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着鸳鸯的红烛,泛着光泽的银制烛台,黄金的手盆和挑杆,青铜酒器和杯盏,整个新房内洋溢着温和的暖意。雕花的喜床,大红的喜被。
她好奇,掀起一侧的被脚,漏出大片的桂圆,莲子和花生来。
“小姐……”小茶唤她。
她回过神来,屋内站了五六个喜娘,离她最近的是小茶。手中拎着黑色的食盒,食盒里有香气传来。
她真是饿极了,孟云卿感激涕零。
“都有什么?”她干脆自己伸手了,可小茶似是僵在原处,忘了动弹,直至她伸手,才恍然回过神来:“哦……都是小姐早前爱吃的点心……小厨房做的……喜娘说只能用些点心,也没有旁的了。”
喜娘也解释:“稍后新郎官回来,喝了交杯酒,还有些菜肴,到时候可以一起用。”
意思是,让她不要多吃。
孟云卿会意,看了看食盒里,东西不多却都很精致。
紫香玉容糕,一品酥……都是她喜欢的点心,又胃口清淡。她尝了一口一品酥,喜娘又端了水来,又随意吃了三两个,喜娘便不让吃了。
离黄昏还有好些时候,她只觉得凤冠有些沉了。
……
许是几个喜娘陪着说话,时间打发的快。
许是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原本到黄昏还要很久,没想到说了会子话,又喝了些水,喜娘们便上前给她补妆了。
新娘子的妆,她是见过的。
在燕韩时候的沈琳,腊月时候的娉婷,新娘子的妆初初便要花上许久,等后续每次补妆都要好些时候。于是正愁着补妆的时候,有丫鬟急匆匆得跑来,在屋内道:“快了,快了,新郎官离席了。”
孟云卿手中一僵,不由自主攥紧了袖间。
几个喜娘倒是高兴得很。
“那得快些了,眼妆和唇妆都得补一补……”
“快,新娘子快坐回原位……”
“喜帕,喜帕呢!快盖上……”
“新娘子,坐直了……”
孟云卿就似个木偶一般,仍她们摆弄着,心跳得越来越快,好似要从喉间跃出一般。
“小茶……”习惯性唤她。
“小姐。”小茶上前。
喜娘们赶紧打断:“哟,祖宗,新郎官挑起喜帕前可别说话了,吉利!”
小茶立即住口。
孟云卿也只得缄默,屋外都能听到脚步声了,孟云卿忽觉坐立不安。
“新郎官回来了。”喜娘一声问候,开了房门,孟云卿又咽了口口水。
他脚步临在跟前,衣衫上沾了浓浓的酒味。
“将好到吉时了,新郎官用秤杆挑起喜帕吧。”喜娘呈上银制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柄裹了红绸的秤杆。
孟云卿攥紧双手。
“新郎官掀起红盖头,夫妻恩爱到白头。”
这句来得突然,孟云卿方才咬紧的双唇还未松开,眼前的喜帕便被悠然揭开。一抬眸,迎上那双深邃幽蓝,便似苑外一池清风霁月,惊艳了时光!
第166章
他向来生得好看,却极少穿大红色的衣裳。
此时身着的大红色的贡品柔缎喜袍, 浓稠而艳丽, 仿若案几上燃烧的红烛一般。分明灼人眼眸,却又让人难以移目。
从来新郎官的喜袍都是图喜庆吉利, 越是鲜艳的红色, 越少有人能驾驭。偏偏这般光亮华丽穿在他身上,半分不多, 半分不少,好似浑然天成一般,举手投足间, 自然而然衬出一身华贵气度, 风采绝尘。
她心中悸动, 不由垂眸。
下颚却被他指尖缓缓挑起, 不让她避过去。
她只得凝眸看他, 眸间的清澈潋滟来不及敛去。
四目相视, 红烛映衬下,浓郁的暧昧好似从指尖溢了出来,绮丽而迷离。
他方才是没看够。
喜帕挑起时, 那幅容颜是何等的惊艳!
他见过她略施粉黛的清丽悦人,也见过她入宫赴宴时的明艳端庄。回霁风苑的一路,他不是没猜想过她喜帕下的容颜,定是粉腮红润,明艳里透着一丝羞赧,妩媚动人, 却未曾想到过如此动人心魄!
只消一眼,他都不想再让旁人看了去。
恍然想起,这喜帕的用意,兴许便是天下间,没有男子愿意自己新婚妻子最美的一幕被旁人看见,便要藏在这大红的喜帕之下,待亲手揭起。
于是凤冠之下,薄唇如蜜,娇艳欲滴,好似透着诱人的甘甜之意。心中就似蛊惑一般,指尖微微一动,将她的下颚挑得更高,覆唇亲了上去。凤冠上缀得珠帘,便在烛光映衬下悠悠晃动,颗颗分明,撩人心意。
小茶羞赧一笑,赶紧伸手捂住了脸。
又透过指尖的缝隙,笑眯眯看了出来。
周围的喜娘也跟着笑开:“新郎官这是做什么?再急,也要先饮了合卺酒呀。”
耳旁是喜娘们的笑声,孟云卿脑中嗡得一声响,脸红到了脖子处,才伸手将有人推开。
屋内便笑得更欢。
“酒呢?”段旻轩问。
身后的喜娘闻言一步,她手中捧着银制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精致的青铜酒杯,青铜上刻着一对凤鸾,栩栩如生。
“新郎官给新娘子斟酒吧。”
喜娘一边说,他就一面伸手照做。
取杯,斟酒,递到孟云卿手中,而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共饮合卺酒,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喜娘的祝辞中,两人交臂同饮,酒香便顺着唇间的甘醇丝丝浸入四肢百骸。
趁着间隙,又有两个喜娘端了托盘上前,托盘上各有一双筷子和一碟饺子。
段旻轩和孟云卿各自取了筷子去夹饺子,送至唇边,轻咬了一口。
这饺子是……孟云卿峨眉微蹙,就听先前的喜娘笑着问:“生不生?”
她和段旻轩近乎异口同声应道:“生……”(星星眼,现学现用~)
喜娘们这才满意点头,生就好!
“祝新郎官和新娘子早生贵子。”
小茶也笑嘻嘻看着她们二人。
孟云卿才反应过来。
又有喜娘上前,替她摘下凤冠。
孟云卿顿觉轻松了许多。
这凤冠顶了一日,连肩和脖子都是酸痛的,恨不得早一些拿下来。
眼下,摘了凤冠,脱了霞帔,两人并肩坐在床榻前,这洞房前的礼仪总算是完成了。
喜娘们又分别说了些吉利的祝福话话,小茶一一打赏了些彩头,便跟着喜娘们退了出去。
洞房内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先前道还不觉,等喜娘们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讲话,又硬生生生出几分尴尬。
新婚之夜,良辰美景,他自觉起身,脱下大红色的外袍。
“段旻轩……”她只得先出声。
他挂好外袍,回头看她。
孟云卿瞥目望向一侧,不敢看他:“爷爷怎么样了?”
寻了旁的话来问。
段旻轩折回床榻:“老爷子很高兴,还在前厅招呼客人,让我先回来,不要误了时辰。”
不要误了洞房的时辰……
她脸色一红,不由低眉。
他就坐在她身侧,他说话,温润的鼻息贴在她耳畔,她只得继续:“爷爷喝酒了?”
“没有,难得老爷子高兴,以水代酒。”他也应她。
“哦……”她实在不知道应当继续说什么了。
他看了看她。
低着头,脸上一抹绯红,略显局促。
眼眸微动着,不知在想什么应对他。
他笑了笑。
先前喜娘们就熄了别处的红烛,只留了临近床头的一对。
他伸手熄了这对对烛。
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道不明的绮丽迷离。
孟云卿抬眸。
他将好伸手,揽她进了怀中:“还有什么要问的?”
屋外,大红的双喜灯笼高高挂着,昏黄的灯火透过窗户流转进来,映出片片光影。他的呼吸就贴在她颈边,灯火照出的轮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