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说,沈修武也不多问了,又道:“我正好要去看祖母,一道。”
“好。”孟云卿点头。
方才的话说到一半,眼下,周遭除了音哥又没有旁人。
“京中形势已经如此混乱,更别提宫中了。四表哥,你一直在宫中当值,不可能能够置身事外,那你站的那边?”孟云卿直截了当得问。
沈修武脚下迟疑,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他。
孟云卿,又道:“你刚才说,君上对太子和三皇子的人都起了疑心,其中也包括曾经最受宠信的冯国公和陆都统。陆都统是禁军头领,掌管着宫中乃至京中所有禁军,君上还会放心让他带兵留在身边?”顿了顿,又凝眸看向沈修武:“四表哥有一日会取而代之吧。”
换言之,沈修武会成为平帝的亲信。
也就是说,沈修武如果接受了禁军统领的位置,就会成为支持齐王的人。
而无论沈修武如何想,他都没有旁的选择余地,君上疑心最重,要除掉他,比除掉陆都统还容易。
更何况沈修武还是定安侯府二房的人,齐王又取了沈陶。
在平帝看来,他支持齐王,天经地义,不容置喙。
沈修武垂眸,半晌才道:“云卿,我已经是禁军统领了。”
孟云卿微怔。
沈修武看了看她,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继续往养心苑去。
“姑娘……”音歌这个时候不知当说什么话,只是见四公子离开,姑娘还立在原处,有些错愕。
“没事,去外祖母那里吧。”孟云卿淡然应声。
音歌便上前,给她打伞。
这一路,孟云卿也没有再说话。
她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
上一世,最后和太子斗得天昏地暗的人是齐王,而这一世齐王韬光养晦,直到这个时候才锋芒稍露。
只是上一世的局面和眼下不同,或者说,上一世,她根本无心留意过国中局势。
即便上一世的局势和眼下有出入,也逃不过凶险二字,而那个时候的宋景城置身其中……
她没有想过。
当下,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从脑海中秉去。
上一世她死后,是太子还是齐王上位,她根本无从知晓。
更何况这一世,还有一个权力在握的三皇子。
孟云卿摇摇头,不想再去想。
她要做的,应当是留在侯府,安安静静等段旻轩来。
算一算日子,苍月京城外分开也有五十多日了。段旻轩……应当会在端午前到吧。
思忖之际,已不知不觉到了养心苑门外。
翠竹迎了上来:“四公子,表姑娘,你们来啦?”
沈修武和孟云卿都点了点头,翠竹就领他们朝屋内去。
“祖母。”“外祖母。”入了屋,两人都出声问安。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上前,还意外道:“修武同云卿一道来的?”
“正好遇到了。”沈修武一语带过。
老夫人没有多想,看了看身侧落座的人,又朝他们道:“这位是太医院的杨大人。”
孟云卿福了福身:“杨大人。”
沈修武也巡礼问候。
杨大人赶紧起身:“沈都统,侯夫人。”
如今,沈修武已经是禁军统领,官阶和品位都比他高,应当是他行礼。至于孟云卿,虽然是侯府的表姑娘,却是宣平侯的夫人,他应当行礼。
老夫人便出来打圆场:“都快坐下说话。”
众人纷纷照做。
老夫人又道:“杨大人今日去顾府出诊,正好得空,我便邀了杨大人过来。”
顾府?
孟云卿心中微楞,难道是,顾昀寒?
他想起腊月时段旻轩从燕韩回京,提起过顾昀寒未婚有孕,沈修颐想娶她过门,被舅舅制止了。腊月的时候就有身孕,应当不是一月两月,眼下已经快端午了,那顾昀寒……是要临盆了?
孟云卿指尖稍稍一僵。
快要临盆还在顾府,那是……
有人入赘顾府?
顾家不会不遮掩丑闻,要遮掩丑闻,就只有招婿入赘一条。想借顾府的势力往上走的人很多,愿意为顾府遮羞的人也多。
孟云卿就想起前一世的宋景城。
“昀寒是尚书府的千金,为我育有一双儿女。蒙岳丈多番提点,三年间,我从六品一跃至从三品。今时今日,断然不能让旁人知晓我已有妻室,我的发妻从始至终只能有昀寒一人……”
宋景城……
她攥紧掌心,那些久违的记忆就如浮光掠影一般,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前一世,宋景城就是入赘的顾家
顾昀寒的孩子……
孟云卿失神。
“侯夫人……”杨大人接连唤了两声,还是老夫人开口:“云卿!”
“外祖母。”她才回过神来。
“我先给侯夫人把脉吧。”杨大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杨大人本就是外祖母专程请来的给她把脉的,她便点头。老夫人就吩咐翠竹领她到屋内,而后又有丫鬟来置了黄金子的托垫放手。
这样事要查的仔细,杨大人要慢慢把脉。
把脉时候又需要安静,还需要不时问话,为了不让孟云卿分心,老夫人就同沈修武在外屋说话。
屋内便只剩了杨大人,孟云卿和秦妈妈,音歌四人。
有秦妈妈在,老夫人放心,孟云卿年纪小,怕她忽略过去,若是杨大人有交代,秦妈妈也好记着。
孟云卿心中不免紧张。
前一世,她成亲六年都没有孩子,早前也看过一些大夫,后来就慢慢淡了。
她有些怕。
许是这般心理忐忑的缘故,只觉杨大人把脉把得太久,就不时抬眸偷偷打量他。
杨大人也不时开口问:“夫人是否自年幼时,就怕冷。”
怕冷?孟云卿点头,是,她很怕冷,冬日里要裹成粽子才觉得暖和些,否则便四肢冰凉,对天气转寒也特别敏感。
“夫人只喜欢饮热水,很少口渴,怕冷,耐热?”
是,孟云卿又点头。
杨大人又补充,“听老夫人说,夫人年幼时在珙县,珙县天气比京中寒凉,一年中阴雨天气又多,寒气极易入侵,易成寒性体质。夫人月事来时,下腹坠痛感是否明显?”
是……孟云卿应声:“近来似是好些了……”
杨大人点头。
孟云卿忍不住又问:“那寒性体质,是不能受孕吗?”
杨大人应道:“不是不能,是不易。”
“那需要怎么调理?”孟云卿问。
杨大人便笑:“夫人不是调理过了吗?”
调理过?她怎么不知晓?孟云卿意外。
杨大人就道:“从夫人的脉象来看,调理得很好,如果不是用药,便是食疗。”
食疗?孟云卿不解。
“对,有意的食疗,也可以。”杨大人就笑:“夫人在府中的饭菜可是有人精心照料的?”
孟云卿便想起在宣平侯府的时候,小茶说过,段旻轩怕她吃不惯苍月的饭菜,专门添了府中的厨子,菜式都是定好的,怕她吃腻了。
是那时候的事?
前前后后也有一年多了……
“那……需要调理多久?”一侧的秦妈妈也问。
杨大人起身:“调理说到底也是集中一时力气,不如平日里多注意,月事时不沾凉水,天寒时注意保暖,饮一些暖宫汤,冬日里热水泡脚之类……下官会写一个帖子给到夫人,夫人日后多留意便可。”
孟云卿应好。
杨大人便乐呵呵看了她一眼:“不过,夫人眼下也用不到了。”
孟云卿抬眸,看了看他,又和秦妈妈面面相觑。
杨大人道:“下官反复确认过了,脉象虽然很弱,但确实是喜脉。夫人才有身孕不久,眼下最要做的是安心养胎。”
喜脉?身孕?养胎?
孟云卿懵住。
秦妈妈却是大喜!赶紧撩起帘栊去唤老夫人。
直至老夫人都进了内屋,孟云卿还未反应过来。
“哎哟,你这糊涂孩子!怎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难免责备,责备里又全是疼惜,赶紧让音歌扶她躺下,不让她起身了。
“杨大人,这……大人和孩子都还好?”老夫人一时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