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会告知郡主是侯爷救了我我们姐妹二人。”
赵出未再做声,莲子虽不明白却还是匆匆去了,莫桑却是一瞬苍白了脸色。
这种时候不是该小心隐瞒么?她怎么还刻意宣扬,甚至还请了青端郡主?
木容却未在解释,忍着疼直等到洺师叔从内出来,交代一二留下药膏和药方子。木宛虽没醒,赵出却是亟不可待去到屋中瞧木宛。
木容一身衣裳被磋磨的褶皱脏污甚至挂着斑斑血渍,有她自己的也有不知是谁的,尚未换去,颈间被簪子戳破的地方已然被石隐包好,她伸手揭开,将之丢给了惊怔的莫桑。
“处理干净。”
交代罢她便回了屋里,静候褚靖贞前来。
☆、第一一二章
褚靖贞已然就寝却被婢女匆匆唤醒,带着几许不喜,就见木容的丫鬟满面惊慌泪水说个不清,她觉出些不好来,赶忙更衣连夜往周家别院去了。
经莲子一路曲曲弯弯引领,到了院子就见东西两处屋子皆亮着灯,褚靖贞经莲子指点快着脚步进了东间,就见木容呆呆倚在床头,鬓发散乱一身的狼狈不堪,更甚至颈间一处伤凝着血,连身上也是处处血迹。
褚靖贞一下怔住,木容却是一回头瞧见了她,本呆怔红肿眼中又蓄满泪水,她掀被下床却一下跌在地上,褚靖贞三两步上前弯腰去扶,就见了她腿脚后斑斑伤痕。
她是在边关待过多年的人,怎么样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她清楚的很,一瞬间眼中蒙上一层阴翳。
“是谁!”
“我五妹,还生死未卜!”
木容忽然凄惶哭喊,叫褚靖贞心底一颤,紧紧抱住浑身发颤的她。
“没事,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声音中现出阴沉,本就是厮混沙场的奇女子,最恨女子受欺凌,尤其这女子还是少有的能叫她引为知己的人。
“从长公主府回来,下人便告知我五妹自静安侯府回来,却叫人假扮我名接了出去,我一慌就派人去找静安侯相问,也派了人四下查找,一直没有消息。她前些日子……”
木容欲言又止,木家将木宛送给钱太监的事到底没有大肆宣扬,赵出抢人又是清晨,知道的人并不算多,碍着钱太监是个心胸狭隘的谁也不敢多舌怕得罪了他。
可褚靖贞到底也是个冷眼看遍纷争的皇族,这些事自然也瞒不过她,她知道木五为着不遭钱太监践踏而自戕于花轿中,也感叹她的命运不济和刚烈的性子。她忽然意识到,这样一个鬼门关走一遭还几度衰弱的女子,被人掳劫而去是这样的后果。
“那你呢?你怎么回事?”
“带走我五妹的人,申时送信来叫我往京郊归云亭去,我匆忙去到,只见一个小厮,他说只许我一人前往,否则过了酉时就将杀我五妹!郡主!他是冲着我来的!倘若我五妹因此而性命不保,我还怎么活下去……”
木容一番哀泣,窗子外蹲着的莫桑听了一个清楚,在木容哭声掩盖下悄悄去到对面屋子,将木容的话一字不差告诉了赵出。
可见着,木容现下还不愿用他师兄弟的力来对付云深,反倒要借青端郡主的手。
赵出看一眼床上仍旧昏迷且气息奄奄的木宛,只想将云深大卸八块。
褚靖贞早已一张脸沉透,一行安抚木容,一行仔细查看她身上伤势,见都已处置过也确然不会危及性命,这才松下一口气。
木容现下情绪不稳,她想问的话也都问不到,索性将木容交在莲子手中,她出门往对面去,进到内室就见一灯如豆,赵出虽远远坐着,却一眼不错紧盯着木宛。
木宛的模样,瞧着命悬一线万般凶险。
“可瞧过郎中?或许我可拿令牌请太医来给五姑娘瞧瞧。”
赵出摇了摇头,褚靖贞便站在那里也一同去看木宛,半晌后才又轻声去问:
“可是静安侯相救阿容姐妹?”
赵出缓缓点头,褚靖贞便又问道:
“那是谁对她姐妹下手?”
赵出身上满是血污,瞧去这必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云侍郎勾结江湖人,还请诸位,都多加小心。”
他声音于黑暗中沉沉传来,无悲无喜,却叫褚靖贞心底狠狠一缩。
云深,又是云深。只是如今他坐享齐人之福也把木三娶进府中,为什么还要对木容下手?
褚靖贞又出到院中,伸手取下腰间令牌交于婢女:
“调一支守城禁军来保护周府,并再告知戍卫将军,京中混入江湖人,小心防护。”
婢女闻言凝重,不顾漏夜匆匆而去。
褚靖贞愈发觉出不妥,眼下三皇子四皇子之争日趋飓烈,云深同石隐,都算是三皇子身边重人,云深勾结江湖人,三皇子是否知晓?而即便看在三皇子颜面,云深也不该向木容下手,毕竟她是石隐的妹妹。
她急急又入木容屋内,木容已渐渐平和下来。
“云深……”
褚靖贞一提云深,木容满眼恨意:
“亏我当他正人君子,却几次三番行小人之道!当初云夫人同我娘交好,我娘临终交托定下婚约,谁知从此之后云家再无一人过问过我一句,临要到及笄之际,甚至能有错认这种事!为顾全两府颜面我已再□□让,可他竟要我姐妹共入云府!木家不提,可我却不能自轻自贱!就因我拒他,他怀恨在心连番下手,在峦安便有那样一出不堪之事,今日……所幸静安侯来的及时!”
木容哽咽:
“今日,她还说要休了木三娶我入门……”
褚靖贞大约从没这样生过气,听了木容这句话血气翻涌。
木容只自己流泪,也未曾打量一丝她的脸色,褚靖贞少不得硬忍着又宽慰她一二,直等到婢女回转告知护卫已到守住了周府,这才叫木容安心,便实在耐不住的退出了周府。
有些事,褚靖贞知道了,慧敏长公主也会知道,而慧敏长公主知道了,贵妃也必知道。
姑且不论他胁迫木五来对木四不利,或许会引得石隐和三皇子离心,单只这一个勾结江湖人,若三皇子不知,定会因此而觉被他带累。若知,大约也会因他的暴露而刻意疏远。
毕竟眼下夺储才是皇族中的大事。
偏偏云深有口难辩,她威胁的事总也是他真在乎的。此事一旦吵嚷出去,真与假不论,是否妖孽不论,却总会招人猜测,也会因自身古怪被忌讳,最终毁了仕途。
待褚靖贞走后,木容便叫莫桑四下去看,果然一队兵卫保护,她叫莫桑去同周景炎知会一声,转而便又去到木宛那里,赵出还未离开,木容权衡一二,也不知她在静安侯府时和赵出谈的怎样,醒来是否愿意见到赵出,也不好出言催赶,只是足下有伤她不便坐立,便在外间搬了一个美人榻将腿放置,只守着等木宛醒来。
木宛也本是伤情发作加之受惊,洺师叔几味药下去便缓和许多,一味昏睡也只因身子虚弱。
只是一日里都那般慌张,眼下松泛下来,木容只觉困乏,虽心里惦着木宛,可也朦胧睡去,几回醒来又往内去瞧,几次下来天也就亮了。赵出一夜未曾合眼,下巴冒出一片青色胡茬,人愈发憔悴。
“侯爷不妨去外间歇一歇吧。”
她轻声叫了赵出,赵出却摇了摇头,仍旧一眼不错的看着木宛。
木容正欲再劝,却听着门上来报,说惠安堂的医女来了。
昨夜里洺师叔前来,虽能诊脉下药却不好给木宛探伤,这医女来的最是时候,不多时就见玉瓶儿入内,只扫了赵出一眼就大皱起眉:
“你这是做了什么?这一脸的鬼样子!”
看他一副长在椅子上不肯走的样子,玉瓶儿也懒怠和他多话,叫莫桑挪了架屏风挡住,便给木宛看起伤来。
木容只在一旁慌张等着,从内传出一股子浓烈药膏的气味,过得半晌才见玉瓶儿出来,一行往铜盆里洗手,一行和木容说了起来:
“我师父的药还是很管用的,五姑娘已无大碍,她伤势本也不算十分严重,只是出血多些身子难免虚弱,现下又出了一回自然愈发凶险,也没什么,把他的那些个名贵生血药材熬煮的肉汤多喂五姑娘吃些就好得快了。”
玉瓶儿仍旧不忘打趣赵出,只是赵出听了她的话后,显然又松了些神。倒是玉瓶儿转眼又瞧见木容身上的伤,少不得又挪去外间给她再次清洗上药。待□□忙完,她转而去问赵出:
“你还不走么?”
赵出摇头,略有些艰涩回她:
“我等她醒了。”
玉瓶儿扬眉,却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的便先行去了。
木容送走了玉瓶儿,便令莲子赶忙去采买生血的名贵药材去熬煮肉汤,她只当玉瓶儿说是真的。这般忙碌半晌,眼见木容无大碍才敢告知了那边,却也告诉了静安侯守在此处,只叫吴姨知道了安心也就罢了。随即莲心和莫槐自然也敢往这边来了。
待样样妥当,她又亲看着莲子喂木宛喝了药,再喂了一盅药材肉汤,这才往自己院子回去,洗漱换了衣裳,这般折腾下来也就到了午后,正是预备着再往那边去瞧木宛,却叫门上来告知,木家有客前来探望木容。
木容倒未感意外,毕竟褚靖贞大张旗鼓调了护城禁军前来守周府,又是以遭遇江湖人袭击为由,自然又要闹的满城皆知,那木家的人知晓了消息,不上门来表示关怀反倒不对。
只是待人被领到小厅时,木容却是有些意外。
来的竟是苏姨娘,还带着木宜木安。
“倒是许久不见姨娘。”
木容敛了惊色却也未曾起身相迎,不过两月未见,苏姨娘难掩憔悴苍老,鬓边竟现出几丝白发。
“正是许久不见,又听说四姑娘昨日遇袭,这才赶着来看,不知姑娘可大安?未曾受到惊吓吧?”
苏姨娘温言浅笑,木容让了坐便叫莲心上茶,正是猜测苏姨娘领着她二人来到底何意,就听门上又来通传,只说廉郡王世子简箬笙前来探望。
☆、第一一三章
碰的太巧,叫木容不得不以为苏姨娘是提前知道了简箬笙会来,况且苏姨娘一听通传显然松了一口气,连木宜木安也一下来了精神。
“姨娘倒是来的不巧,世子爷上门,我倒不便留姨娘了。”
木容笑着,又对莲心招了手,莲心从内奉出个锦匣来。
“那边的事上回大姐来也告知过我,简家确实行事不周,只是日子总还要过,这里是些银两,姨娘好生照料两位姐姐。”
此话一出,苏姨娘尚好,木宜木安却一下白了脸色,木宜更是上前一步:
“四妹,简家欺辱我们便如同欺辱木家,欺辱了木家自然也如同欺辱了你,你就能忍下这口气?”
木容闻言登时沉了脸,眼看生了怒气待要变脸,苏姨娘忙起身按住木宜:
“你怎能这样逼你妹妹?她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那些田庄铺子也都是当年周姨娘的陪嫁,如今叫简家谋夺了去,她心里怎能好受!”
木容终是勾了勾嘴唇。
“原来姨娘也还记得,那些是我娘当年的陪嫁。”
只是这一句罢,抬眼便见厅外站着的简箬笙,面露惊疑。
苏姨娘见木容眼光直望门外,回头去便假做未曾料到的慌张,待要上前去和简箬笙解释,谁知木容却忽然沉声一喝:
“送客!”
“四姑娘,还是叫妾身和世子爷解释一二,否则叫世子爷误会了姑娘怎生是好?”
木宜木安在旁也急切起来,母女三个俱是急忙说话反倒一团糟乱,简箬笙大约也看出这母女三人是冲着他来的,便让了一条路,莫桑莫槐自然将她们给“请”了出去。
“叫世子爷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