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一被班庄主拉去书房谈了谈话,待到回到竹院时,夜已经很深了。
他见白景钰正坐在石椅上,慢悠悠地喝着酒,见他归来,语气轻浮道:“你又是在哪里迷了路,现在才回来。眼瞧着太阳可都要升起来了。”
秦如一不理,兀自问道:“在等我?”
白景钰伸出左手,闭起眼,装作算命的样子,“我这掐指一算啊,觉得有人想请我答疑解惑。为了防止那人半夜把我从梦乡里拖出来,我想我还是先在这里等一等好了。”
他将折扇轻放在石桌上,慢条斯理道:“我就在此处,问吧。”
秦如一瞥他一眼,推开自己的房门,丢下一句“贯会胡言乱语”。
白景钰也不急,悠闲地喝着酒,在心中默默地数了十个数。
十个数数完,秦如一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小缝。
过了半晌,秦如一走了出来,坐到白景钰的对面,别扭道:“神棍。”
白景钰乐呵呵地托着下巴,“自打你离开了武林盟,我们两个就没再这么喝酒聊天过吧。”
秦如一冷淡道:“武林盟时也少有。”
白景钰微微笑道:“倒也是。阿若喜欢粘着我,后来又喜欢缠上你。我们总是三人一起。”
他把玩着酒杯,轻声道:“你啊,从那时起就是块木头,笑都不会,连话都不怎么说。也就是提起沈姑娘时,还能说上那么两句。所以我才总想同你抬杠,想让你与我多说几句话,结果我反倒成了你心中的坏人了。你说说看,是不是没有我,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秦如一平淡道:“不是。”
白景钰:“……”
白景钰:“你这人明明比我还讨人嫌。”
耸了耸肩,白景钰闲聊般问道:“班家长辈这几日常常找你,又是为了班若的婚事?”
“婚事我早已拒绝。”秦如一顿了顿,答道,“是商量武林大会之事。”
白景钰为自己倒了杯酒,不在意道:“武林大会有什么好商量的。反正年年都是那样。估摸着这次武林大会过后,盟主还是盟主。”
秦如一犹豫片刻,说道:“班庄主有意取而代之。”
白景钰怔了怔,“怎么会……舅舅不是对武林盟主的位置不感兴趣么?”
“班庄主说,”秦如一似是也有些疑惑,“今时不比往日。”
“奇怪。”白景钰嘟囔了一句,随即问道,“所以班家长辈这几日是在拉拢八方庄?”
秦如一平淡道:“算是。”
白景钰支着头,兴致缺缺地问道:“那你打算选谁?班家?盟主?”
秦如一神色浮现出几分复杂,说道:“盟主,有些奇怪。”
白景钰好奇道:“怎么了?”
秦如一回道:“你可曾记得死在八方庄的刺客?”
白景钰想了想,“啊,追杀沈姑娘的那个。怎么了?”
“我觉得……”秦如一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事和盟主有关。”
白景钰眉毛一挑,“怎么说?”
秦如一垂眸道:“依盟主的性子,捉到刺客,他不会假手于人,处理得那般温吞。而且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刺客过来了。”
白景钰琢磨了一下,“沈姑娘不是说是一个叫许茹欣的女人派来的么?”
秦如一迟疑片刻道:“在八方庄时,听盟主同阿禾说的话,总觉得他是知晓她的来历的。或许盟主也知道许茹欣是谁。”
白景钰思索片刻,“倒也有可能,不过……等等,阿禾?你叫沈姑娘阿禾么?”
秦如一才意识到自己把平日在心里叫叫的称呼不小心给说了出来,忙板起脸道:“没有。”
白景钰纳闷,“可是我分明听……”
秦如一面无表情,“你听错了。”
白景钰盯着秦如一,随即轻哼一声,“明日可就是沈姑娘限定的期限了。你可想好了?”
秦如一垂眸,一只手抚着剑柄,不说话。
白景钰轻叹口气,“你可知,为何阿若喜欢你,我喜欢阿若,却仍是愿意同你交好?”
顿了顿,他说道:“因为你心知不喜欢阿若,便不会优柔寡断给她无谓的希望。你对阿若明明分得清喜欢与否,可到了沈姑娘身上,为何却分不清了?你可想过缘由?”
秦如一沉默半晌,低低说道:“我是……喜欢她的。”
白景钰愣了愣,随即笑道:“那你这不都是想明白了么?”
秦如一垂下头,声音低哑,“可我的喜欢,是不对的。”
“不对?”白景钰有些迷茫道,“哪里不对?”
秦如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的纹路复杂蜿蜒,就好似他的心。
他略带沙哑地说道:“我喜欢她的笑,却不喜欢她对旁人笑。见到她同别人说话时,总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只见过你大哥两面,却开始讨厌起他。尤其是你在她耳边讲起白景琛时,特别想要把你拉去填湖。想要她留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只看着我一个人,只对着我笑,只和我说话。”
可有着这样想法的自己,实在是令人生厌。
贪心、嫉妒与渴求混杂成一池幽深的潭水,而他正深陷其中,无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