。
他有千言万语与她说,可奈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能强忍住那满腔思念,冷静转头对妹妹陆荃道:“玥妹妹落水定然着了凉,你赶紧扶着她回房歇着去。”说罢他已起身,举步朝林琬走来。
林昇轻轻捏了捏妹妹手一下,林琬轻哼着就醒了过来,见到陆渊的时候,她忙虚弱地关心道:“渊表哥,二姐姐如何了?”
陆渊目光轻轻定在林琬脸上,喉结滚动一下,轻声道:“落了水,该是着凉了,我已经让阿荃扶着她回屋歇息去了。”他眉心紧锁,那张清俊儒雅的脸上明显有着不耐烦,顿了良久才又说,“母亲已经来找二舅母......”
“大哥哥,既然二姐姐没事,我也想回去歇着。”林琬轻声打断陆渊的话,抬手轻轻挡住太阳,一脸疲惫的样子,“原是出门赏花的,奈何半道叫人搅了兴致,此刻风景再美,也没有观赏的心情了。”
说罢,她轻轻朝林昇跟陆渊两人抚了抚身子,然后转身离去。
陆渊望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浓黑的眉毛不自觉轻蹙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表妹打小性子便温和,不似玥儿那般事事要强,在他印象中,琬表妹不论才情还是容貌,那都是比不得玥表妹的。整个贵安侯府,只要有玥表妹在,旁的姑娘都会被衬得黯然无光,包括她这个几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三姑娘。
可方才近处一瞥,总觉得他许久没有关注过的琬表妹,竟也出落得花容月貌,且丝毫不输玥表妹。
他爱慕林玥,不仅仅是因为她惊才绝艳,国色天姿,也有怜惜她的情分在。
有时候他想,若是玥表妹乃是二舅母所出,若是玥表妹身份高贵又得万人宠爱,想来她就不必那般辛苦周旋了。
玥表妹能够在京都城小有名声,旁人都道是她林玥好命,只有他知道,玥表妹要付出多少才得到这些名声的。若是她乃贵安侯府嫡出之女,若她有忠勇将军府那般有权势的外祖仰仗,她会过得很轻松很快乐。
很多时候,他站在林玥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竟也觉得,林琬就是命太好了。
因为命好,便是事事不如人,她也可以比玥表妹活得轻松、嫁得如意。
思及此,陆渊心中那股子怜香惜玉之情又涌了上来,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攥成了拳。
回头望了眼,见那水粉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昇一袭月白锦袍,羊脂白玉簪子束发,他面含微笑地立在杨柳河岸边,心中明白一切,却是什么也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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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回了院子之后没多久,韶光就回来了,她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姑娘脸色,见姑娘并没有十分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安安静静伺候在一边,也不多说话,只是暗中细细瞧着林琬。
她觉得姑娘真是越发好看了呢,眉清目秀的,只这般静静看着,就要醉了似的。
京都城中的人提到贵安侯府就只想到二姑娘,真是瞎了狗眼了,要是她家姑娘再长大些,名声肯定要比二姑娘高。自家姑娘行事低调,又年岁尚小,这才被二姑娘夺了风头,其实若真比起来,自家姑娘可比二姑娘好多了。
画堂匆匆走了进来,朝着林琬俯身道:“姑娘,太太方才回院子了,可是瞧着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捎了话来,让姑娘去一趟呢。”
林琬想着,定然是姑母跟母亲提了亲事,母亲多半不太愿意吧。
其实前世的时候,对于自己嫁入陆家的这门亲事,母亲也是不太愿意的。相比起来,母亲更希望自己能够嫁入外祖薛家。只是后来因为自己瞎了眼睛极力坚持,母亲才勉强同意。
林琬进薛氏院子的时候,薛氏正侧身歪躺在美人榻上,只一条薄毯子盖在身上。
听说女儿来了,她一双美目轻轻睁开,旋即缓缓坐起身子来,牵着女儿的手,将她拉坐到自己身边去。
“琬姐儿,你姑母今天来,有意将你说给渊哥儿当媳妇,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薛氏没有绕弯子,直接开了口,她静静瞧着女儿,似是不愿意错过女儿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似的,但见女儿听后反应十分平淡,不由蹙了秀眉,“之前提到渊哥儿,你都是羞羞答答的,今儿怎么......”
“娘......”林琬撒娇似的歪身钻进薛氏怀里,闷着脑袋说,“我才多大,还想多陪陪你们呢,再说了,就算将来嫁人,女儿也不想嫁给渊表哥。”
薛氏明显有些激动起来,方才还一脸愁容的,听了女儿的话后,立即露出笑容来。
“琬姐儿,你可别是唬娘的?”薛氏急切问了一句,但见女儿极为认真摇头后,她一把将这个心肝宝贝女儿抱进怀里,“陆渊虽好,但却不是你的良人,娘的宝贝女儿,定当要嫁个一心一意只对你好的才行。”她又嘟了嘟嘴,一脸愤愤道,“再说了,我家娇娇女才多大点,竟然就有人开始动心思了,娘才不依。”
林琬从薛氏怀中探出脑袋来,只仰头望着自己母亲问:“那母亲是如何回姑母的?”
薛氏撇嘴,只宠爱地抱着闺女白嫩嫩的小脸亲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道:“娘只推脱说你还小,舍不得你,老太太又没有撮合这门亲事的意思,你姑母也不好再坚持说什么,便只道过些日子再提罢了。”薛氏一双眸子闪烁着光彩,她忙吩咐道,“今儿姑娘陪着我用饭,去小厨房做几道姑娘爱吃的菜来。”
那婆子才将匆匆退下去,便有丫头来回话道:“太太,方才旺儿来说,老爷晚上来太太这里用饭。”
薛氏笑着唤住那婆子,忙又命她再做几道老爷爱吃的菜。
见母亲心里开心,林琬心里却不得不琢磨起来,林玥落水可不是白落的。喝了那么一肚子水,难道没有所图吗?那可不是她的风格。
果不其然,林成寅晚上来薛氏这里用饭,才将放下碗筷,就对妻子道:“玥姐儿白天落了水,大夫说受了寒,恐怕身子要养一段时日。”他目光轻轻在林琬脸上顿了下,方又继续说,“玥姐儿落水的时候,琬姐儿跟她的两个丫头也在,听荃丫头说,是琬姐儿跟前的画堂韶光推玥姐儿下水的。”
作者有话要说:
☆、017薛家表哥
017薛家表哥
薛氏见丈夫这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又想起前些日子女儿挨打的场景来,忙护住林琬道:“老爷,琬姐儿是什么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她一向乖巧懂事,从不惹事生非的,又怎么会纵容手下丫头闹事呢......想来是荃丫头看错了,错怪了琬姐儿。”
林成寅今天脾气难得的好,他见妻子误会了,忙道:“夫人放心,我不是来问罪的,玥丫头也说了,不再追究此事。”他一双黑眸闪了闪,喉结滚动一下,接下来似还有话要说,但似乎难以启口,他想说却又没说。
林琬只将父亲神色瞧在眼里,轻轻抿了抿唇:“那二姐姐的意思,就是说的确是琬儿纵容了画堂跟韶光,只是她素来大度,才不与琬儿计较的?爹,您是怎么认为的呢?琬儿就算再蠢笨,也断然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来。二姐姐失足落水,琬儿吓得都晕厥过去了,二姐姐难道没与爹爹说?还是说,在二姐姐心里,从来就不念姐妹情分的。”
“玥儿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林成寅道,“爹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定然是你二姐姐自己失足落水了,跟你没有关系。”他顿了顿,琢磨了一下,又望向薛氏,“请了大夫来瞧,说是受了寒,我方才离开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咳嗽。哎,这孩子也是可怜啊,平时那么要强的性子,一旦病起来,也是怏怏的,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光彩。”
林琬道:“爹放心吧,二姐姐身子一向好,又是请的秦大夫,吃几服药肯定就大好了。”她抿了抿唇,幽幽转了话头,问起来,“倒是苏姨娘......爹,苏姨娘养了这么些日子,身子也该是大好了吧?”
“我今儿来,就是说这事情。”林成寅望着薛氏,一脸情深的样子,当着小辈的面,也毫不避讳地轻轻攥住了薛氏的手,“瑛娘,苏氏的确犯了大错,不过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要不,你去老太太那里求求情,就别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吧,啊?”
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林琬一点不觉得奇怪,她只淡然道:“爹,请恕女儿说句不敬长辈的话,苏姨娘犯的可不是一般的错,她费劲心机想害的人是晁哥儿,是咱们二房的嫡长子。好在老天有眼,没有叫她的奸计得逞,若是当初她计谋得逞了,晁哥儿现在怕是就毁了。爹,您应该清楚,咱们二房若是没了嫡长子,这侯府的爵位,还能落在二房吗?”
林成寅被问得咽住,他本来就是压着脾气在说话,几乎是在讨好这对母女了。
可这丫头,怎么字字戳在人心上,她说出的话就是叫人听着不舒服。
“我在与你母亲说话,你一个姑娘家,插什么嘴。”林成寅终是拉了脸来,教训道,“再说晁哥儿这不是好好的吗,苏姨娘也得了惩罚,七个月大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的痛,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懂。”
林琬早没将自己将来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父亲身上,好声好气对他说话,那是礼貌,不代表她被逼急了不会反击。
“爹,您要是这样说,那女儿觉得,只将苏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去,这惩罚可不够。”林琬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只平静道,“苏姨娘可是自己亲口承认,是她自己故意撞在桌角上,这才将腹中胎儿给撞了下来。苏姨娘胆子真是大,不但耍阴谋想害了嫡子,还狠心地杀死了父亲的孩子,这样的恶毒妇人,难道不该直接赐一杯毒酒,了此余生吗?”
林琬没有惧怕,说话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的,仿佛在说着今儿想吃什么菜一般。
偏生林成寅被激得跳起脚来,可林琬说的没有一句话是错的,便是他再急,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瑛娘,你若是不愿意,我亲自去找老太太说去。”他早已黑了脸来,说罢重重一甩袖袍,大跨步往外面走去。
薛氏想喊住丈夫,却被林琬给拉住了。
“娘,爹这明显是伙着苏姨娘母女一起在欺负您呢,您做什么还要给好脸子看。”只在自己母亲跟前,林琬才表现出嫌恶的神色来,“娘,您平时就是太好说话了,这才叫某些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您以为爹真的会去找老太太吗?他亲自去说这事情,老太太少不得要打他一顿呢,让娘去做这里外不是人的事情,这阴毒的主意,肯定是林玥想出来的。”
薛氏叹息道:“她跟你爹相识,在娘之前,两人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所以你爹偏帮着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琬撒娇似的蹭到薛氏怀里去,娇滴滴唤了声娘亲,又说:“您是忠勇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您给侯府带来了利益,给爹爹带来了利益。可爹爹一边享受着您给他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偏宠苏姨娘,也就是娘您心肠好,要是换了别人,早耍手段好好将苏姨娘惩治一番了,还由得她在后院里面兴风作浪的。”
提到娘家,薛氏忽然想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回娘家去了。
她望了眼林琬,忽然想起侄子薛平来,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琬姐儿,咱们明天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母亲带你回去孝敬孝敬你外祖母。”
林琬正要说这事呢,没想到母亲自己说出来了,她赶紧拍手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