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儿不耐烦地瞪着指责她的袁姨娘,嘲讽道:“袁姨娘,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李家出身的丫鬟,也能指责主子!”
袁姨娘瞳孔一缩,又难以置信,又有些尴尬,她确实是李家的家生子,看着昏过去的夫人,咬牙道:“表小姐和表少爷先回客舍吧,等夫人醒了,我让丫鬟去知会一声!”
李妍儿一窒,不满道:“一个贱奴也敢,呜,呜~~~~”
李焕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对着袁姨娘说了一声叨扰,拉着妹妹的袖子回去了。
直到离开苏家二房,李焕才这般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寄人篱下,原来连一个往年的家奴也是可以出言不逊的,心里泛上一层苦涩,看着犹自愤恨不平的妹妹,终是只丢下一句:“回去把东西收拾了,等姑母好了,便起身回江陵!”
“不,我不回去,李家那般多的庶子庶女,娘又斗不过那些姨娘,我俩回去还不得给他们剥了皮削了骨吞了!”李妍儿对李家是深恶痛绝的,那些庶弟庶妹每一个好相与的,她才不会回去。
李焕看了一眼妹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李妍儿冷哼了一声,哥哥不管她,她自个去找士钊,士钊那般怜惜她,自是会想法子说通他娘亲娶了她回去!
李妍儿自顾举着步子往大门口去,隐在廊道后头柱子里侧的苏清湄蹙着眉,吩咐身边的丫鬟道:“你上婶娘那里说一声!”李妍儿果然是不肯走,以二叔护犊的属性,怕是这回连嫡母的面子也不会看了!看着李妍儿婀娜的背影,有些不明白还有这般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第35章 受刑
李妍儿一路走到了东城张府门口,以往在苏家二房出门还有马车,许久没走这许多的路,已是快六月的天,后背和腰上已热的半湿,好在今个穿的是浅色的,倒不曾显出来。
张家守门小厮看见面上有掐痕的女子要进去,眼神闪了一闪,他才听说,昨个夫人在外头打骂了大少爷的一个相好,眼睛斜斜一溜,从上往下打量了李妍儿一眼,心里不禁微微摇头,还比不得府上的表小姐呢,听说那苏家小姐比表小姐还要美上几分的额,人家都是求夫人端庄即可,妾侍养眼,自家少爷倒是倒过来的。
李妍儿被小厮那有些邪门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呵斥道:“我是李家的小姐,你去禀报你家少爷一声!”
小厮轻笑道:“您是哪家的小姐?小的没听清,小的耳朵不好使,惯不会听贵人的话,您让您的丫鬟过来和小的说!”
李妍儿气的心上一噎,丫鬟?她的丫鬟都是苏家二房配的,她走了自是留在苏家二房了!知道这小厮是狗眼看人低!不情愿地从荷包里掏了一块小银角出来,等她见到了士钊,还不拔了这贱奴的皮!
小厮接过来呵呵一笑,随手丢给另一个同伴道:“小姐赏的,给你当个石头扔着玩吧!”他们才不傻,自家夫人才打骂过的,定然是心头恨的,放她进去,夫人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另一个小厮接过了银子,挥手道:“走走走,别以为穿件好衣裳就当自个是什么小姐了,青楼的姐儿也比你这身俏!”
“你!”李妍儿气的面皮发涨,可是她只身一人,对着两个目里露着淫邪的小厮,也是吓得慌,从苏家二房出来不过是一天,李妍儿觉得自个一下子便从娇小姐降到了尘埃里,现在连小厮都能羞辱于她!李妍儿觉得这事只要苏知府抬抬手,没有什么难度,姑母不帮自己,她连张家大门都进不去,那她就自个去找苏知府好了!
得先说动苏侯氏,那一向是个面慈心软的,也难怪当年姑母会给苏知府选苏侯氏做媳妇,再没有比这个更好拿捏的了!
从东城张家到城中的苏家二房,隔着好一段路,李妍儿在太阳底下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苏家的大门,浑身已然湿透,鬓角的湿发一根根地沾在头皮上,发髻也有些散乱,苏杰看到的时候,心里忽地火大,要不是这人,他妹妹也不至于吃挂落!这没脸没皮的,竟然还敢来,等等,那身胭脂色的长裙不是小姐穿过的吗!
一旁的苏贵连忙进去禀报小姐身边新提上来的二等丫鬟菡萏,自家夫人一向是不甚管事的,小姐虽良善,可是看着前几次在大门口冷落李家小姐的模样,好歹心里也是不满的,李妍儿这等吃吃里扒外的小人,也该有人给个教训才是。
苏清蕙听到的时候,差点被针戳到了手,她正在给程修绣荷包来着,泥人尚有三分气性,苏清蕙垂着眸子,对着菡萏道:“你去让杨伯伯把李妍儿扭送见官,就说,她偷盗了苏家的东西!”
菡萏低头应下,前头儿颇受宠的绿意和牡丹还关在柴房里,她心里一直提着心,就怕疏忽惹了小姐不快,当下步履如飞,苏清蕙便看着这丫头一路迈着小碎步却已然在狂跑的身姿,想起牡丹,心里微微叹口气,还是将牡丹嫁了吧!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她上辈子不就已经刻在心上了,为什么重生一世过来,看着李妍儿这等贱人竟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呢?为着伯娘?为着李焕?可是他们和她苏家二房有什么关系呢?伯娘是她家眷顾的,李焕也是借居在她家的,苏清蕙此时忽然发现,确是如爹所说,她继承了娘的软弱!
这么些年爹里里外外地照看,就怕娘受了什么委屈,去年爹升了知府,在这仓佑城才好些,以往娘每每赴前任知府家的家宴,爹都要提着心,生怕娘被人冲撞了,苏清蕙心头一震,难道以后她也要让程修这般辛苦吗?
苏清蕙看着摊在桌上才研磨的两张帖子,或许,她不是软,她只是懒,懒得费心神,懒得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前世她一直潜心研究诗词,将自个关在字画的世界里,这一世,虽然她已经意识到才女的名声不过是虚妄的,可是,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去想那些杂碎小事。
她一直觉得女子的天空不应该拘囿于后宅,应该像安言师傅一样,也能如男子般走遍藜国各个角落,现在想来,她真是一叶障目了,内宅都不能清理干净,又如何能放心远游呢!
“小姐,小姐!”菡萏远远地便叫喊了起来,声音急切,苏清蕙忙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小姐,程家少爷在府外见到了李家小姐在闹,暴跳如雷,要掐死她呢!”菡萏气喘吁吁地道。
苏清蕙一惊,忙往前头跑去,要是程修真的一冲动,弄死了李妍儿,那可就是犯了一条人命了,苏清蕙心里一阵懊悔,如若不是她拖沓,也不至于让程修替自己动手!
赶到府外的时候,苏清蕙一眼看过去,果见程修掐着一人的脖子,忙喊道:“放开,快放开!”
程修闻言,手倏地一松,李妍儿猛地被放开,大口喘着气,又觉得喉咙疼,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看着过来的苏清蕙,一脸嫉恨。
程修对着李妍儿的心窝子,一脚踹了过去!
苏清蕙拉过程修,喘着气道:“这事交给我,你别管!”
程修正待拒绝,看着清蕙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透着的坚定,忽地一笑,道:“行,蕙蕙要是办的程爷我不乐意,程爷可是要亲自动手的!”
苏清蕙看着这人又没个正形,无奈地瞪了一眼。
看在程修眼里,也便是美人对着自个抛媚眼了!理理袖子,走到了清蕙身后。
苏清蕙对着已经一旁的护院道,“把这贼人捆了,送到府衙去!”又对着一旁的苏杰道:“去柴房里把绿意和牡丹,并着那个杨婆子一并送过去!”
苏杰心下一跳,这是给自个妹妹戴罪立功的机会了,忙躬身应下,一溜烟地跑去柴房提人。
片刻功夫,杨伯伯带着护院已经将李妍儿捆绑了起来,口里还塞了一块灰色的布,那布看着有点眼熟,苏清蕙也没在意,望着“呜呜”宣誓不满的李妍儿,便是这个自己可以轻易毁了的女子,上辈子毁了哥哥和娘亲,自己是有多大的心,才能忽略到现在,如若这次不是程修动手,她是不是还会看在谁谁的份上饶了李妍儿。
可是,上辈子,又有谁饶了她们母子三人呢!
苏侯氏也闻讯赶了过来,见到李妍儿被捆了,子休一直站在女儿身后,那挺拔修长的身姿,莫名地让人有一股安全感,看向子休的眼里,便带了一层光亮,也不出府,立在院子里喊道:“蕙蕙,外头日头大,回来了!”
李妍儿听到了苏侯氏的声音,挣扎的更猛烈了,她知道苏侯氏一向心软,和姑母又交好,“呜,呜呜~~~~”李妍儿努力想让苏侯氏看到她。
苏侯氏确也是看到了,冷冷地盯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欺辱自家女儿的女孩子,别过脸,对着杨头领笑道:“这等小事,蕙蕙也要惊动你,当真孩子气,你在屋里歇歇,让徒弟们送去便是!”苏侯氏对着有救命之恩的杨头领比以往要更礼重一些。
杨头领爽声笑道:“不瞒夫人,我整日在府里歇着觉得骨头都有些疼,还是多走动走动好!”
一时主仆二人客套了几句,那边李妍儿的瞳孔里渐渐露出绝望,连胸口受的那一脚钻心疼,也顾不得了,如果她真的被送官,她的名声就毁了,张家可以娶一个委身给自家儿子的书香门第的小姐,却定不会娶一个有着偷盗之名的犯人!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姑母已经放言不管她了,爹爹那么多儿女,也不会管她的死活,李妍儿眼神有些涣散,对着苏府大门作势要跪下求饶,程修一个眼风扫过去,提着李妍儿的护院忙将人提着往府衙走去。
仓佑城里不过两日便听说苏知府家养着个白眼狼,白吃白喝他家的不算,还偷盗他家的东西,听说,还曾欺辱苏家的小姐,这人,还是前几日里还曾在胭脂白那里和张家夫人大打出手。
消息传到苏家大房的时候,躺在床上修养的苏李氏,呕了一口黑血,她李家女孩儿的名声,竟真的被自己看顾着的女孩儿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