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不过是个空壳,要带走的是江梨嫁妆里值钱好带的,以及其他零零散散日常用惯了的,其余的带走也不放心,不如留着。
如今寒门在打压之下越发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发愤图强,力求完美,把龟毛属性发挥到了极致,能挑的错漏越来越少,手中握着的实权也越来越多,为自己说话之人只增不减。
易北觉得,大概太子和易贤府里的瓷制品,只怕都要再换上一轮了。
“今天还要去户部么?”
江梨偷偷拉了拉易北衣角,问完之后只觉得自己耳朵根都要红透了。
易北轻轻笑了笑,倾身低头,在江梨耳边轻轻说话。
“不去,新婚燕尔,为夫自然还是要以陪夫人为重的。”
于是,江梨连脖子都红了。
其实夫妻之间说说情话还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正常的前提是,两只在房里吃饭的时候,江梨不要坐在易北大腿上啊!
屋顶孟陵吹着冷风,默默灌下一壶凉茶。
罗幕低垂,红烛摇曳,鸳鸯帐内,情话绵绵。
朝中新旧交替依然在继续,何忠被天子一拳太极打回来,又被易北隐晦的提点了几次,终于悟透,不再纠结手底下报上来的鸡毛蒜皮的错误,对于老一辈的下属犯下的过错也通通置之不理,门下省在骂过几次之后终于彻底发飙。
内斗归内斗,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好的,他们忙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空闲,不是为了给你们善后擦屁股的啊。
被骂得莫名其妙的官员们察觉不对,找出自己递上去的折子仔细查看,猛然惊觉门下省发回的折子,和自己递上去的竟然有些许十分隐蔽的出入。
有人竟然私自调换奏折,这事儿就玩大了。
官员生怕门下省也牵涉其中,干脆亲自面奏天子,极力喊冤。
而彻查的结果却是三份存档皆一致,并没有任何涂改错漏的地方。
天子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许都和孟陵。
若官员奏报属实,这种改动都是在十分敏感却又隐蔽的地方,不是对户部非常熟悉的人,根本就找不到。
但要替换奏折,还要替换掉三份存档,没点本事根本就做不到。
如今户部不是正好就有这么三只又熟业务又有武力的组合存在么。
天子不动声色,暗地派出暗卫偷偷跟住许都和孟陵,却发现这两只压根就没怎么在户部待着,反而在京城里满大街的找房子。
而易北则是能溜就溜,只要偷得点空闲,必然会跑回府中和皇子妃你侬我侬情致缠绵。
不应该啊,按说易北前脚才和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坚决不迎哪怕是一个侍妾入府,总不至于成婚不到三个月,就暗搓搓的要去找房子包外室了嘛。
怀疑之心去掉之后,天子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再召来两只暗卫一问,许都和孟陵对于易北让他们找房子的目的倒是召得爽快,但却不约而同的瞒下了易北曾经让他们替换过户部奏折存档的事实。
反正天子的问题是,易北是否让他们接近过递送奏折的人并授意他们替换送入门下省的奏章,单从这一点来说,易北的确是没让他们做过,所以也不算是欺君嘛。
接受完天子召见之后,孟陵看向许都,后者则很是坚决的冲他摇摇头。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于是孟陵也笑了笑。
“皇上命我们听十一皇子调遣,我当然也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自己犯错,却硬要歪派有人篡改奏章,还妄图把这事儿推给寒门背锅,相比之下,先前陈情种种不嫌弃寒门没经验会尽心教导之话统统成了笑柄。
易贤上火上得嘴角起了一溜儿燎泡,虽然怀疑此事有易北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奈何对方实在太过狡猾,有问题的奏章递送上去时,从头到尾易北就没露过面。
虽说尚书大人也痛快承认了他有时碰到递送奏章的小黄门时,会随意问他一些话,但看看他那张忠厚老实的面孔,和五短粗肥的手指,以及所有小黄门指天誓日尚书大人绝对只是规规矩矩的站着问话,连自己三尺之内都没有靠近过,便也只能作罢。
一个人不承认,可能是被收买,所有人都不承认……那就只可能是事实。
毕竟怎么看,何大人都不像是那种妙手空空的大盗飞贼,能隔着三尺远还能探囊取物,取的还是小黄门手里捂得紧紧的奏章。
门下省压根就没去理会户部的内部撕咬,直言最近户部送过来的东西一天不如一天。
天子借得东风,再次替换户部官员,所选中者若非寒门,便是世家不入流的旁支。
朝中寒门气势在打压之下越发以燎原之势吹了起来。
声音一时之间竟然盖过了几个还在苦苦支撑的当朝老臣。
太子唱作俱佳,金銮殿上几乎是对几位死不松口的老臣苦苦哀求,只求把棣州赐给自己这位苦命的弟弟享福,只是最后口齿不敌元老,败下阵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削减封地范围,以控制易北去到封地后可能掌握的权柄。
天子坐在龙椅上,偷摸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等到这一场由太子自导自演的闹剧,开始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他是脑袋抽了才会真的想把棣州这么肥一块地方给易北啊。
但若直接说安乐郡的话,目的又暴露得太过直白。
毕竟漫天要价着地换钱是谈判最基础的素质,若直说以安乐郡为中心的几个郡县,这群人一定也会以盐产关系国本为由,拼死拦阻。
如今拉上铸造权一起,朝中如此反对,那么自己被逼退步,给易北一个被世家把控了盐权的富庶郡作为补偿,也就能说得过去了。
有关于易北封地到底封多大的拉锯战,又磨磨蹭蹭拖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敲定了几个以安乐郡为中心的主要郡县,易北被封安乐王,择日启程去封地。
与此同时,陈管事家人的新家也找好了。
在京郊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里,易北让许都偷偷领陈管事去看过,民风淳朴,位置偏僻,的确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另外又在京城里的桐巷胡同里租了小小一间房,以作障眼法。
陈管事对易北的安排很是感激涕零,管起皇子府中诸事来越发上心。
江梨开始慢慢收拾需要带去封地的必需品,依旧是老办法,该卖的卖,该换成银票的统统折算成银子,马车不需要太好的,但银票一定要是全国通用的票号。
陈管事对于自己当家主母的精明越发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十分庆幸自己选对了主子。
和圣上封王旨意同时来报的,还有陈管事家人所住的那个小村庄,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消息。
彼时江梨刚刚摆完香案接完旨,客客气气送走传旨太监,回来就看到自家管事那张如丧考妣的脸。
“没……没了,全都没了……“
江梨听得莫名其妙,让碧云给陈管事端了把椅子,让他好好说。
“刚刚皇后娘娘派人来给我传话,说我家人住的那个村子,已经全被烧干净了……“江梨被吓了一跳。
“娘娘怎么会找到那里,你亲自去看过的,不是很偏僻么?“陈管事苦着张脸,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把传话那人的原话告诉江梨。
那人说皇后娘娘下手是因为他的不忠,但关于娘娘是如何找到他的的家人的,那还得归功于尊贵的安乐王殿下,是他派人偷偷告知的,目的就是为了离间自己。
但说实在话,这话着实讲不通。
若皇后真的觉得这是反间,她大可以再把人骗出来,藏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去,好作为要挟让自己从此俯首帖耳。
为何要做得如此之绝,只有一个解释。
皇后觉得他没有用了,索性断了他这一条线,还要在他心里埋下种子,让他从此不信任易北和江梨。
陈管事看着江梨,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似乎什么都再也听不到了。
江梨皱起眉头,喊了一声许都。
孟陵从屋顶上飘了下来,折去门外,大大方方走进来。
“许都今早奉殿下之命,去云归村里看看。“
云归村是易北给陈管事家人找的落脚地。
江梨微微变了脸色。
“你去接他一下。“
陈管事是今天接到的消息,总不能是早上烧的,上午自己就能收到消息,而且也不可能有人大白天的放火烧村,只有可能是昨晚就烧完了。
那么,许都很有可能只会看到一个烧残了的死村。
孟陵点点头,干脆利索的转身出去,然后又淡定的退了回来。
“回皇子妃娘娘,许都回来了。“
和许都一起回来的,还有脸都被烧没了一半,长得就像一个鬼一样的陈家大哥。
“罗大人……是罗大人亲自带人,弟弟……你一定要给我们报仇!”
陈管事替皇后办事这一点在陈家不是秘密,皇后从前为了显示恩宠,派人送东西时并没有刻意隐藏来人身份,陈家大哥一看到陈管事,恨得眼睛都红了,挣扎着从许都肩上下来,七扭八歪爬到陈管事脚边,死死拽住陈管事衣摆。
“所有人都被烧死了,我躲在水缸里才逃了一命,幸亏许大人及时赶到。”
自家大哥总不可能作假。
陈管事再无怀疑,重重朝江梨跪下。
“小人愿为皇子殿下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只求殿下为小人一家报仇雪恨。”
第118章 出京
易北动作很迅速,在陈管事和江梨发誓效忠的当天,就从林太医那儿弄到了一包假死药,直接给陈管事灌下去。
对外则宣称是无故暴毙,为此江梨还特意往皇后宫中跑了一趟,请皇后为她主持公道,自己府中无故就要死人,还不明原因,想请太医来府上诊断死因。
皇后在听完江梨叙说原委之后皱起眉头,上下打量江梨良久,最后派出的是惯常给自己请平安脉的副院判大人。
她最近的确是听说陈管事在皇子府里的动静比较大,而前些日子手下上报的消息是陈管事家人莫名搬走,去向不明,当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到底皇子府中也不止陈管事一人,兼之易北封王礼的事情绊住了她的主要精力,便只是吩咐人去找到陈管事家人下落,还没有具体吩咐如何发落肯定是已经反水了的陈管事。
现在倒好,人居然直接死了?
是府中其他人发现不对暗下杀手想要邀功?
还是陈管事自知难逃一劫,所以先以死来明志,以保下他已经落跑的家人?
毕竟知道秘密最多的他已经死了,自己如果不是恨到极点,也不会真的掘地三尺去把他的家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不过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也是陈管事的死因,知道死因了,也能逆推出原因。
江梨倒是很乖觉,知道自己会是易北离京最大的阻碍,所以压根没有想过让皇子府脱离自己的掌控,否则她还要想一个好的理由派人上门查看。
毕竟从明面上来说,易北才是皇子府里的唯一主人,府上出了人命只需要报备有司,若无苦主则该由易北自行决定是否追查,没有理由府上死一个管事,皇后在深宫之中还要派出人来查明原因。
院判大人给出的结果和仵作初步验尸结果大体相同,半夜猝死,原因不明,结合府中诸人的回忆,大概可以判定为过度劳累外带心力交瘁及情绪变动过大。
易北并没有坚持一定要剖尸,毕竟没有明显外伤,又没有苦主要告,自己离京在即,自然不愿横生枝节。
院判大人回到宫中,很是斩钉截铁的对皇后娘娘汇报真实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