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收到容安郡主的帖子了?你会去的吧?”乔歆问。
蒋沁心不在焉地抛出两个字:“不去。”
“为什么?”乔歆不解,又因为受了夏侯芊的托付,难免有些心急,索性把事情全都告诉她,“她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她约我们,主要是为了同你修好,还说……”
话还没说完,就听蒋沁嘟囔道:“无聊!”
乔歆瞪大了眼睛:“唉,我可是为了你好!”伸手抽掉蒋沁前面的书,一看却是个侠客劫富济贫的话本子,“你就只顾看闲书,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就是去见她很无聊,所以不想去。”蒋沁跪坐起来,双手平放膝头,唇角微翘,目不转睛地盯着乔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认真很专心的同你说话?可以把书还给我吗?”
乔歆把书拍在她胸前:“你都要做明王妃了,难道你家里都不让你修习些有用的?”
蒋沁侧躺回去,说:“你这是被你娘折磨得太过凄惨,所以看不惯我悠闲么?”停了停才反应过来,又问她,“谁说我要当明王妃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怎么会不知道?”乔歆奇怪地问。
“那你怎么会知道?”蒋沁学着她的语气反问。
“是夏侯芊告诉我的。”乔歆一点也不瞒她,“她说因为你将来会成为她的嫂嫂,所以才想找机会和你修好,还希望我能帮助她。”
蒋沁撇嘴:“打算的挺好,不过我是不会像小姑姑那样嫁到皇家去的,太累太拘束。”她笑嘻嘻扬扬手中的书册,“我要做侠客,劫富济贫!”
听她言之凿凿,如果没有最后那句,乔歆绝对信个十足十,毕竟赏花宴过去已经快两个月了,若是东宫那边真的选定蒋沁当明王妃,以太子妃和蒋家的关系,她怎么会半点不知情。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夏侯芊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乔歆想不明白,正郁闷着,就见孟珠蹦蹦跳跳地走进来。
“劫富济贫?你就是大家口中的富,快快把钱财都交出来,周济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孟珠在屋外时听到蒋沁那句话,一进来便爬到榻上去咯吱她。
蒋沁力气比孟珠大,没两下功夫便把她压制住,装腔作势地在她颈边一嗅,学着话本子里登徒子调戏小娇娘的语气,说:“阿宝,你怎么这么香,驰飞哥哥我等不及要娶你过门了。”
孟珠闹了个大红脸,又羞又气地推开她,坐到一旁不说话。
乔歆凑过去问她:“阿宝,那下个休沐日你去吗?”
经过上巳节那天的事情后,她们之间本来有点小别扭,但是在书院里朝夕相处,很容易有机会把话摊开说,乔歆也接受了自己因为站得远,再加上角度不对,看错了孟珠行动的这种说法。两人很快恢复到和过去一样亲密无间。
“你们都去吗?”孟珠反问。
她对夏侯蕙没有明显的喜恶,可是夏侯芊曾经与孟珍那样亲密,孟珠本能对她有戒心,如果只她一人肯定不去,但因为有乔歆和蒋沁,她也愿意适当调整自己和朋友们保持同步。
蒋沁立刻答:“那天我们家要去温泉庄子。”
乔歆却说:“我去的,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燕秋这些日子管她极严,等闲的邀约根本不准去,多亏夏侯芊身份尊贵,燕秋才同意让她出门,她是一定要去的,不然只能被关在家里练琴练字一整天,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孟珠当然知道她的境况,是以根本不需明说也猜到她的心思,于是答应下来。
可惜没过几日,如霜送了燕驰飞的信进来,说是约她下个休沐日碰面,孟珠当即改变主意,决定去赴燕驰飞的约会。
“哼,重色轻友。”乔歆听后如是说。
不管她们两个去不去,她反正肯定要去,待到三月二十日那天,按照约定好的时辰出了门,到了绿柳居,夏侯芊和夏侯蕙已经在约好的天字号雅间里等着。
因为夏侯芊拜托的事情没办成,乔歆其实有些抱歉,便主动向她解释起蒋沁和孟珠不能来的原因。
夏侯芊笑意盈盈地听过后,温言说:“一个阖家出游,一个约会情郎,都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介怀,她们不来,我们三个聚会一样可以很开心。”
三人点了几样招牌菜,聊着书院里种种事情,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餐饭。
因为今日是夏侯芊做东,吃饱喝足后,乔歆自然少不了要感谢她几句。
夏侯芊说:“谢字便免了,咱们以后要多来往,何必这般客气。你说今天玩得开心,我就有个好提议,不如以后每逢书院休沐时,大家都聚上一聚,轮流做东,下回换你,在下次换孟珠或蒋沁。蕙蕙么,她年纪还小,咱们不能欺负她,所以暂时还只需跟着咱们吃好玩好,旁的不需管。至于我么,不管每次做东的人是谁,都由我做发起人,给大家派帖子,你说可好?”
如果每次休沐日都和夏侯芊聚会,那岂不是每次都能逃避阿娘的酷刑,乔歆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之后三人各自登上马车返归。
乔歆看天色仍早,不想回家,便吩咐车夫绕路去商铺集中的地带游逛。
夏侯芊也没有立刻回去东宫,她坐的马车在街上兜了个圈,在申时前后又回到绿柳居。
夏侯旸坐在与天字号雅间门口相对的地字号雅间里,夏侯芊推门而入。
两人之间从未见过,互相打量片刻,夏侯芊主动施礼,称呼他:“五皇叔。”
她是太子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异常。夏侯旸却只是个未被公开承认过的皇子,平时甚少与皇家中人接触,身份也暧昧不明,就连小南宫里伺候他们母子的,都只含糊地称呼他为殿下,从来不敢擅自冠上序齿排行。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侯旸警惕地问:“你约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夏侯芊并不立刻答话,只无比自然地微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皇叔不请我坐吗?”
不过是个小姑娘,夏侯旸虽有戒备,却并不会刻意为难,打了个手势让她入座。
夏侯芊挑了他正对面的位子坐下,不慌不忙地说:“其实,我今日本约了几位好友在这里聚会,其中便包括皇叔心仪的孟三姑娘。”
如果夏侯旸这时问“你怎么知道”这种话,无疑等于承认自己对孟珠有意,所以他并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看着夏侯芊,等她继续说下去。
夏侯芊见他的反应比自己想得有趣得多,更添兴致,索性不卖关子,直接说:“我是听丹阳姑奶奶说的。所以,便想借机帮皇叔你一个忙。”
夏侯旸表现的并不急迫,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半晌后才问:“你若和她是好友,不会不知道她已与燕国公世子定亲的事吧?”
“当然知道。”夏侯芊点头,“而且我还知道燕家的长辈最近对她有不满,婚事未必一定能成。我觉得这是皇叔你的好机会。不晓得皇叔知道不知道,孟三姑娘与燕世子之前曾经在书院朝夕相对,日久难免生情。所以我认为皇叔缺少的只是与她相处的机会。正好我与孟三姑娘等人约好,每旬的休沐日都会聚会,皇叔如果也来,便有机会多与孟三姑娘接触。皇叔生得这般一表人才,介时多多表现,定能讨得她的欢心,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夏侯旸可不相信真的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与夏侯芊说是有血缘的亲属,可其实素未谋面,半点感情也无,她这样主动提供帮助实在有违常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直接问。
夏侯芊微微低头,似乎有些害羞之意:“因为,如果皇叔与孟三姑娘共谐连理,那么燕世子必然得重新挑选妻子人选,所以,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我与皇叔各有所求,若是彼此配合,才能皆大欢喜。”
原来是利益交换。
夏侯旸虽然自负,认为就算没有旁人帮助也能得到孟珠,但既然夏侯芊主动要求与他做同盟,两人共同进退,利益共享,可以事半功倍,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夏侯旸心中欢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还是维持着那个冷冷淡淡的模样,只说:“嗯,那就麻烦你通知我每次聚会的时间与地点。今天皇叔我请你吃一顿好的,聊表谢意。”
说罢让小顺子招呼小二上来点菜。
二十几样招牌菜摆得慢慢一桌
夏侯芊刚饱餐过,仍然很撑,哪里吃得下,可为了不让夏侯旸怀疑,只能硬着头皮每样吃上一两口,事后肚子几乎涨破。
孟珠满怀期待地去到燕驰飞指定的陶然居,可等来的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只是他的长随。
“世子让我给三姑娘传个信,他在宫里有要事,一直走不开,今日不能来赴约,让我替他亲自送三姑娘回去。”
其实燕驰飞也不想爽约,可他实在身不由已。
近来瓦剌人在边境上不断犯事,朝中对于开战与否争论不休。元衡帝与上朝时与各位大臣讨论不算,下朝后还轮番请不同的人分别到书房去听取意见,甚至要求做出相应的谋划。
今天轮到的便是燕靖与燕驰飞父子两个。
他们从早朝后一直待在御书房,直到一更梆子响过后,元衡帝才肯放人。
宫门已落锁,燕靖还请了皇帝亲笔手谕才能顺利出宫回家。
父子两个同车回到燕国公府门前,燕靖当先下车,燕驰飞却不肯下来,挑着帘子说:“爹你先回去,我想起还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便吩咐车夫调转车头驶出了门前大街。
孟珠今日愿望落空,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晚饭也吃得食不知味,数着米粒用了小半碗饭,一桌菜几乎没有动过。
眼下她正窝在窗边的窄榻上,红荞和绿萝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碗,想办法哄她再用些东西。
如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回禀说:“姑娘,世子在侧门外的巷子里等你。”
孟珠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地,便往外跑。
绿萝在后面追她:“姑娘,夜里风凉,加件斗篷再出去。”
孟珠起先根本不理,可跑到垂花门前时,她忽然停了步子。
他约了她,自己却失约,害她一大天都不开心,现在他一招呼,她又立刻扑过去见他,凭什么呀!
孟珠撅着嘴走回来,由着绿萝给她穿好斗篷,又慢悠悠地走出去。如果说先前的速度像全速奔跑的兔子,现在就变成了一只懒洋洋的大乌龟。
见还是要见的,只是想让燕驰飞也尝一尝等待的滋味。
可是出了侧门,到了巷子里,哪里有人在呢?
仗着有如霜跟着,孟珠胆子也肥大几分,在黑乎乎地巷子里来回走动查看,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又骗她?
孟珠气得站在原地顿脚,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她身旁驶过,车门帘内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拖进车厢里。
☆、第41章 城36
第四十一章:合谋
孟珠吓坏了,尖叫着推打着那只手的主人。
“别怕,是我。”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身体紧接着便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驰飞哥哥,你干嘛这样吓唬人!”孟珠不满地撅嘴嘟囔。
“教你一个乖。”燕驰飞笑着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说,“以后在外面要有些警惕心,如果有马车从你旁边经过你就躲远些。不是怕你被马踢伤或是被车撞伤,而是有些拐子行为嚣张,他们用马车车厢阻隔视线,然后把目标抓到车上来。别说是三更半夜小巷子里,就是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屡试不爽,许多人家深受其害。但除了大家自己保持警惕心,一直也没有其他任何有效的办法可以防止这些事情的发生。知道了吗?”
不知道是否因为之前当了一年夫子的关系,燕驰飞对孟珠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带着说教的口吻。
孟珠也习惯了乖乖听他的话,所以十分顺服的答应下来。
梆子声远远的从大街上传过来,燕驰飞在心中默数着,已经是一更四刻了,他对孟珠说:“我顶多陪你三刻钟就得走,否则宵禁之前赶不到家,就得被人拉去府衙挨鞭子了。”
才三刻钟这么短?原本说好的可是一整个下午还有晚饭呢!
孟珠当然不甘心,她这会儿整个人坐在燕驰飞怀里,双臂攀着他的肩膀,娇声娇气地说:“驰飞哥哥,要不然你别回去了,留在这里睡吧。”
反正燕驰飞功夫好,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孟家的护院发现。
而且他宿在她房里也不是头一回了。从前两人尚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都不介意这般亲密,何况如今坦诚过秘密,大家都清楚对方就是自己上辈子嫁娶过的那个人,自然更没有什么需要避忌的。
“舍不得我?”燕驰飞轻声问。
孟珠忙不迭点头,小嘴里像撒了蜜糖:“可想可想你了,想你多陪陪我。”
“嫌时间少?那能怪谁呢?刚才我到的时候明明将将过了一更二刻,原本我们可以待在一块二整整四刻钟,偏偏有人磨磨蹭蹭的,生生耗掉了两刻钟才走出来。”燕驰飞一边说一边伸手轻刮孟珠的鼻尖逗弄她。
孟珠心虚的低下头,然而她很快发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