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忠心婢女莲枝的作用就出来了。
莲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道:“七娘子和八娘子还有两人的婢女把我家娘子打了,当时婢子在屋里,听到动静就跑了出来,她们四个人围着打我家娘子一个人。幸好隔壁的十娘子听到动静也出了来……”
“我没有打输,我把她们都打了。”九娘瓮声说道,“不过她们年长,到时候伯祖父肯定会罚我的,我就跑到了这里来了。”
所以说这是和人打架了,怕回去挨打,所以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能躲过吗?常顺有些啼笑皆非的想着。
楚王蹙着眉,也没有说话。
莲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楚王殿下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啊,那八娘子没安好心,合着伙来打我家娘子,下手太阴损了,竟是打着想抓伤我家娘子脸的主意,娘子才还手的……”
“受伤了?”楚王问。
九娘抽抽鼻子,歪了歪脖子,“这里疼。”
她并不知晓自己的伤势,就感觉火辣辣的痛,可她也一侧脖子,却让楚王将整个伤纳入眼底。只见纤细白嫩的后颈处,五道血淋淋的抓痕显露无疑,伤痕有些深,可见是下了力气。让人不禁想着这五道抓痕若是落在脸上,大抵是会留下疤痕无疑了。
楚王的眉拧了起来,沉声道:“常顺,去传刘太医过来。”
“是。”
*
与此同时,萧珩那里。
果然如九娘所想那般,萧七娘两人带着伤便去萧珩那里告状了。两人哭得凄惨兮兮,衬着那满身伤痕累累,让人不禁咋舌那九娘子真是个泼的。
萧珩简直不敢置信,几个文文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打架了,且不是两人对打,而是几人都有参与。且这还不算,还有人被伤了对女儿家最重要的脸。萧珩气得胡子都歪了,这对素来注重礼教的他简直是一件不能接受之事。
“伯祖父你可要给孙女儿做主啊,八娘的脸都被她伤成了这样,那萧九娘实在野蛮无状,当年未进内房之前便有蛮横之名,如今她竟然一言不合竟抓伤了八娘的脸……”
萧八娘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浑身狼藉不堪,发髻也散了,脸上全是血口子。这还只是眼见的,其实她身上也很痛。若不是为了狠狠惩治那萧九娘,最好将她逐出排行,萧八娘早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这会儿能跪在这处已属艰难,只能靠在婢女身上,勉强维持。萧七娘也哭得可怜兮兮的,跪在一旁,其身侧跪着被叫来问话的萧十娘,以及另外两个参与的婢女。
“荒唐,荒唐,简直荒唐至极!”萧珩将案几拍得嘭嘭直响,“哪个世家女儿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市井之家,就算是市井出身的女儿家,也没有像你们这般作为的!”
“伯祖父,孙女们实在冤枉啊,七娘本是听到动静出来劝解的,哪知那萧九娘竟然如此暴戾,不光抓伤了八妹妹的脸,竟然连我都打上了。”
萧七娘嘤嘤的哭着,眉宇间透露的着无限委屈,本来粉嫩白皙的小脸,如今一片通红且紫肿了起来,似乎更加证明了那萧九娘行举无状。更不用说一旁面容狼藉的萧八娘了,任谁看到她脸颊和玉颈上的那几道血印子,都会直咋舌不已。
“那萧九娘呢?”萧珩咆哮道。
他素来脾气刚烈,注重礼仪,且极为重视长幼尊卑。萧九娘这番行为简直就在挑战他的威严了,也难怪他会如此气怒。
一个仆从站了出来,小声说道:“已经有人去找九娘子了,似乎还没找到。”
萧珩顿时更怒了,这小辈打了人居然还敢躲着不见,他就不信了船就这么大,她能躲到哪儿去。
见萧珩如此愤怒,下面的萧七娘和萧八娘眼中闪过一抹讽笑和阴鸷。
敢对她们动手,这次定要让那萧九娘知晓厉害。且萧七娘和萧八娘已经打算好了,这次定要以言行无状无视长幼的名义,说动伯祖父将萧九那贱人剔除排行,伯祖父素来注重礼教,只要她们多哭诉一番,自然可行。名门世家之中哪能有这种恶形恶状的女子,这简直对萧家的名声是一种玷污。
一旁的萧十娘心中忐忑而又着急,这九姐姐说去找靠山了,如今这靠山不见,她人也不见了。
这时,一名仆从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找到九娘子了,找到九娘子了。”
“人呢?”
那人一愣,犹犹豫豫说道:“九娘子去了楚王殿下的房里,小的未能进去,据说九娘子似乎也受了伤,楚王殿下将刘太医都叫过去了。”
萧珩一愣,声音略有些显得迟疑,“楚王都知晓这事了?”
那仆从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萧珩本来被气得发胀的脑袋,突然冷静了下来。
若是这样,此事就有些难办了。此次临离长安之时,他那二弟可是千嘱咐万交代让一定将楚王殿下安稳带去兰陵,再安稳送回来。为何会如此,萧珩很清楚,看得倒不是楚王此人,而是楚王身后的承元帝。
现如今萧氏危机,唯一能够避祸的便是楚王这个护身符了,萧家上下自然一改之前态度,要好好笼络住楚王。这几日发生的事,萧珩多少也有耳闻,知晓有个小辈和楚王极为亲近,至少让外人来看,楚王素来寡言冷脸,对任何人都不假以颜色,能容忍其天天往自己房里去,已经算是极为另眼相看了。
对于这件事的发生,萧珩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毕竟那九娘还小,楚王也还是少年,自然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别人顶多当着表兄妹二人关系亲近。至于萧八娘的行举,萧珩也知晓,却并未放在心上。
却万万没想到这少女之间争风吃醋,竟然会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且将人都打伤了,还闹得这么大。
处置的话,必然要经过楚王那边,不处置的话,那之前自己的怒气不完全成了笑话?
就在萧珩左右为难的时候,有人通报楚王身边的常内侍来了。
萧珩赶忙命人请了进来,却未曾想来的不光是常顺,还有‘打了人就跑’的萧九娘。
……
画面转回到两刻钟之前。
萧九娘去了屏风外坐下,不多时,楚王便坐着轮椅出来了。
这时,刘太医也被招了来,正欲上前给九娘看伤,哪知萧九娘却避了开。
九娘可怜兮兮的望着楚王,嗫嚅道:“表哥,九娘觉得还是先去伯祖父那里一趟的好。”
“嗯?”楚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九娘的错,九娘也没什么不敢见人的。她们肯定去伯祖父那里告状了,九娘躲着可就要背个黑锅在身上。且九娘也不想给表哥添麻烦,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方才已经有人来找萧九娘了,她也知道,不过她本就没有打算就这么躲着。
理是这么个理,可楚王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你身上的伤……”
九娘站了起来,明明是在笑,衬着她那格外狼藉的小脸,却并未让人感觉是笑。“其实不严重的,九娘先告辞了,待会儿再来。”说完,她便急急忙忙往外走去。
刘太医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了看楚王,又望了望那个背影。
“这,殿下……”
“常顺,你跟着去一趟,等会儿带她回来上药。”
“是。”
……
☆、第40章
==第38章==
“常内侍。”
见常顺走进来,坐在首位的萧珩颔首为礼。
常顺态度恭敬的拱了拱手,道:“老太爷客气了,奴婢是送九娘子前来。”说着便将身后的萧九娘让了出来,退到了一旁去,却并未离开。
这期间,九娘已经上前几步跪了下来。
经过这一番,萧珩的怒气早就全消,只是事情必须得处理,也因此他脸色沉肃的侧首看向萧九娘,斥道:“你可知错?!”
比起之前的雷霆大怒,这会儿算得上是和风细雨了。
“九娘知错,九娘不该殴打两位姐姐,致使其受伤。九娘也不该犯了错后,妄想逃匿躲罚……”
萧九娘的态度恭敬诚恳,言辞坦白,萧珩抚了抚胡子,满意地点点头。
萧珩虽是为人僵硬古板,但能执掌萧姓一族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庸人。这一会儿时间也足够他知晓接下来该怎么做,楚王的态度很明显,连贴身内侍都派了过来,好像生怕自己罚重了这个萧九娘。萧珩心中虽对楚王干涉自家内务,心中有些不满,但到底懂得分寸。
如今萧家指着楚王这个护身符,自然不能惹其不悦,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它也可以很小。不过是几个年幼不懂事的小娘子,发生了一些小矛盾。往重里可以狠狠的惩罚,哪怕剔除其排行都不为过,往轻了也可以随意便揭过。且萧九娘能让楚王另眼相看,这对萧家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所以这次萧珩准备高高的提前,轻轻的放下。
这恰恰就是九娘所谋,所谓的借势,不过如此。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年纪小小便如此急躁,自是不行了。不过念你年幼……”
哪知萧九娘之前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那清脆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可九娘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本是从楚王表哥房里出来准备回房,却不曾想被人堵了去路。那萧八娘一言不发,便直冲九娘而来,九娘本想与她讲理,她却径直不听,见其行径竟是打着抓伤九娘脸的主意……九娘无奈,只能躲避,却被萧七娘及那两名婢女堵住了去路……”
“……九娘不想伤人,可无奈人想伤我,才会奋起反抗……若不是十妹妹听到动静赶出来,九娘这番恐怕来不到伯祖父面前,请伯祖父明鉴!”
声声句句,都是血泪,却让其说得语调极为平静。可若是仔细去听,就能听出其言语之间的颤抖。望向伏在那处的小身子,众人这才发现九娘子也不过十岁,还是稚龄,居然遭受了如此待遇。
一番话说完,萧九娘便叩首在当前,随着头垂下,她那后颈处的伤也暴露人眼前,再结合她来时的形容狼藉,似乎并不是作伪。
常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九娘子所言并不是作伪,之前她大惊失色闯去殿下的住处,奴婢也是吓了一大跳,这番也是收拾了仪容才来,连伤都没顾得看。”
常顺的话语很含蓄,但话中的意思却让人不得不酌量。
萧十娘也站了出来,“伯祖父,十娘替九姐姐作证。当时十娘正在房中,听到外面动静不对便出来看情况,却看到七姐姐两人及其婢女将九姐姐堵住那处,便叫了婢女一起上前阻拦……”
“婢子如花可以作证。”
“婢子莲枝也可以作证。”
“你们说谎——”萧八娘凄厉嚎叫,双目几欲噬人的模样瞪着几人,又回头慌忙去看萧珩,“伯祖父,明明是她对我先动手,八娘才还手的,七姐姐你快给我作证……”
萧七娘仍旧是那副委屈无助的模样,“七娘也是听了动静才出来的,确实是九妹妹先动的手……”
“你们才是说谎!”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音调高昂且铿锵有力,正是萧九娘发声。
九娘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盯着萧七娘,“你当时就在萧八娘的房里,却说自己是听了动静才出来。那我问你,为何萧八娘在门外,而你们在屋中?这大中午的时候,大家本应是在房中用饭,萧八娘如此形迹可疑的出现在舱道,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她难道就没有告诉你们自己要作甚?你们说是萧八娘出门偶遇的我,那请问她这个时候,且你这个做姐姐的还在她房里,她出门作甚?”
这一句句一声声的逼问,引人深思。
萧珩的目光暗沉了下来,也许方才他还因为这罕见的丑事大怒不已,以至于疏忽了真相如何,可经过萧九娘这一番表述与质问,却是让所有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都浮了上来。
萧七娘脸色剧变,却喏喏不知该如何自辩。
她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漏洞,在她想来怂恿萧八娘与萧九娘作对,不过是坐山观虎斗,哪曾想萧八娘如此不中用,屡屡在萧九娘面前吃亏。今日见萧八娘眼含泪珠跑回来,她便适时出现了,一番安慰下来,果然萧八娘不见气消,反是更为怨恨。
之后萧八娘出了这么个点子,她也是佯装劝阻,劝阻无用,索性随其为之,反正自己又不吃亏。她甚至想好了,能弄掉这个萧九娘最好,是时只要能毁了她的脸,她就再也没有反转的余地。到时她们四人,她一人,事情真相完全可以由自己来说,萧九娘百口莫辩。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事发还有个萧八娘顶着。
却未曾想这萧九娘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且不说厮打起来萧八娘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自己也吃了一番亏,遭受了人生最大的侮辱。
来此告状是又一步后棋,伯祖父从来注重礼仪,萧九娘的行举无疑是触了他的大忌。且有她和八娘的伤势在此,萧九娘是辩无可辩,却不曾想竟然又出了岔子,楚王竟然如此明晃晃的给萧九娘撑腰,而这萧九娘又借此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这一会儿时间,萧七娘已经大乱了。她面上依旧在哭泣,眼神却满是慌乱,她仓皇的瞥了一眼萧珩的脸色,这让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萧九娘依旧不依不饶,“你怎么不回答?七姐姐,你且告诉我,萧八娘扑上来打我,你和那两名婢女堵住我的去路又是为何?你口口声声说你们无辜,那请问你们的无辜在何处?你可敢当着伯祖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好好的说上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