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比韩路还要大几岁的闺女怎么说起话还不如小的大胆大方？都说应该穷养儿子富养女，可看看面前两人的穿着，外甥女的虽然干净，但绝比上自家闺女，这是哪个地方出了错呢？

48. 又见毕业

韩路初中的最后两年，是学校老师最郁闷的两年，当然不是因为她——作为一名年年榜上有名的三好学生，她简直就是学生的楷模——是因为连年增长的退学率，让校长头上本来茂密的头发渐成稀疏之势。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大梦初醒一样，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好，挣钱多么容易，谁谁家的几个闺女都出去了，回来拿了多少多少钱。而随着外出人员带回来的钞票，各种只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也很快充斥了这个贫穷闭塞的乡镇，只觉得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周围迅速发生着变化，原本彩色电视都是只有几户人家才有的东西，现在已经不稀罕了，你家是二十一的？我家就能买个更大的。

　　刚开始的外出是初中毕业了之后，考不上高中没有事情做才无奈下的决定，最后演变成了上学做什么？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几何物理化学根本用不到，还不如早点下学去挣钱，想做什么做什么。

　　本来还想让自家孩子继续上学的父母看到别人家孩子出去一年，回来大张旗鼓地盖房子，不知不觉间村子里就矗立了几幢楼房时，也忍不住动心了，盘算着家里的孩子都谁到年龄了可以出去，没到年龄的是不是长得显大，能不能找到不需要身份证的地方。

　　青春期的女生正到爱美的年纪，看到同龄人都穿得洋气，上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自己却只能面对着枯燥乏味的课本，想着下次考试能不能及格，心理也不平衡了。

　　学校里开始不管是初一初二初三，过了年开学时，每班都有几个不再来的。你说不满十六周岁没有身份证？别傻了，小作坊里根本用不到好吗？！

　　最多的一次是在韩路初三，老师让一人交二十块钱的资料费，到第二天，班里一下子少了将近十个人，是因为家里连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吗？不是，这只是个让他们不再坚持到毕业考试的借口罢了。

　　这两年最郁闷，是不是两年后就都知道了学习的重要，不再轻言退学？不是，是两年后，学校里的老师都习惯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韩路不知道，她只知道对于后世那一双双期盼父母回家的眼睛来说，这不是个能让他们喜欢的时代。

　　中考结束后，韩路美美地睡了一天，就去店里帮忙，直到快要开学了，还没有到学校去看过，通知书都是李志路过给送来的。

　　大量的人外出，很快带动了镇里人的消费能力，整个乡镇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现在张英把店隔壁的门面也给租了下来，两间店中间打通，专门卖护肤品之类的东西，另外的一家店则以精美的礼品饰品为主，偶尔出去进货看到有好看的衣服，也会选些适合自家人和老顾客穿的，既不发愁卖不出去，也因为特别更能拉拢人气。她本来想着是不是再开家服装店什么的，后来想想算了，这样走少而精的路线，比大众风格能让经常来店的人满足，也吸引更多的人到来。

　　韩路也发现，现在的母亲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了，如果说以前她还要不着痕迹地提醒什么的话，那现在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除了没有经过后世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洗礼过之外，其他方面毫不逊色。

　　最起码这个类似饥饿营销的方式，就没有让店里的生意下滑，反而让人以成为英姿的老顾客为荣，哪怕刚开始的初衷是由于人手不够才误打误撞。

　　“路路，你快要开学了，真的不用去收拾东西吗？”张英在柜台后面手里噼里啪拉地按着计算器，头也不抬地道。

　　“有什么好收拾的，明天要走，今天晚上再收拾也不晚，再说还有好几天呢！”韩路趴在桌子上道，边翻着杂志，现在虽然没有那些重得吓死人，里面除了各种奢侈品就是广告的时尚书，但是手里的这本就很好啊，里面衣服有些保守，更适合镇上的人，后面还有其中某一件衣服裁剪的步骤，不枉她费尽心思地找出书号，让邮局每个月送来。

　　“先说好，我可不帮你收拾，你自己弄。”张英提前说明。

　　“知道了，你是大忙人嘛！明天不是要去省城吗？晚上我连你的行李也一块给整理了。”韩路摆摆手，又想起了道。

　　“嗯，也行，冬季的货要订了，这次得去两天呢。”张英停下手中的动作。

　　“放心去吧，店里有我呢，刚好你回来我开学。”

　　“我当然放心了，你要是去上学了我才操心呢！”一语双关，现在闺女整天在身边打转还不明显，到了高中就得半个月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适应。两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张英对这个做起生意来比她还老练的闺女了解，刚开始怕她学业重还总在店里会撑不了，后来发现她简直是乐在其中，就随她了。

　　“那要不我不上了，在家打理店。”韩路故意道。

　　“那我会先打断你的腿！”眼里带着笑意，佯怒道。

　　“就知道是这样。”韩路嘟囔，看到旁边站着笑着听她们说话的阿香，招招手道：“香姐，你过来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店里现在有两个店员，都是家里弟妹太小，父母身体又不好的，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找个近的，能挣钱还可以照顾家里。阿香比韩路大了二岁，八岁才上学，初一没上完就来店里了，现如今快要一年了，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为人实在，张英也很喜欢她。

　　“就是这个，颜色也很亮是不是？给我妈穿应该可以吧？”韩路等她走近，指给她看。

　　“嗯，是好看，你眼光好。”阿香点头道。

　　“妈，这个，去省城看到类似的就买下来，你穿肯定好看。”韩路把书举高了让张英看。

　　“这个颜色是不是不适合我？都快四十了还穿得花花绿绿的，不好吧？”张英犹豫。

　　“你不说四十了谁会知道，再说绿到四十红到老，怎么不适合了？”韩路说得没错，现在的张英一点也看不出年龄，愉快的心情加上适度的保养，还有吃不胖的体质，让她的脸似乎定格在了三十出头，甚至比刚开店时还要年轻。

　　“你现在可是店里的招牌，不打扮得洋气好看，是不行的。”韩路犹在振振有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从开始就这段词，到现在还是，就不能换换？”张英最受不了韩路这样说话，明明她也是很讲究的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穿的衣服就全变成闺女给挑了，刚开始是她太忙没时间买衣服，最后干脆成了韩路在家看到杂志的哪个衣服好看，让她进货时顺便就进回来了。也拜她眼光好所赐，进回来的衣服总能让人眼前一亮，慢慢就传开了，英姿老板娘不仅皮肤好，挑衣服的眼光也是很好的。

　　“可是管用啊！”韩路抬头看看表，“爸是不是在家呢？要做晚饭了，我回家看看。”

　　“你等会儿和我一块走，让阿香和小娟先回家，天黑了不好走。”张英也看看时间道，虽然夏天天长，可是让两个十几岁的闺女家一个人回家也是不放心，所以尽量让她们早点回去。

　　等张英把账目算好，正要关门时，韩栋过来了，推开门道：“妈，做好饭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这就走了。”让韩路拿上钥匙，她去锁门。

　　在店开了大半年，店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后，他们就在李志的帮助下在镇上租了房子住，店面楼上做了仓库。

　　现在镇上可没有小区或是家属楼，全是一处处和村子里一样的独立院，就李志家那样的，一家四口住着很方便，除了离李志家远了点。

　　穆卿知道后还抱怨，说怎么不找个离她家近的，相互有个照应。当时张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安慰她找这个也不远，都在一个镇里。

　　房东是个退休的老师，儿子在外地不回来了，要把老两口也给接走，本来是不想出租的，不缺那两个钱，再碰到个不靠谱的把住了几十年的房子给弄坏了。听说韩海也是老师后，才改变了主意，房租也没多要，就说让他们爱护房子别糟蹋就行。

　　“栋栋，你今天都干什么了？”走到路上，韩路问，韩栋已经快要九岁了，开学该上三年级，现在镇上的小学，穆卿就要做他下学期的班主任了。

　　“没干什么，就跟几个同学玩。”韩栋踢着脚下的石子道。

　　“快开学了，明天我带你去卖几件衣服吧？我要是走了，咱妈那么忙，才想不起来呢！”

　　“别光说你弟，给你自己也买几件，别的小姑娘都穿得花红柳绿的，看你这衣服上面连个花都没有！”张英听了韩路的话，看不下了道：“你说你这不给自己上心，只喜欢给别人买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知道了。”韩路也不争辩，反正母亲也不是真的让她非穿不可，比起那些花花绿绿挑战审美的衣服，她觉得她一直素着就挺好。

49. 又见送饭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张英就匆匆往店里去了，留下他们三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