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易北面无表情的看了江梨一眼,又似乎是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角,把依然无意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扶正。
“要走就要快,再过一阵子来普照寺的人多了,往外走特别显眼。”
江梨懵懵懂懂的抬眼,只看到易北的一个背影,那走路的姿势无比别扭。
再联想到易北之前的动作,江梨整个人都僵了。
果然是自己趴人肩膀上睡着了,然后才把人未来的九五之尊给压麻了啊!
麻麻……皇上他以后会不会找我算账灭我满门啊嘤嘤嘤奴家怕怕。
易北回头看了江梨一眼,眼神是无比谴责她为什么还不跟上来。
但实际上那完全不协调的姿势已经充分暴露了他内心正在汹涌翻滚的惊讶。
刚刚江梨睡着了之后,其实……
是有说梦话的。
她说,皇上,幸亏你杀了太子妃,要不然我怎么甘心。
在易北四辈子的记忆力,今上从来没有过废除太子妃之心,设计逼杀过太子妃的,只有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江梨也曾今跟着自己,起码是跟着自己一起经历了上一辈子,然后再一块儿在这一世重来?
那么,那天在女官所,她看自己的眼神就非常好解释了。
那根本就不是看西四所那种煞神的眼神,而是恐惧中夹杂着敬畏。
只有皇帝才会有的待遇。
她从一开始就认出自己,然后还编了个拙劣的谎言,居然把女官所那群蠢货给骗住了……
“大……大人,我这身衣服……”
江梨其实还是有点怕,昨晚那人虽然可能没看清楚自己长相,但这身女官服实在是很好认,万一走在路上碰到了。
易北回头看了江梨一眼。
“我不可能送你去宫里,你只能自己想办法。”
宫里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就是平民的衣服,易北想给就江梨偷一身都做不到。
或许有重来一次的好运气打底,她不会那么巧被认出来呢。
各安天命吧。
易北替江梨打开暗道的门,依旧把她蒙着眼睛送回原先的地方,才转了回去。
自己的路也有很长呢,至少目前,他没能力去替江梨谋划什么。
如果你能熬到我出头的那一天,那咱们就再好好叙叙旧吧。
重新站在御花园太湖石边的易北,看着刚刚冒出紫禁城屋顶的太阳,心情意外的不错。
第9章 私宅
江梨几乎是凭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志力走回的宫,然后就利索的晕倒在了女官所的床上。
一直到同屋喊她出门吃中饭,才发现江梨额头滚烫两颊绯红,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这一烧,足足烧了半个月。
典仪大人也被江梨的架势吓得不轻,太医煎的药一碗不落的盯着她喝,活儿也不给她派,天天叮嘱她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太过操心。
“哎我说,你知不知道,最近京城里出大事了。”
江梨的病号饭是典仪大人特意嘱咐厨房熬的,香糯粘稠的白粥配上清清爽爽的酱菜,再加上一碟看上去就很是精致的豆沙软糕,刘安安几乎每天都会打着看病号的旗号,来瓜分江梨的吃食。
已经在床上躺的快要发霉的江梨,伸手把糕饼往刘安安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吃了赶紧说。
“薛大人遇刺了啊!”
刘安安咽下一口软糕,抓着江梨的手,眼神都有些冒绿光。
江梨差点把一口粥喷刘安安脸上。
“就在你出宫休沐那天,你就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的?”
刘安安消息再灵通也只是在宫内,等事情传得满皇宫都是了,那基本上也就盖棺定论了,具体当时什么情况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薛大人以一敌百力挫刺客最终将刺客扭送京畿衙门啦。
什么薛大人为保百姓不受危害以身犯险重创刺客啦。
什么薛大人文质彬彬不敌刺客五大三粗,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性命垂危啦。
这话题只要说起来,人人都能唾沫横飞的讲上半个时辰,从刺客的身形衣着武器外貌,再到俩人过招的每招每式,最后到薛大人如何英勇无畏大仁大义,简直好像自己当时就蹲在一边全程围观一样。
完全没有可信度。
那天女官所里唯一出了宫的,就只有一个江梨,哪怕是明知道江梨看不到当时情景,刘安安也不想放过一丝机会。
开玩笑,男神还没回我情书呢怎么能就死了!
江梨强装淡定的抬手拿粥碗遮住了脸。
“大街上能有什么不对,那么多人呢,谁头上刻着我是刺客不是?”
她就说呢,怎么刺客就没来找自己麻烦了,闹了半天是被抓了……
是的,按说那刺客也是倒霉,易北生怕一下不晕,直接拿的是门栓。
醉云楼对于客栈住宿这一条上还是很舍得下本钱的,尤其是最好的房间,别说门栓了,连马桶都是最厚重的黄花梨米,一般点的姑娘抬都抬不动。
结果就是,刺客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早上。
店家上楼时见房门大敞,还以为是来了贼,进门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一身黑衣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的东西,当场就把人给捆去了京兆府。
刺客是被衙役给拖醒的。
感谢上苍,今上对于京城的管理还是非常严密的,天子脚下的客栈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大贼,躺在地上,而原本住店的客人不知所踪,衙役第一时间就去客栈翻了入住簿。
接着就找上了薛府。
薛从安莫名其妙的被从翰林院请去京兆府的大堂时,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这年头……难道给姑娘去客栈开个房间,都归衙门管了么。
原本薛从安就只是个寒门,没有家世,也没有状元那么显眼,翰林院里老老实实当了个编修,职位不高也不低,只不过是最近得今上稍稍青眼,让他跟着修撰一起处理罢考事务,到底也是个打下手的,京兆尹最开始也只打算走个过场。
直到从刺客靴筒中,搜出了一封信,京兆尹才猛然惊觉,老天爷这是要送自己一个升官的机会啊!
信的内容不重要,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书中着重夸赞了最近京中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其中以薛从安为个中翘楚。
但信在谁手里很重要啊。
有谁会相信这黑衣人只是个信使,走错了房间然后不小心在地上睡了一觉?
于是,薛从安被两个衙役一路重点保护,穿街走巷的裹进了德光坊,围观着的百姓联系上早上五花大绑同样是穿街走巷的黑衣人,再加上店家无意中透露发现黑衣人的地方正好是薛从安的屋子之后……
百姓们,都沸腾了。
啊啊啊啊刺客啊!
活的刺客啊,这种只会出现在话本小说里的生物,竟然出现在了我们周围,好激动怎么破!
京兆尹把事情报上去没过多久,就传来严令,务必将黑衣人审出实话来,而薛从安顾及到江梨的名声,也就没声张其实晚上他根本就是在家睡的……
谣言啊,它就是这么来的。
江梨一边喝粥,一边心不在焉的听刘安安继续在耳边唠唠叨叨,心里只好奇一件事。
难道自己走了之后,易北居然又返回了客栈而且还把人送去了京兆府?
要他真是西四所的人,那还真有可能,但问题是他不是。
上一世易北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反正左右无事,江梨也愿意花点脑筋想想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事情。
只是这种话她没人可以问。
上辈子她没空理会八卦,这会儿早借着德妃生产的功夫和贤妃搭上了话,每天颠儿颠儿的跑去娴福宫里刷存在感,只隐约听了一耳朵有哪个大人遇刺了今上震怒云云。
那个宫女口中的哪个大人多半指的是薛从安,但易北又在哪里呢?
“我说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刘安安吃完两块糕,终于发现江梨在神游天外,非常不满的拿手在江梨眼前晃了两晃。
江梨猛然回神,掀了被子就往外走中。
“我要出宫一趟。”
她傻啊,上辈子易北干了什么她不知道,但上辈子薛从安遇刺大概是个事实,毕竟没有自己在里面搅和,这辈子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只要去找一趟薛从安,不就大概知道易北想干什么了么?
她才不会相信易北是随意路过宫外的这种鬼话。
皇子出宫本就不易,何况易北这种身份。
宫中密道又是绝密的事情,若非皇帝本人,没有人能知道密道在哪里,即便是误打误撞撞开消息,也没有钥匙开门。
“典仪大人说你要好好休息,你给我回来,太医说你起码还要再躺三天啊。”
江梨一把甩开刘安安。
“今天谁的值,我和她换。”
刘安安顿时就被江梨给甩愣了。
这个力度……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
典仪大人正好走进来,正巧被往外冲的江梨一把捞了个满怀。
“大人,我可否请求出……”
“出宫是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