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住进了偏院,董妈妈问:“随你两个哪个叫宜月哪个叫璜月吧,把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到时候要送到三老爷面前去的。”
偏院伺候的丫鬟送上了笔和纸来,沉月先提了笔,把“宜月”两个字写上。
董妈妈见她这么主动,点了点头——不是个好拿捏的丫头,不怕她去了三房兴不起风浪来。当然了,她也不怕宜月敢翻了天,这些瘦马的家人都被霍家管住了,要是他们的女儿听话,日子就好过,要是不听话,吃苦的方法多着呢!
落月倒是很沉得住气,一路过来,她明明是容貌更出众的那个,却因三老爷的性格,不大能入他眼,所以受了冷落,可她丝毫不气馁,提笔悬腕的手,在纸上写了“凰月”两个字。
董妈妈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惊讶,压下心思不提,且看这有野心的丫头以后如何自处吧!
因董妈妈要帮着管理内宅,调.教丫头的事就交给陈妈妈了,陈妈妈接手过来,便在这偏院暂住了。
庄府面上风平浪静,任谁也看不到其中汹涌的暗流。
霍三娘当夜就跟丈夫说了给二房送两个妾的事情,庄守仁本来还在考虑,因他知道庶弟的性格,肯纳妾的可能性不大。
霍三娘道:“颜姐儿的事他那样决绝您,一点颜面都不留,他不怕伤了兄弟感情,家庭和睦,咱们可不能不为庄家着想,列祖列先在上,难道肯眼睁睁看着庄家一日不如一日?区区一个庶支出的小姐,有什么舍不得的?送两个丫头过去,就算他一天不肯接纳,日子久了难道一点也不动心?到时候给二弟吹吹耳旁风,颜姐儿的事说不定就成了。”
庄守仁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枕头风这一招确实有用,便允了,让妻子以他的名义把丫头送过去。
霍三娘暗暗笑了,这枕头风的作用果然好。
庄守仁穿着里衣躺在床上,丫鬟替他打着扇子,他问:“两个丫头样貌如何?叫来我看看。”
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霍三娘道:“和老爷房里的姨娘差不多,不过稍稍年轻一些。夜深了,老爷您也累了,今日便不叫她们来扰了您休息吧。”
点了点头,庄守仁道:“好,这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叫丫鬟提起灯罩吹了灯,霍三娘也上了床。可见男人都是好色的,她就不信庄守义见了美人真能忍得了!
*
几日过后,庄颜听丫鬟说大房从外院接回来了两个丫头,下人隔着帷帽都能隐约看见她们的绝美容姿。
接过莲儿送过来的女儿茶,庄颜道:“看来大伯父有福了,行了,再不要谈论这种事了。”
庄颜慢悠悠的品着茶,都还没察觉到霍三娘的心思。早前大房不是没有往这边送过人,只不过都被父亲拒绝了,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庄守义会纳妾。
在次间里坐了没多久,院子里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庄颜放下茶杯走到廊下,却见那只眼熟的林八哥站在栏杆上,她走过去抓住它,细细的鸟腿上果然绑着东西。
抓着鸟儿进了屋,庄颜解下竹筒,小心翼翼地把纸抽出来。一张木芙蓉皮纸彩笺,摸上去柔滑无比,就像从少女的肌肤上滑过。由此可见平南侯的细心,她虽没有完全敞开心扉,但也对他多了几分信赖。
彩笺上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数日不见,园中又有好戏,恨无知音同赏。
低头浅笑,庄颜心中泛甜,通篇不见一个“想”字,她却仿佛看见了他期盼着见自己的样子。
平南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待她却内心火热,庄颜暗问自己,何德何能,三生有幸!
庄颜不打算赴约。
把竹筒绑回去,将木芙蓉皮纸彩笺夹在一本史书中,庄颜便把八哥放回去了。
人,不能惯着,尤其是男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没那么值得珍惜。况且家中事多,庄颜这两天也不想分心去想他。
不过……上次平南侯“惩罚”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温热的舌尖舔过她耳垂的感觉,还印在脑海里,让她记忆犹新。
才送走了八哥,碧泉居里又来客人了,晴儿进门来告:“小姐,六小姐来了。”
庄颜收好史书,放在书架上,觉得不大起眼了,才道:“请到次间里,我马上就去。”
在次间里坐好,庄颜叫丫鬟看了茶,摆了几盘点心和冰爽的甜沙冰,庄佩便进来了。
庄佩穿着淡紫色洗旧的百褶裙,头上一根拉丝银杏叶素银簪子,耳上一对银丁香,再无点缀,一进门便向庄颜见了个礼,柔柔弱弱地喊了声:“四姐姐好,好几日不见了,妹妹还有些想姐姐。”
这话还真有些耳熟。庄颜灿然笑道:“离的又不远,想来的时候就来。”
庄佩点头道:“母亲管束的紧,不敢随意出门。今日母亲出去了,我便溜了出来。”
但笑不语,庄颜不去置喙三房的事情。沉默一瞬,她问:“六妹妹今日来是有事吧?”
庄佩局促地抓了抓自己的裙子,嗯了一声,道:“是有件大事,想请姐姐替我拿个主意。”
“但说无妨,我若帮得上,必不会推辞。”
庄佩看了次间里的丫鬟一眼。庄颜让莲儿和兰儿都出去,叫她们关上门,才道:“和你的亲事有关?”想来六妹妹也没有什么大事须得瞒人了。
咬着唇点了头,庄佩道:“那日花会回来,母亲给哥哥相了几户人家,那些夫人们知道我还没许人家,也热心地跟母亲说了几家,母亲昨个问了我的意思,我一宿没睡着,还是拿不定主意。”
“还不曾见过吧?”庄颜送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冰沙入口。
“不曾,母亲问我想先见哪家,若是一次就看得好了,就把亲事定下来。”
吴玉婷这样子急躁,许是不想在庶女身上多费功夫了。把丈夫和别人的女儿养大,她这些年心里头也是难熬死了。
见庄佩如此踌躇,庄颜问道:“你把两家的优劣都说我听听。”
这种事本该找长辈商义,可庄家这么个情况,庄佩找长辈是不可能了,她的姨娘更没主见,这会儿也只能听听庄颜的意见了。
庄佩道:“第一家是个秀才家里,早年丧父,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虽然穷些,但为人诚实,还上进,年方二十二。第二家是一个县丞老爷,三十有余,原先的夫人去了,好几年没再娶,但家中两个孩子大了,才想着娶个太太回家主持中馈,听母亲说这家富裕的多,虽他年纪大些,但知道疼人,日子不会拮据难过。”
庄颜听了嗤笑一声,日子肯定是不拮据的,只是后母是那么好当的?盯着庄佩,她问:“你自己中意哪一家?”
庄佩犹犹豫豫,咬着下嘴唇很难回答,帕子被她捏的发皱,一咬牙道:“不瞒姐姐说吧,妹妹在西府受够了!不愿再受苦了!我也知道继母不好当,那老爷恐怕模样也不好看,可我真的吃够了苦,再不想受累了!”
叹了声气,庄颜道:“我明白你,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眼光要放长远。”
擦了泪,庄佩抬头看着庄颜道:“四姐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