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翩沉声道:“他说他可以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一切,比如外界认为的宠爱,比如王府,比如云儿,可太子之位不是我的,不许我宵想觊觎半分,否则下场只会比安耀臣更惨。”
“怎么会……”沐水不容置信地瞪大了眼,“宵想觊觎?他竟用这个词来形容你?”
安子翩的嘴角透着苦涩的笑,“这么多年了,我们虽是父子,可你我都清楚,他心中何尝有过父子之情,甚至于亲情,爱情……他体验过吗?”
“可太子早已是回天乏力,无论是否治好,大裕国都不可能拥戴一个曾有痴呆之症的人作为国君,而眼下成年的皇子,除了七皇子,便只有你了,皇上两人都不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不管他怎么打算,那个位置,我争定了。”安子翩抬起明亮的眼眸,让人望进就像陷入星辰浩瀚一般,“为了母妃,为了云儿,为了所有我要护着的人。”
当安子翩让暮楚将书信带给云瑶时,云瑶正好和宁氏在准备云琪的周岁宴,时间定在三日后。
看完书信后,云瑶的面色便不太好看了。犹记得上一世,成帝立了安耀臣为太子,这一世他虽借用安子翩打压了安耀臣,可他却明确说出不会立安子翩为太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她努力了一世,却仍旧没能改变成帝对安子翩的看法,明明成帝是疼他的,是愧对良妃的。
想起良妃,云瑶的脑海蓦地闪过一丝惊触的想法。
若成帝是介怀安子翩身上流着半个北岐国人的血,所以才不愿立他为太子。那么十年前,他亦同样介怀身为北岐国公主的良妃,虽然他爱她,可是国事面前,儿女私情被无限缩小。她记得当时良妃得了瘟疫,却不治身亡,而身为主治太医的傅勃生,明明想出了瘟疫的解方,却藏起来没有公诸于世,能让他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人!
霎那间,云瑶整个人不寒而栗,她的目光逐渐凄凉,竟将手中的信抖落在了地上。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么良妃的死,傅勃生的死,就都不是他们想得那样!
☆、周岁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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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几乎不敢再去细想,她怔在了榻上,片刻后又立刻将信捡起来,用烛火烧去,仿佛可以将方才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掩去一般。
望着黑色的灰烬,她紧紧将纤细的手指握成拳头,既然成帝伤害了她身边最亲的两个人,便由她去好好守护,他们要的,她都一一要帮他们拿到手,伤害他们的,便用她的手亲手结束。
转眼三日已到,今年的夏日比往日来得都要炎热闷人,树上的蝉不住的叫着,似乎在为云琪的周岁宴欢庆,可云瑶听着却觉得有些烦闷,让南风拿了竿子去黏蝉。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本该是欢欢喜喜的一天,心头却总被事情缠绕,柳眉紧锁。她终究没有告诉安子翩,亦没有告诉傅澜,她清楚成帝的手段,却更清楚她身边的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会不顾一切去找成帝问出真相,讨回公道。
周岁宴自然比满月宴热闹,自然请的人也会比去年的满月宴多一些,何况那时候杨政初入京城,战战兢兢,人生地不熟,多半都是以寒暄客套的目的宴请的宾客,如今却都是邀请些志同道合的,有些交情的人来府中。
自云瑶将宋千语来京城的事告诉宁氏后,宁氏也是疼惜这个孩子,时而会让寻双去送些东西,自然了,宋芹宋洋也来府中做过一二回客人,而傅澜封了女医之后,皇上亲赐她一座府邸,倒是搬出了杨府,未与二人碰面。
因此这次的周岁宴上,不但邀请了宋千语,也请了宋芹、宋洋,傅澜忙于宫中差事,只得晚间过府,云瑶也稍作安心,毕竟她也不愿傅澜同宋芹碰面,倒是宋千语几次提起傅澜,很希望能再见一见。
宁氏正忙着招呼女眷,陈妈和奶娘带着云琪和人玩闹着,杨政在前厅应付宾客,云瑶自然得空与宋千语好好谈天,这时忽然一婉转的声音朝她喊了句“姐姐”。
云瑶和宋千语循声看去,就见郭盈抚着身子,朝二人行了礼。今日的她一身宫缎素雪绢裙,衬着光彩照人,笑容满面。听说她爹郭翌在江南赈灾一事中尽职尽责,被成帝提拔为了三品大理寺卿,虽说也算个闲职,可到底生了级,从前那些瞧不起郭府的人,可都快把郭府的门槛踏平了,也难怪郭盈如今喜气洋洋的。
云瑶将二人介绍了一番,三人有说有笑的坐下。
云瑶笑道:“恭喜妹妹,如今郭大人平步青云,妹妹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郭盈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什么气色好,是见了姐姐高兴的。承蒙姐姐相邀,始终相伴,不嫌弃我,如今那些眼巴巴来送礼的人,哪里有什么好心呢。”
云瑶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淡了淡,却仍旧笑着听她们说话。
其他二人自没发觉,宋千语接过话来道:“云瑶确实人好,不过郭小姐也不必自谦,人都势力,走到哪里都不可避免的。”
云瑶不免心中一叹,连宋千语都有此感慨,可见如今的官家府门中,是多么的复杂与市侩。
郭盈见她们面色都有些惆怅,便笑出声道:“好姐姐们,今天是琪哥儿的周岁宴,怎的我们就悲秋怀春起来了。明年等四皇子及冠之后,咱们就可以喝到姐姐的喜酒了。”
宋千语听了这话,也是眉眼笑得弯了起来,云瑶被她们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迟早有一天,你们也要被我打趣的。”
二人皆未出阁,也无婚事,脸色皆是一红,郭盈低眉,小声支吾地道:“我爹倒是给我瞧了门亲事,据说是太常寺少卿。”
云瑶和宋千语对视一眼,皆觉得是良配,云瑶道:“那自然好,门当户对。”
“八字还没一撇呢。”郭盈更害臊了,索性将话题转到宋千语身上,“宋姐姐可还没指婚?”
宋千语低眉羞涩地摇头,云瑶想起上一世宋千语便是在这一年,被宋老夫人和宋应景做主,嫁给了世交的一个世子,可偏偏这位世子婚前温和,婚后大度好色,宋千语被他弄得病情加重不说,还被妾婢欺负,最终药石不灵而死。
想起这,云瑶看着宋千语的目光就黯了黯。
郭盈还在那里说着:“别怪妹妹多嘴,以宋姐姐的家世,必定是会嫁一个如意郎君的,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必定会选在苏州中,可妹妹觉得宋姐姐既然来了京城,倒不如将眼光放在京城之中,朝堂上的好儿郎多的是,定有配得上宋姐姐的。如此姐姐也不必和宋姐姐分开了。”
宋千语脸都快红透了,“哪里就这么急了,随缘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正经没正妻的人也不多了,像贝勒府司仪长、王府长史……”
“好了,被别人听见,咱们这没皮没臊的倒叫人笑话,周岁宴开始了,走吧。”云瑶虽也不愿意宋千语嫁给那个世子,可也不愿她牵扯进朝堂之中,何况宋应景还在苏州,如此盘算的话若传了出去,于宋千语的名声也不好。遂半开玩笑的打断了郭盈的话。
郭盈见云瑶如此,也没再说什么,三人挽着手去了前厅,跟着一干女眷用了膳。
宴席结束后,宾客都离去,宋芹和宋洋则留下来和杨政说了会儿,毕竟同是苏州那么多年,宋千语也留下来和云瑶说着体己的话。
“今日的那个郭小姐,说话还真大胆,倒是个性情中人。”
云瑶浅浅笑着,“是不是性情中人我不知道,但这胆子倒确实比我初见她时大许多了,果然人一旦往高处走了,眼光也立时不同了。”
宋千语腆着一张脸,看了眼在大厅说话的几个兄长,低声道:“其实爹在我来之前,与我提起了个人,对方是祖母的世交,先前因和郭小姐不大熟络,且也未确实下来,所以不曾说出来。”
云瑶闻言,笑容顿了顿,继而握上她的手,似寻常谈话般与她浅声道:“既是世交,或许不错,可郭盈方才的话不无道理,若能把握住在京城的机会,你我二人也不至于无法离得这样远。何况那位世子的为人,我们也不太清楚。”
宋千语反手握住她的手,感动地道:“我知道你希望我幸福,也只有你会这样关心我,可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将这个身子治好,就算是平安熬到你婚成,我也知足了。我想亲眼看到你穿上红服的样子。”
“瞎说什么,你的身子一定会好的。”云瑶坚定而认真道:“我们都会好好的,一直好好地走下去。”
送走宋千语等人之后,云瑶便去找了许姨娘,她知道不能再拖了,若再等下去,不知何时宋千语就会被嫁给那个世子,既然那个世子会在婚后那般,便说明他的性子本就好色,她不信抓不住把柄。
许姨娘虽疑惑,可她清楚云瑶的手段和心思,绝不会做无用的事,便写了信给许宗,让他好好盯着那个世子,只要一有把柄,就立刻抓进官府,将事闹得越大越好,其实许姨娘肯写这封信,也有两方面,一方面是这一年来宁氏与云瑶对她挺好,在杨府中她的地位也仅次于她们,杨政对她也关爱有加。而另一方面,这个世子在苏州时不过是五品官阶,许宗因杨政的关系,如今在苏州可谓呼风唤雨,面上足足的,自然不怕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