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桂点头点头称是,顺便说起金桂来,“金桂去厨房弄吃的了,待会就回。”她站在窗户口和丫鬟说了两句,退回来伺候宁樱穿衣,“昨晚其他院子好像有人闹事,寺里的人一大早就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
起初,大家都没怀疑,丫鬟们去厨房打水碰着了,多说两句话,才知夜里有东西进了院子,那东西力气大,摇晃得树枝乱颤,一点都不像野猫。
宁樱听着,昨晚的事儿她也知道,穿上衣衫,举起手,方便银桂为她束腰带,问道,“院子里可少了东西?抓着那人了吗?”
银桂低下头,挪动她腰间的玉佩,一五一十道,“没找着人,也不知是不是人,有传说是山里出来的老虎呢。”
宁樱觉得该是人,山里哪有老虎,看银桂专心致志的为她整理腰带,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出去是人的话可能会引得人心惶惶,不管什么东西,由着大家传吧,人云亦云,往后在山里的几日不会无聊就是了。
去薛怡屋里用早膳,薛怡也听说昨晚的事情了,惊诧不已,“昨晚我累着了,倒头就睡,我身边的丫鬟睡得熟,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山里真有老虎的话,夜里可怎么办?”
宁樱安慰她,“不会的,南山寺加派了人手,真有老虎,他们不会听不到动静。”
而此时,挑着担子走在泥路上的福昌也听说了这事儿,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左右看了两眼挑水的和尚,故作好奇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你们对这种人云亦云的事儿这般感兴趣?小心传到主持耳朵里,要你们多挑一个月的水。”
什么老虎,什么东西,明明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大活人好不好?
和尚闻言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着头,晃着肩头的扁担,快速的朝寺里走,福昌这才满意的跟上。
去到院子,看圆成师傅也在,识趣的没有问昨晚的事儿,这时候,外边走来一小和尚,说有事找圆成,看圆成起身与小和尚说话,他蹲下身,小声向谭慎衍抱怨,“外边的人说不知道我是东西,可能是老虎,可能是狼,主子知道怎么回事吗?”
谭慎衍松了松樱花树周围的土,拿起一葫芦瓢舀了一瓢水,斜着眼,云淡风轻道,“昨晚你闹的动静大,吓着人了吧。”
福昌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只听谭慎衍又补充了句,“她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不足为奇,毕竟没猜到半夜会有人夜闯她们的院子,不抢劫不伤人,晃树惊动人掉头就跑,谁猜得到?”
“……”福昌想说,若不是为了不让你夜闯六小姐闺阁被发现,我何苦这样子?忠心可表天地啊!
结果,主子竟然卸磨杀驴,他觉得主子变了,以前的话,怎么都该安慰一句吧,心灰意冷的低下头,撇着嘴,一副小女儿家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
圆成回来见着他这副样子,啧啧道,“福昌啊,你是不是春心萌动看上哪家小姑娘了,瞧瞧这娇羞扭捏的样子,没事儿,你家主子不给你上门提亲,贫僧帮你。”
“……”福昌面色发黑,碎道,“不正经的老和尚,我与你一群师侄告诉他们你的事迹去。”
圆成不以为然,“他们毛都没长齐,最多回你句食色性也,阿弥陀佛,你何苦呢?”
福昌觉得他还是去其他地转转吧,这两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山不转水转,他在这处吃了亏,在其他地方总能找回来,站起身,很快跑得不见人影,挑回来的水搁在旁边也不管了,圆成摇头,“你身边的人都是些有趣的,什么时候把福荣也带过来给我玩玩?”
谭慎衍握着葫芦瓢浇了水,站起身,随后将葫芦瓢扔进水桶,淡淡道,“待会我去寺里和主持说说话,他若知晓你有玩我身边的小厮的心思,约莫不会让你十年如一日守着后山,清心阁的藏书多……”
“我随口开句玩笑,玩小厮,传出去,南山寺的百年声誉都没了。”清心阁可不是一般人待得下去的,他宁肯整天和一群丫鬟婆子打交道,好过去那种地方受惩罚,哀怨的瞅了眼谭慎衍,觉得他还真是打蛇打七寸,开口就噎得自己不敢反驳,细想起来,他在谭慎衍手里头没讨到过好处,实际上,认识谭慎衍这么多年,除了有几次侯府那位夫人赢了谭慎衍,其他,在谭慎衍手里头都是手下败将,想到这里,他问道,“你后母最近没事儿吧?”
如今谭慎衍羽翼渐丰,不可能继续容忍那位夫人在侯府作威作福,他没有听到动静,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留在府里也是多张嘴吃饭罢了,不碍事的,过两年等我成亲,有人打理侯府庶务,她掀不起风浪来。”胡氏暗地靠谭富堂的关系收买人为她办事,在京郊购置了近千亩田产,京城铺子有好几个,这次谭富堂在劫难逃,他便顺势将胡氏的势力挖出来,一个没有帮手的恶人,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的表情圆成就知晓他在打坏主意了,双手合十,为他那位后母祈福,希望她不要输的太惨。
关于夜里有老虎出没的事儿越传越神,金桂银桂夜里不敢休息,宁樱劝她们,两人也不听,戒备的守在门外,宁樱无法,由着她们去了,科考;连续三天,科考结束,南山寺的人少了下来,宁樱和薛怡去寺里上香,添了香油钱,这次往山下走,遇着一同下山的谭慎衍,宁樱想起夜里发生的事儿,投去友好的笑意。
薛怡沉了沉眉,看看谭慎衍又看看宁樱,望着谭慎衍的变得不善起来,宁樱是她看中的弟妹,可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谭慎衍捷足先登了,“朝堂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你有心情上香拜佛?”
谭慎衍挑眉,波澜不惊道,“朝堂的事儿有祖父在,皇上深明大义,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薛怡略有错愕,眼神一转,调侃道,“小墨常说你沉默寡言,性子闷,这两次来看,我觉得他说错了。”
谭慎衍不置可否,面色沉静如水,说道,“年纪大了,心境宽广,喝了那么多水,不就是拿来说话的吗?”
薛怡怀疑的看他两眼,眼里明显闪烁着不相信三个三字,挽着宁樱,戒备的瞪着谭慎衍,和宁樱交换位置,挡住了谭慎衍的目光。
宁樱哭笑不得,倒是没留意,谭慎衍目光深了两分,再次看薛怡时,眼里多了抹深沉。
回到城里,青岩侯府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府里的丫鬟奴才也在说,老侯爷对朝廷有功,皇上免了谭富堂死罪,交出手里的事情,做个闲散侯爷,而谭慎衍,官职不动,继续任刑部侍郎,皇上有意偏袒,内阁仗着老侯爷余威也不敢说什么。
只恨谭富堂运气好,生在青岩侯府,哪怕老侯爷死了,谭富堂也逃不过这一劫,偏偏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遇着了。
宁樱先去梧桐院给黄氏请安,黄氏坐在书桌前,手里翻着今年庄子上置办的种子清单,听人说宁樱回来了,欢喜的站起身迎了出去,满面笑容道,“我与吴妈妈说你们怕还要过两日才回呢,南山寺人多,你二伯母昨晚宵禁前才进的城,说你大堂哥他们考中,她是再也不去南山寺了。”
说着,走到桌前,替宁樱倒了一杯茶。
宁樱伸手接过,放唇边抿了一口,这会儿穿的是南山寺为女客备的衣衫,颜色素净却挡不住精致的眉眼,她眯了眯眼,回道,“人山人海,多得有些瘆人,娘在看庄子购置的种子清单?”
黄氏见她扫了一眼就看出是种子清单,点了点头,“一年之计在于春,种子选好了,秋天才有收成……”
宁樱认可的点头,和黄氏说了会儿话,黄氏担心她累着,让她回去歇着,坐了一路的马车,再软和的垫子,身子也难受,尤其,浑身不舒服,没有在梧桐院多待,回屋沐浴换了身清爽的衣衫,出来看管家在门口,心里不由得困惑不已。
闻妈妈拿了巾子替她擦拭头发,小声说了管家来桃园的目的,“今早上朝,礼部尚书向皇上推举三爷为礼部侍郎,皇上允了,怀恩侯老侯爷入内阁,老爷向皇上请辞说年事已高,不便再任光禄寺卿,皇上也准了,三爷往后是礼部侍郎,小姐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呢。”
宁伯瑾去衙门了还不知晓这事儿了,是宁老爷回来透出来的消息,已经有人去衙门找宁伯瑾去了,闻妈妈对此喜闻乐见,宁伯庸升官是整个宁府的荣誉,宁伯瑾升官则更多是三房的荣誉,毕竟,待宁国忠和老夫人百年,宁府是要分家的,二房三房要搬出府另立府邸,大房的荣誉想沾光也沾不了多少,宁伯瑾升官就明显不同了。
宁樱眼里满是诧异,难以置信道,“父亲升官了?怎么可能?”
宁伯瑾有多大的本事,和他打过一两次交道看不出来,时间久了就能感受到,有几分闲名,但是没有为官的本事,礼部侍郎?主持三年一次的科举和宫里各种宴会祭祀,宁伯瑾能胜任?
闻妈妈听出她的诧异,别说宁樱,就是她心里也纳闷,然而,宁国忠不会胡说,想来是真的了,何况老管家还在外边候着呢,慢慢道,“错不了,老爷让小姐过去说话了,估计有什么事儿要问,去旁边软塌上躺着,奶娘拿薰笼薰头发,别让老爷久等了。”
管家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老爷重视六小姐阖府上下都知,而且他看着,宁樱是个有福气的,回府的每一件事拿捏得刚刚好,不过分出头,也不会让她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拿捏,心智比老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小年纪,能算计这么多人,他哪里敢小瞧了去?
宁国忠回来后闷闷不乐,卸下身上的官职,心里多少希望皇上能挽留,结果皇上应得爽快,嘴上称赞了几句,却没有任何赏赐,他心里不平,又得知小儿子升官,他下意识便认为是清宁侯和怀恩侯串通,意欲捧杀宁伯瑾,哪怕升官的是二儿子,他心里也不会有这般忐忑,想到下朝后礼部尚书的一番话,他目光不由得深沉起来。
礼部尚书说往后多多指教,各尚书府乃六部之首,礼部尚书在他跟前态度却极为谦卑,这是平常没有的事儿,他忽然想起年前薛府办的宴会,尚书大人也去了,怀疑是薛家从中帮忙,如果是这样的,薛墨对宁樱岂会没有一点心思?
想到此,他心事重重去了书房……
宁伯庸先得到宁府小厮传达的消息,今日干系他能否升迁,一早上心不在焉的等着,听说府里小厮找他,以为是升迁的事情下来了,整理好身上的朝服,尽量绷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升迁一事是为官之人梦寐以求的,换做谁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往日与他走得近的人见他朝门口走,作揖恭喜他,宁伯庸连连摆手,眉梢喜色隐现,“别乱说,约莫是府里发生了点事儿,我去去就回。”
“宁大人说的是,若有事的话先回去了,衙门没什么事儿,一切有我们呢。”
宁伯庸拱手道谢,不慌不忙走向门口,来的是宁国忠身边的小厮,见着他,小厮上前行礼,宁伯庸叫住他,这会儿他哪有别的心思?小声道,“是不是结果出来了?”
小厮面色为难,轻轻道,“三爷连升三级,任礼部侍郎,是由礼部尚书向皇上呈递的折子,皇上批了,老爷让您回去。”
满心欢喜被一盆冷水泼下,圆滑如宁伯庸,这会面上仍有些挂不住,不确定的重复了遍小厮的话,“三弟升为礼部侍郎了?”
小厮大致清楚宁伯庸此刻的心情,回来时,宁国忠也这副神色,不过,比宁伯庸更显忧色,点头道,“是的,皇上说下个月就让三爷去礼部,老爷让奴才出来找您,二爷,三爷回府,三爷不在衙门,说是城西开了家字画铺子,三爷去那边了。”
宁伯庸神色僵硬,手无所适从的整理着平顺的衣袖,神色带着少许无措,第一次,他在人前失了方寸,“二爷知道了?”
“奴才还没去二爷的衙门,这会就去,您看,奴才可要去城西的铺子寻三爷?”宁国忠的意思是把人全部叫回去,宁伯瑾不在,他也没法子,宁伯瑾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就是这么个人,竟然连升三级,不怪宁伯庸想不通。
小厮快速的走了,宁伯庸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两侧守门的官差以为他遇着什么事,上前询问,“宁大人可是要先回了?”
宁伯庸转过身,双眼空洞的看了眼官差,找不着自己的声音,漂浮道,“回吧。”
熏香萦绕的书房,宁国忠坐在书桌前,手里的笔在白色宣纸上奋笔疾书,听到外边人通禀说宁伯庸回来了,他笔墨一顿,黑色的墨迹在纸上晕染开,苍劲有利的笔画糊成一团,“进来吧。”
宁伯庸面上已恢复了平静,“父亲叫我回来商量三弟的事儿?”
“他什么性子府里上下无人不知,我怀疑是怀恩侯与清宁侯沆瀣一气,故意针对我宁府的,不过这件事有待商榷,待小六过来再说。”比起两位侯爷出手,他希望是薛府的关系让宁伯瑾坐上那个位子,饶是如此,宁伯瑾的性子……宁国忠叹气,说的好听那就性子耿直不通人情,说得难听就是个迂腐没有心思的,想到这个,他头疼得厉害,“你奔波多日,结果被老三抢了先……”
“父亲说的什么话,兄弟手足,三弟升官,我心里当然为他高兴。”只是,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些日子,他没少往户部尚书那里送银子,户部尚书应允他若吏部呈递上他考核的折子,愿意出面为他说话,宁伯庸脑子不傻,哪听不出户部尚书不想出面举荐他,待吏部有了消息再出面,无非是怕惹嫌疑罢了。
宁伯瑾和友人约好逛铺子,铺子里的字画是民间采集来了,不是名人大师的画作,却独有韵味,他挑了几福,又买了几样小东西,瞅着午时都过了,饥肠辘辘,与身侧的人道,“今日我做东,这边有间酒肆,八宝鸭最是独特,还有焖锅鸡,跳蚤兔……”
说完,自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将淘来的字画递给小厮,引着友人往旁边巷子走,温文儒雅,春风满面,嘴里哼着前两日学来的曲儿,让一众友人开怀不已……
第047章 财源滚滚 …
宁府小厮循着开张的铺子一路打听宁伯瑾踪迹,寻了三四家铺子才问到,听铺子掌柜说宁伯瑾去了酒肆,又问了酒肆的位子,累得满头大汗,心里头有些宁伯瑾折腾人,宁国忠他们在府里愁眉不展,宁伯瑾自己当没事人似的,吃喝玩乐,乐不思蜀,也太心宽了。
小厮到了酒肆门外,上前问小二宁伯瑾的去处,小二指着楼上雅间道,“宁三爷要了雅间,西边第二间屋子。”
小厮笑着道谢,上楼时,听着宁伯瑾叫小二再拿壶酒,酒味重,也不知他们喝多少了,他忙走到门边,朝宁伯瑾躬身施礼道,“三爷,老爷让您回去。”
宁伯瑾得了字画,心情大好,喝了两杯,毫无醉意,认出小厮身上的服饰,温声道,“可是府里出了事儿?”
小厮摇头,弯着腰,侧身让端酒的小二进屋,没急着进门,宁伯瑾见他畏畏缩缩,起身走了出来,“怎么了?”
小厮如实告知宁伯瑾升官之事,谁知,宁伯瑾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转身望着屋里斟酒的友人,忍俊不禁道,“府里来人说我升官了,连升三级……”
小厮嘴角僵硬的抽动两下,出门前老爷叮嘱他低调些,结果被宁伯瑾自己张扬开了。看众人捧腹大笑,不相信他所说,小厮不急着解释,说道,“老爷回府了,大爷二爷也在,让您赶紧回。”
宁伯瑾从小就有些怕宁国忠,宁国忠说什么他不敢反驳,哪怕从小到大,宁国忠甚少训斥他,对他也不如对宁伯庸严格,可能是看宁国忠不苟言笑,常常板着脸训斥宁伯庸和宁伯信,久而久之,他心里有些怕了,生怕不小心遭宁国忠训斥,听了小厮的话,他不敢再拖延,今日趁着衙门没事才敢偷闲出来,传到宁国忠耳朵里可就是他玩忽职守,不务正业了,收起脸上的笑,回屋朝众人拱手道,“家父找我商量点事情,先回去了,这顿算在我账上,来日得空,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得到众人首肯后,他才和小厮下了楼,酒下肚后的热气了没了,冷风吹来,身子哆嗦而来下,坐上马车,脸不复在酒肆温和,皱眉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父亲要你来所谓何事?”
小厮坐在马车一角的小凳子上,又将方才的话说了遍,原来连宁伯瑾都不信自己能升官,不怪宁国忠和宁伯庸诧异,他道,“老爷回府后便说了此事,府里上上下下传开了,是礼部尚书大人向皇上举荐的您。”
“礼部尚书?”宁伯瑾脑子一团浆糊,靠着车壁,喃喃道,“我与他互不相识,不过薛府宴会上打过声招呼,他怎挑中我了,我大哥呢?”
“大爷的官职落空了。”小厮想到方才宁伯庸的神色,心底叹息不已,最有能耐的人没上,结果游手好闲的人占了位置,为官除了能耐,运气也很重要,以宁伯庸的能耐,礼部尚书是十拿九稳的,偏生他挑中了户部,谁知,两头都没捞到好处。
宁伯瑾仍然没回过神来,唉声叹气道,“哎,是我对不起他,会不会是礼部尚书弄错人了,我与大哥名字相近,他弄混了名字?”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自己清楚,礼部侍郎?往后可是能常常入宫在皇上跟前露面的主儿,他哪有那等魄力?想今日与友人逛铺子,品鉴字画何等惬意,往后这些日子恐怕都一去不复返了,多种情绪纷纷扰扰,竟觉得酒劲来了,缓缓阖上眼,睡了过去。
小厮在边上瞧着哭笑不得,担心宁伯瑾扭着脖子,轻轻让他身后垫了个靠枕,连升三级,天上掉馅饼才能遇到一回,换做旁人多欣喜若狂的事儿,在宁伯瑾这儿,反倒成了桩不尽人意的事情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被贬官了呢。
书房,宁国忠从宁樱嘴里得知她不知情,心底愈发沉重,如果薛府没插手的话,宁伯瑾升官的事儿便是其他人推波助澜,想借着宁伯瑾将整个宁府连根拔起,其心思歹毒至极。
想到这,桌下的手握成了拳,脸色不太好看道,“老三还没回?”
宁伯庸坐在边上,望了眼外边,“怕还要一会儿。”
闻言,宁樱抬起头,见宁伯庸面色沉着,丝毫没有流露出嫉妒的情绪,不由得佩服起宁伯庸来,换做其他人,政务上勤勤恳恳,早出晚归奔波数日走动拉关系,结果被做事散漫不思进取的人抢在前边,心里多少会愤懑不平,怨天道不公,宁伯庸却宠辱不惊,不自怨自艾,不愧是长子,可惜,她不记得宁伯庸上辈子做到什么官职,只记得,她这个大伯在她困难时没有落井下石,在她荣华时不赶着巴结,或许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陌生人,是生是死都没多大的干系。
她心下叹气,又回味当日谭慎衍的意思,琢磨过来,谭慎衍透露出来的意思并不是叫她提点宁伯庸,她与府里的人一样,下意识的以为是宁伯庸,谁知谭慎衍暗指的是宁伯瑾。
不管如何,宁伯瑾升官是谭慎衍从中帮忙无疑了,礼部尚书与薛府关系好是其次,礼部尚书真正想结交的人是谭慎衍,青岩侯手握重兵,这次被夺了兵权,皇上并未趁机收回兵权而是将其赠予了谭慎衍,也就说,往后谭慎衍不只是刑部侍郎,还管着京郊大营,年少有为,成为各皇子拉拢的对象,青岩侯府经过这回虽受重创,然而对青岩侯府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新生?至少,往后不怕有人再拿着谭富堂犯的罪说事,谭慎衍自律,他身上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往后的青岩侯会越来越好。
只是,她不懂,谭慎衍为何会帮宁伯瑾,宁伯瑾不过是宁府扶不起的阿斗,提携起来有何用处?且还是在这个风口浪尖,谭慎衍不怕出事?
宁国忠看她低着头,嘴角轻轻抿着面露恍然之色,猜她是想着什么了,心思一动,问道,“小六是不是想到谁在背后帮你父亲了?”清宁侯和怀恩侯要捧杀宁伯瑾,犯不着提携他做到那个位子,悄无声息除去岂不更好?难道两人有其他打算?宁国忠暗中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些事除了宁伯庸谁都不知道,清宁侯不可能得到风声。
宁樱回神,敛了面上的情绪,借故局促的搅着手里的手帕,“没,朝堂的事儿樱娘不懂。”
想着改日见着谭慎衍,好好问问他。
宁国忠看她眉梢微动,心知她是想到什么了,自己这个孙女可是个有城府的,听她这般说,倒也没步步紧逼。不怪宁国忠没有怀疑到谭慎衍身上,他眼中,薛墨和宁樱走得近,谭慎衍是薛墨的朋友,两人有所接触没什么大不了的,且这几日青岩侯站在风口浪尖被满朝文武指指点点,罪状数不胜数,谭慎衍哪有心思管这种事儿,一个小小的侍郎妄图劝动礼部尚书谈何容易,故而直接将谭慎衍排除了。
屋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开口,宁伯瑾进屋,瞧大家都在,面色一白,一路进来遇着府里的丫鬟奴才,对他态度大变了样,纵然往回遇着也会和颜悦色施礼请安,不过今日大家的脸上明显多了许多东西,望着自己跟望着餐桌上一盘肉似的,叫他浑身不自在,“父亲,怎么回事?大哥好好的,我怎么就升官了?”
他胸无大志,有今日全乃是被黄氏逼着考取功名再借着宁国忠的关系找了门闲职,领着不高不低的俸禄,甚是悠闲惬意,这种日子正是他要的,不成想有朝一日这种日子到头了,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甚至还欣喜若狂?看宁国忠脸色,心知他升官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不由得面色一白,“父亲,那可如何是好,儿子有几斤几两儿子再清楚不过,礼部侍郎哪是儿子能胜任的?被人抓着错处可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说完,只感觉脖子一凉,好似有刀阴森的架在脖子上,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扶着桌子菜稳住了身形,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父亲,不如您和李大人说说,让他上奏皇上儿子不升官了,就在……”
“你胡说什么?”宁国忠气得拍桌,升官乃是为官之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大儿子奔波多日都没音讯,小儿子不谙世事有这等好差事落在他头上,结果竟然瞧不上,不是赤裸裸讽刺人吗?脸色铁青道,“礼部尚书举荐你乃一番好心,你竟然瞧不上?传出去不是让礼部尚书难堪?收起你的心思,如今皇上批了折子,你下个月就去礼部衙门,至于其他,往后每日下衙后来我这,我会教你怎么做。”
宁伯瑾最怕的就是这个,想当初,宁伯庸和宁伯信便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他一点都不想,苦着脸,神色颓废的瘫了下去,余光瞥见宁樱在,觉得在女儿跟前这样子有些丢脸,撑着桌子站起身,讪讪道,“小六也在啊,从南山寺回来了?”
宁樱故作没看见宁伯瑾丢脸的样子,起身向宁伯瑾行礼,不管怎么说,宁伯瑾升官她心里高兴,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亲人一辈子碌碌无为没有作为,而且,闻妈妈说得对,宁伯瑾升官,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自古以来都是女凭父贵而贵,女凭夫贵而贵,微微一笑,说道,“祖父让樱娘过来说话,父亲升官乃好事,该高兴才对,至于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祖父会教你为官之道的。”
听宁樱说的头头是道,宁国忠心底愈发狐疑起来,宁樱的夫子平日教导的可没有这些,宁樱从哪儿学来的?亦或者有人告诉她的?目光晦暗不明的落到宁樱身上,端详几眼,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