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瑾被挡在门外,气得跺了跺脚。他这样把人抱进东厢房,算什么?明明东厢房是男客歇脚的地方!
然而,事急从权,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咬了咬唇,扭头朝住持师太所住的地方跑去了。
裴凤陨抱着江絮走进厢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目光落在她苍白中泛着青色的嘴唇上,顿时一沉。
“絮儿?”他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低声唤道。
江絮只是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对他的呼唤,没有半丝回应。
不由得,他想起那一天。他听信了谗言,亲手将宝剑送进她的胸口,并且怨毒地将她和太师府的那个小子串在一起,钉在了墙上。
他真是混账。他怎么能听信了那贱婢的话呢?当他看着她握住剑锋,一点一点把剑身拔出来,立时便后悔了。又怕,又悔。
然而当她转过身,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瞬间愕然在当场,一动也动不得。
她的眼里,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他看得再清楚也没有。
少的是往日没有察觉的缱绻,多的是无比明显的失望。
她根本没有背叛他。
而他亲手杀了她。
他看着她的嘴唇嚅动,看着她因为疼痛与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看着她失望的神情,仿佛看到她胸腔里那颗碎裂的心。
那原本是一颗温热的,鲜活的,跳动的心。
他亲手把它毁掉了,她再也不爱他了。
而他没有机会挽回,因为他杀了她。
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打仗多年带来的身手,盛怒之下,无比精准地把剑尖刺进她的胸膛,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她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是还没说出口,便软软倒了下去。
“叮咚!”手里握着的宝剑,不知不觉掉在地上,将裴凤陨从回忆中扯回来。
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江絮,又看了看扎在她身上的毒镖,沉着脸用帕子包了手,将毒镖一只一只拔了出来。
血迹渗出,很快染红了她的身前。仿佛又看到那一幕,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的眼前。裴凤陨只觉双手有些颤抖,看着江絮苍白的脸,只见她的睫毛在微微抖动,不知是不是因为拔出毒镖的痛楚。
“絮儿,我为你把毒血挤出来。”他说道。等了片刻,不见她回应,便深吸一口气,去解她的衣裳。
就在这时,江絮忽然睁开了眼睛,她拦住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出去。”
“你中了毒,如果不快些把毒血挤出来,只怕危及性命。”他压低声音,用最大的耐心与温柔同她说道。
江絮的眼中一片冷意,然而她此时虚弱着,眼睛只能
,眼睛只能睁开一半,那冷意便最大幅度地削弱了,表现出来的便是极度的虚弱。
“出去。”她说。
裴凤陨误会了,他低低一笑,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你放心,不会对你的名誉有损。”说到此处,眸光微深:“而且,我会娶你做我的王妃。”
江絮的眼中顿时迸出浓浓的惊愕。
他是疯了吗?
他怎么能对只见过两面的她,说出这种话?
前世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叫他多看她一眼,如今她什么也没做,他却主动对她说娶她?
“你是燕王?”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裴凤陨点点头:“我是。”
“你不是。”江絮冷冷地道,“他不是你这样。”
既然她都能重生,为何其他人不能变呢?也许,这个裴凤陨,根本就不是前世的那个裴凤陨。
她猜对了一半。
“我是。”裴凤陨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外面传我冷峻无情,是不是?可那是对他们。对你,我永远不会。”
江絮更疑惑了,甚至有种见了鬼的感觉。这样的裴凤陨,让她浑身发毛。
“为什么?”她问道,“为什么你才见过我两回,便对我……”她想说,为何才见过她两回,便对她这样好?转念一想,他对她好吗?她绝不承认他对她好。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换了一个词:“另眼相待?”
裴凤陨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格开她的:“我先为你挤出毒血。”说着,便要解开她的衣带。
江絮连忙按住衣带,紧紧攥在手里,提防地看着他:“你出去!”
挤出毒血?怎么挤?她伤的是胸腹,难道要——
她宁肯死!
“听话。”裴凤陨敛了笑意,神情严峻地看着她,“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江絮攥紧衣带,强撑着说道:“换别人来。”
反正,她就是不肯与他再有更近一步的接触。
“你不要逼我动粗。”裴凤陨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不好收拾的时候。
从前她出现在他身边时,是多面的,时而狡黠,时而温柔,时而活泼,时而静美。他见过她的许多副面孔,却独独没见过任性的一面。
江絮闻言,有些怕了起来。她是知道他的,他若要什么,绝不会心慈手软。
“换别人来。”然而,她仍然坚持这一点。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裴凤陨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被血色染红的身前,眸子顿时沉了下来。即便她不愿意,他也要给她挤出毒血。他绝不愿再看到,她死在他面前。
“咚咚!”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施主,贫尼来了。”
是住持师太。
江絮听到声音,心中一喜,抓紧衣带的手不禁微松。然而便是这一松懈,刹那间觉得眼前一晕,紧接着失去意识。
裴凤陨见她忽然晕了过去,眉头顿时拧起来,探手到她鼻下,待一股温热的气息缓缓扑在手指尖,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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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更得迟了点。写燕王和絮絮的时候,有点卡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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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燕王提亲
江絮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睁开眼,只见刷得如同雪洞一般的墙壁,以及简素之极的摆设,顿时知道,她仍然在清寿庵的厢房里。
红彤彤的霞光,斜斜从窗户里刺进来,洒落在屋里,给简素之极的摆设披上一片片织锦。傅明瑾就坐在床头,下巴拄着腮,眼眸半闭,正一下一下点着头,似是困极了。霞光染红了她的半边脸,映出浓浓的疲惫。
经历了那样的事,她也是吓坏了吧?江絮微怔,思绪却渐渐清醒过来,之前的一幕幕纷纷回到脑海,想到傅明瑾不顾自己安全也要救她,甚至还杀了人——她自己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呢。再看傅明瑾一脸掩不住的疲惫,不由得心下一软。
“瑾娘?”江絮轻声唤道。
“絮絮?”听到声音,傅明瑾猛地坐直身子,朝床头看去。见江絮果真醒了,不禁眼睛一亮:“絮絮,你醒了?”
“我昏睡了多久?”江絮偏头看向窗外,见着窗棱上跳跃的霞光,微皱眉头,都这么晚了?
“你昏睡了小半天了。”傅明瑾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见她终于无恙醒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担了大半日的心,一放下来,便不由得抽噎一声,眼中晶莹一闪,随即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都怪我,偏要逞能,害得你……”
江絮一笑:“哎,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傅明瑾愣了一下:“风?”
晶莹的泪珠被拦在眼眶里,绕着睫毛滴溜溜打转。她内疚的哭声暂且含在了嗓子眼,偏头看了看门,又转头看了看窗,只见俱是关着的:“絮絮,哪来的风?”
“咦,没有吗?”江絮看着她难得的呆样,忍笑道。
傅明瑾这下回过味儿来,只见江絮一脸忍笑,顿时气得直捶床板:“你就欺负我吧!”
“我怎么欺负你啦?”江絮依然笑着道。
傅明瑾便瞪大眼睛,使劲瞪着她。
满心的内疚,经这么一打岔,也不知怎么再开口了。咬着唇别过头,想起担了大半日的心,泪珠又成串地往下掉。
江絮只得坐起身来:“好啦好啦,别哭啦。你为了我甚至杀了人,那么英勇地保护我,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她躺了半日,躺的身上无力,加上中了毒又失了血,好半天才坐起来,“快别哭了,叫人看见,没得笑话。”
傅明瑾转过头,咬着唇瞪着她。泪盈盈的眼睛,有些红通通的:“谁敢笑话我?我杀了他。”
“是是是,傅大小姐最厉害了。”江絮顺着她说道。
傅明瑾不禁撅起嘴。
江絮忍不住又是笑,这下笑得傅明瑾恼了,捏着拳头就捶她,但又舍不得,捶到中途便收了力:“真讨厌!絮絮最讨厌了!”
江絮配合着晃了几下,才道:“怎么这样安静?其他人呢?”
“都走了。”傅明瑾说道,“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玩呢?”说到这里,有些讥讽地勾了勾唇:“有几个甚至没等白灵卉,从后院窜出来便往山下跑了。”
撇了撇嘴,又说道:“没跑的那些,在白灵卉的带领下,向燕王请了安、谢了恩,才战战兢兢地走了。你受了伤,又中了毒,挪动不得,便没有走。”
江絮想象着当时的情况,很是理解。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身上已经换了衣裳,微微握拳:“是谁给我上药的?”
她记得清楚,燕王要给她挤出毒血,她宁死也不肯。最后听到住持师太的声音,才心下一松,晕了过去。
“是师太。”傅明瑾的眼睛一闪,垂了下去,看着鞋尖说道:“是师太给你上了药,又换了衣裳。”
江絮听罢,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燕王就好。
又想起昏迷前,裴凤陨固执又霸道地非要给她挤毒血,不禁皱眉。若非她知道他的为人,定会怀疑他是色中饿鬼,要占她便宜。
不过,江絮的眉头又皱了皱,也说不定。裴凤陨同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虽然在后院斩杀黑衣人时仍如记忆中一般冷酷无情,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却花言巧语。
“燕王殿下可走了?”想了想,江絮抛开疑惑,看着傅明瑾问道。
话音才落下,傅明瑾还没来得及开口,房门便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