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之的事情,老夫人一直挂在心里,说侯府欠你一个人情,你有没有想求之事?”彼时,定安侯如是问。
有!
他想求娶侯府的表姑娘。
却知晓不到时候。
敛了眼中情绪,平淡应声:“学生不敢。侯爷在朝中已经多番提携,学生心中没有再求。”
他没有再求,除却孟云卿。
他要攒足资本,才能向定安侯开口。
……
五月端阳了,宋景城放下车窗的帘栊。
阿风正好想起,便开口:“对了,大人,今日齐王府还让人送了帖子来,邀请您明日去齐王府坐坐。”
齐王府?
宋景城抬眸看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您去侯府不久,帖子就送来了。”
宋景城低眉缄默。
阿风道:“大人,我们后日就离京了,明日要去吗?”对方是齐王,大人只是大理寺丞,照说拒不得。但大人这幅模样,他猜大人是不想去的。
宋景城果然开口:“不去了,我们明日就离京。你差人给齐王府回话,就说家中急事,要提前走。”
阿风道:“大人,可还有些东西没备好,若是明日就走的话……”
话音未落,宋景城又道:“不准备了。”
阿风懵懵点头。
翌日,从茶庄子到衢州城的路便勉强通了。
段旻轩说老爷子肯定会来,就要去城门口迎。孟云卿也想同去,段旻轩却让她在驿馆候着。
发烧反复了几日,还好没有烧成肺炎。
眼下大病初愈,大夫都说了要将养,吹不得风。
孟云卿只得噤声。
大夫确实是这般说的。
这几日她添的乱子已然够多,气势上就短了一截,只能听话待在驿馆里。
等到晌午,驿馆才来了人。
她到苑中去迎。
“乖孙女!”老爷子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好生伤心。
孟云卿心中先前还有的担忧,就忽然一扫而空:“爷爷。”上前去搀他,老爷子嘴还在打抖:“可有伤着哪里?”
孟云卿摇头,伸了伸手、腿,又大方摇了摇脖子:“爷爷你看,好好的。”
老爷子就老泪纵横:“想我这一把老骨头,没在战场上战死,险些被你们吓死。”
孟云卿又有些愧疚。
段旻轩就上前道:“是我们托老爷子的福,摔到山洞里都没摔死,还有颗枇杷树充饥,又循着蔓藤爬了出来,没给你丢人吧。”
老爷子瞅了瞅他,继而吹胡子瞪眼:“还好意思,若不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来衢州城买东西,我乖孙女会跟着一起遭罪!”
段旻轩一时语塞。
老爷子便不搭理他,又朝孟云卿道:“那小子说你烧了几日,眼下还难受不?”
老爷子常年征战沙场,刀剑伤见多了,发烧风寒都觉得是小事。可孟云卿是娇滴滴的宝贝孙女啊,比不得军中那些粗枝大叶。
“已经好了,不烧了,都能下床走动了。”孟云卿如实应道,又怕他多问担心,便问:“爷爷,娉婷和沈通可好?”
老爷子来了精神:“好!就是伤着筋骨了,都在茶庄子里养着,大夫开了药,躺些时候就好。”
这番话从老爷子口中听来,便证实了,孟云卿心中松了口气。
忽然想到音歌,又伸着脖子环顾四周:“爷爷,音歌怎么没来?”
段旻轩就道:“茶庄到衢州城的路,一共塌了六段,抢修起来需要时间。老爷子也是勉强借着道过来的,路上好些都没有修好,路上要徒步不少时间,音歌怕是不方便。”
换言之,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为了来看他们,费了不少周折。
“爷爷。”孟云卿心中不是滋味。
老爷子拍拍她的手:“没事就好,我这老头子也闲不住,非得亲眼看看你们才安心。等路修好了,再让老福领着音歌那丫头过来。”
孟云卿就点头。
“老爷子,外头风大,大夫让她少吹些风。”段旻轩提醒,“进屋再说。”
第133章
结果这半日,都是孟云卿陪着老爷子一处。
端阳节的这场雨下得太大,除了衢州城通往茶庄的路滑坡了,还有不少地方都受了重灾,衢州城涌来了不少流民。
衢州城守是个心慈的父母官,有流民来投奔,便开城放人进来。
流民进城就需要安顿周全,以免流民滋事。
衢州城守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合过眼了。
受了灾的地方,要救人,要抢修,要安抚,好在朝廷这几日开始,陆续拨了不少赈灾的银两和人手来。
段旻轩在衢州城这里受了城守不少照顾,如今在抢灾的节骨眼儿上,每日便都会抽上几个时辰去城守那里帮衬。
衢州城守很是感激。
加上衢州城地处苍月南端,隶属于甫州郡。
灾后几日,甫州郡的郡守领了皇命,亲自来衢州城一带督办。段旻轩早前就在处理灾后的事,轻车熟路,便受了甫州郡守的邀请,协同料理赈灾的事。
老爷子自然没有反对。
“赈灾同带兵打仗一样,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吃完就快去。”
孟云卿便顺手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
而后低头扒饭。
段旻轩轻轻抿唇。
匆匆陪着老爷子和孟云卿用过晌午饭,就往府衙那头去了。
孟云卿望了望那袭长袍背影,只怕是又要等到入夜了才会回来。
这几日在衢州城都是如此。
过了晌午,他就往府衙那端去,等入夜了好晚才回来。
回来便来房内看看她,若她醒着,就同她说会子话才离开。
她也就习惯了等他来一趟再入睡。
不过才几日功夫,仿佛就成了习惯。
好似寻常夫妻一般,朝夕相对,平淡如常。
她咬了咬筷子,低头喝汤。
吃过午饭,孟云卿便陪着老爷子在苑中走走,消食。
端午后虽是入夜,但由得暴雨的缘故,这几日的天气还算凉爽,饭后在苑中散步也不觉得热。
她搀着老爷子,走得很慢。一边散步,一边说话。
“先前听旻轩说,暴雨时是被困在山洞了,还在高烧着,可有吓着?”到眼下,老爷子才有机会慢慢问起。
孟云卿点头:“起初是吓着了,后来就不怕了。”顿了顿,又道:“同段旻轩一处,很安心。”
老爷子挑了挑眉,似是又忽然想起何事。
就缄默,没有说话。
孟云卿问:“爷爷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分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感叹一声,方才咽回喉间的话,才又出口:“他爹娘就是山洪暴发时去世的,他从小就怕这些。你们困在山洞里,他肯定是担心,也怕极了,只是不说。”
孟云卿也才僵住。
——“在我小时候,他们乘车赶路,遇上了山洪,就没有回来过,我是老爷子拉扯大的。”
他早前就同她说过,她竟忘了。
孟云卿心中好似钝器划过。
那时在山洞,他守着她,口中一直浅笑宽慰,看不出半分慌张神色,当时却是何种心情。
——“不怕,有我在。”
——“那也不差,我们还都在洞里,同现在没有两样。”
——“傻丫头,我怕死,我们还要活着出去,去见老爷子。”
……
孟云卿微微出神。
等老爷子都说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许是触景生情,老爷子又说起了段旻轩母亲许多事情来,人虽不在了,回忆却是好的。
老爷子说,她就安静听,不时点头应声。
等再说到段旻轩,竟会难得的赞许:“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没让我多操过心。受委屈的时候,还总喜欢瞒着我这把老骨头。偏偏就这性子像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