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怕,衢州城这里不像别处。”
音歌将信将疑。
直至沿途见到井然有序,音歌才相信了些,真如姑娘口中所说。
“那姑娘去衙门那边做什么?”
“帮忙抄录抄录文书,和秀娘们缝补些大帐和衣裳,还有清点些物资之类的,有什么就做什么,倒也不清闲。”
音歌娥眉微蹙:“是老侯爷让姑娘做的吗?”
赈灾的事,老侯爷和宣平侯做就是了,若是放在定安侯府,老夫人和侯爷,侯夫人都怕会舍不得姑娘去做这些的。
孟云卿才领会她的意图:“魏老先生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身体力行,赈灾之事,能尽一份绵力就尽一份勉力。当日被暴雨困在山中,险些连命都丢了,还是衢州城的官役冒雨来寻人,才捡回这条命。都是些轻松的活计,能做些就做些,比留在驿馆中有意思。”
音歌听得似懂非懂。
但姑娘这么说,她也点头。
等到衙门口,却发现今日异常忙乱,出出入入的人面色都很紧张,不像往常。
段旻轩拉了一人问起,段旻轩记得他是林冕身边管事的小吏。
小吏见了他也不隐瞒:“林大人安排了几十人去李村抢修道路,没想到暴雨是没下了,山中却是漏空的,砸下了不少石头来,好些人受了伤。原本大夫就不够,眼下就连包扎伤口的人手都不足了。伤得重些的,先抬回府衙这里了,伤得轻些的,还在李村附近呢。林大人还在四处寻人,先将送这里来的伤员处理了,日头又这般毒,若是处理得不及时,怕是会感染溃烂,林大人还在焦头烂额。”
他慌忙得很,段旻轩也不拦他。
恰好门口又抬进来一人,身上都是血迹,盖着布,口中还在喊疼。
孟云卿想帮忙,但确实不会。
音歌福了福身,“姑娘,我去吧。早前在侯府要伺候老夫人,太医院的院士们教了我些基本的包扎,上药常识,正好可以用上。再教旁人些粗浅的方法,应当也可以学,总比这样的胡乱用盖着纱布好。”
小吏倒是惊喜:“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这般用纱布盖着,绑着,还是乡间的术士教的。
音歌腼腆点头:“只是救人之事就不会了。”
小吏难得舒眉:“姑娘会包扎上药就是好事,下官就去寻些人手来,姑娘先教着。”都提到太医院了,总比何处抓来的乡间游走的江湖术士要好些,小吏庆幸。
“去吧。”孟云卿首肯,音歌便同那小吏一道去了。
“没想到音歌还会这些。”段旻轩感叹,“外祖母也真舍得将她给你了。”
“是啊,外祖母疼我。”孟云卿也感叹。
还未进门口,又有差役上前:“侯爷。”
是来寻他的,手中还呈着封信:“京中差人送来的。”
段旻轩接过,光是看了看信笺上的字迹就滞住,“容”。
容是国姓。
千里迢迢还能有谁给他送信?
“你先去衙门吧,我稍后来寻你。”段旻轩朝孟云卿道。
他先前的神色,她尽收眼底,便也不多问,径直往大厅那头去了。
段旻轩拆信,信中只有寥寥几字——“救急!又来了个小祖宗。”
看到“祖宗”两个字,他就头疼。
前一次有人提到“祖宗”,便塞了个羌亚美人在他府中,到眼下都还没有接走。
现下又来了个“小祖宗”!
他怕是不用活了!
第140章
依旧是在大厅里抄录文书,孟云卿今日却静不下心来。
不时瞥目看向主位那边。
段旻轩也似有事情惦记在心里一般,从衙门收了那封信开始,神色便有些游离。他惯有的动作,便是想事情的时候,指尖轻叩桌沿。
眼下就是如此。
偶尔也同老爷子一处,低声商量着什么。
孟云卿有些出神,墨迹就在文书上晕染开来。
先前的倒是都白抄了。
“孟小姐,你没事吧?”一侧的主事的文书官问起。
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墨迹晕染也不是第一次,还连带着抄错一些,返工了不少。
孟云卿脸色有些歉意:“昨夜没睡好,有些恍惚。”
“要不,歇一歇?”文书官提议。
孟云卿颔首:“那我去别处看看。”
文书官点头。
“爷爷,我去绣房那边坐坐。”孟云卿起身挪到主位那里,她先同老爷子说一声,以免老爷子稍后若是寻她,见不到人着急。
在衢州城衙门呆了些时日,这里的人对她都熟悉了,老爷子也放心:“去吧,累了便歇歇。”绣房那边辛苦,不比大厅里。
孟云卿应好:“嗯,那稍晚些,我再去音歌那边看看。”
意思是,晚一些才会回来,爷爷不必担心。
老爷子道好。李村抢修那边今晨出了事端,抬了不少人来,听说还是音歌丫头在帮忙照看。孟云卿心里挂着,去音歌那里看看也合情理。
孟云卿就瞥了眼段旻轩,他也看了看她,没有多说旁的。
孟云卿便起身离开。
临到大厅门口,又转身回眸看他,只见他指尖还在轻叩着桌沿。
孟云卿便也不逗留了。
到了绣房那端,竟是比往常更为忙碌。
秀娘们见到她来,都只匆匆打了个招呼,就低头做伙计去了。
管事的绣娘就道:“今晨不是来了许多伤员吗,要人手去上药,包扎伤口之类,上头说女子细心些,便从绣房里调了些人走。这不,就这些个人了,东西还得一样做,忙都忙不过来了。”
管事绣娘手中也没闲着,飞快得穿针走线,一刻都没耽误。
又是同李村抢修的事相关,孟云卿也不多问了,只听从管事绣娘的吩咐,拿了些要缝补的东西,开始做事。
这会子的节奏很快,大部分人整整一个上午保持一个姿势,除了指尖和眼眸,旁的都没有动弹过,许多绣娘都道肩膀和眼睛酸疼得很。
管事的绣娘就做主,先停下工来。反正都临近晌午了,先将午饭吃了,顺带休息些时候,晚点再几许做货。
秀娘们都道好。
孟云卿不用饭了,她想去音歌那边看看,迟一些再回绣房来,同秀娘们一道开工。
主事的绣娘也不留她,今日的活重,她又是宣平侯府的小姐,能耐着性子陪她们坐这么久,也实属不易了,她也不盼着孟云卿能回来。
等到药房那端,孟云卿才晓更为忙碌。
绣房这端是静坐着不动,忙到屋里静得只有针线和布匹的声音,药房这边便更乱了些。
进进出出的担架,喊疼的伤员,还有跑上跑下的看护人员,取纱布和药材的小厮,药房里乱糟糟的,没有一刻是清闲安静的。
受伤的人员不少,有躺在床上呻吟的,有些伤了胳膊和腿脚,孟云卿不忍看。
寻了许久,才在最里头见到音歌。
照理说药房里的伤员多,要通风,以免得闷热导致伤口感染,但眼下是五月,正是热的时候,药房里满满是人,通风的效果也不好。
孟云卿就见到好些包扎好的伤员都是抬到后院去的。
药房这端就留了些待处理的人员。
音歌忙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休息,稍得空闲就擦擦汗继续。身旁还不时有人来问她,她也要抽空去关照旁的病人。
于是来来回回,忙碌异常。
音歌平日就能理事,跟在老夫人身旁,也能张罗,如今放在这里,倒显得利索能干。
孟云卿没有上前打扰,就在一旁远远看她。
“孟小姐好。”有经过的人同她招呼,她也轻声回礼,若是有些能搭手的活,她也搭手帮忙清点和盘算,总归比不过音歌这端。
“孟小姐。”再有人唤她,声音就有些熟,孟云卿回头:“林大人?”
正是林冕。
“药房在照料李村抢修的伤员,下官来看看。”林冕在主理赈灾事宜,怕是只有在晌午休息的时候才有时间,林冕是抽空过来的。
“听说在药房帮忙照看的,是孟小姐身边的音歌姑娘?”林冕问。
孟云卿如实点头:“音歌会些包扎和上药的方法,恰好能帮的上忙。”
林冕笑了笑:“此回衢州城这里倒是多亏了侯府上下。”
孟云卿摇头:“能近些绵薄之力就好,说来还要感谢林大人,否则我和宣平侯还不一定能脱险。”
“那下官先去看看,不打扰孟小姐了。”他本是抽空来此处的,时间不多,孟云卿也不挽留。只是远远看着,见林冕正是朝音歌那端走去。
不多时,两人就一面说起话,一面去看伤员。
离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倒也算投机。
“孟小姐,吃过了吗?”有人见她一直在这里,也没有去用午饭,手中正好拿了饭菜,想让与她。
孟云卿笑了笑:“我就去。”
那人才点头离开。
见到音歌这里安好,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也不在药房这里多呆添乱了。今日绣房里忙,她想着寻个地方弄些吃食,就回去绣房那边帮忙。
结果刚出了药房,就有小厮来寻她:“孟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先前一直在绣房附近寻您,没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