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贺云昭还是不大相信浪子那么容易回头的,她更相信曹宗渭这种本身就自律的人。
陆放从贺云昭的表情能够看得出来她的不信任,笑了笑无奈道:“看来嫂嫂对我意见很大。”
贺云昭抿了口茶,道:“知道就好。”
陆放被噎了一下,无奈地耸了耸肩,娶妻果然不容易,不仅要博得孟婉芳心,还要取得她父母、表哥表嫂的信任。
没多久曹宗渭就回来了,他见二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故作轻松道:“说什么呢?”
贺云昭迎上去,抢先道:“他在我面前耍心眼儿呢。”
陆放诶诶了两声道:“嫂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可是真心实意。”
曹宗渭展臂把陆放推远了,道:“你的真心不用说给我夫人听。”后又揽着贺云昭道:“夫人咱们走,去书房说话。”
陆放便也跟了过去。
到了书房里,曹宗渭问陆放:“听说浙江那边不是很太平?”
陆放嗯了一声,道:“我去浙江接应云京的时候偶遇倭寇袭民,是不□□宁。不过浙江一直这样,你又脱不开身,能怎么办?”
“朝廷不是一直在拨款抵倭么?”
陆放摇了摇头道:“你没见过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最多追出五里路,倭寇跑了他们就撤退,等到倭寇再来,只管打跑,超过五里路都不追,云京说,这都是那边的老习惯了。”
曹宗渭眉头深凝,道:“十年前不是这样的。”
陆放抱臂道:“你都是说了是十年前,现在浙江总兵是兵部派去的人,什么德行你我还不清楚?”
兵部尚书温澄是马元滨的人,他们做事都一个样子,派去的总兵只怕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人。
曹宗渭抬头望了一眼陆放,道:“为什么从浙江回来不跟我说?”
贺云昭察觉到了曹宗渭身上的怒气,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肩头。
曹宗渭身子舒服了一点,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陆放略低头道:“跟你说了如何?你还能分心去管浙江?攘外先安内,侯爷比我清楚。而且……居庸关那边传来消息,鞑靼他娘的皮痒痒了,这些都够咱们操心的了。”
曹宗渭往后靠了靠,捉住了肩膀上那只软软的手,握在掌心里,疲惫地对陆放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陆放应了一声,抱拳便走了。
曹宗渭捏了捏眉心,仰面闭眼道:“其实这些事不该你听的。”
贺云昭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摩太阳穴,温声道:“可是要问我什么事儿?”
曹宗渭睁眼,笑道:“今日可犯恶心了?”
贺云昭笑着摇首道:“好很多了,就是将将被陆放恶心了一回。”
曹宗渭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与她贴着面颊道:“我也觉得他恶心,长的丑。”
贺云昭不禁笑出声来,陆放长的还是不丑的。
曹宗渭捧着她的脸亲吻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曹宗渭与贺云昭成亲已经两月多了,按说新婚燕尔的时候已经过了, 却还总是如胶似漆, 但凡在府里, 夫妻二人常常形影不离。
贺云昭有时候也想着, 是不是因为曹宗渭太久不近女色,所以娶了妻之后才这般粘着她。两人方才明明还在说话的, 他却已经将她吻的快不能吸气了。
贺云昭推开曹宗渭, 曹宗渭捧着她的脸颊, 衔着她的唇瓣, 像吃一块儿糕点似的, 要含在口中,将它热化。
贺云昭咬着唇, 额头抵着他道:“你舔我做什么?”
“夫人甜啊。”
“蜜饯不比我甜么?”
“我不喜欢那种甜, 我就喜欢你这种甜。”
贺云昭笑了笑, “男人是不是天生就会油嘴滑舌?”以前她以为至少曹宗渭这种严肃的人, 不可能说这种话的, 没想到嫁给他之后,认识了另一个他。
曹宗渭搂着她道:“那也分人, 遇到喜欢的人,以前在书上读过的酸不拉几的东西, 都自己从脑子里跑出来了, 想说给你听。”
“读过的什么东西?”
“要听正经点的,还是不正经点的?”
“正经点的是什么?”
曹宗渭略想了想,道:“窈窕淑女, 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就是天天想你,白天想你,夜里想里,辗转反侧,浑身都不舒服。”
贺云昭怎么觉着明明很正经的诗歌都给被他给说不正经了?她不禁好奇道:“那不正经点的,是什么样?”
曹宗渭敛眸笑道:“不正经点的啊……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果然不正经!
两人虽然早就坦然相对过了,青天白日说起这个,贺云昭还是脸红,她趴在他的肩头,指尖挽了一缕墨发,挠他的脖颈,在他耳廓边娇声问道:“你真会想我在烛灯被吹灭后解下了罗裙的样子?”
曹宗渭抱着她,很实诚道:“会想,食过绝美肉糜,忽然要吃素,哪个习惯的了?”
贺云昭笑道:“那我有孕你还如此高兴?”
曹宗渭道:“怀孕嘛,有怀孕的乐趣。”
贺云昭拧了他耳朵一下,说他没个正形儿,曹宗渭佯装吃痛,道:“白天我不说了,夜里再告诉你。”
两人闹了一会儿,贺云昭便肃了神色问道:“姜维可要招供了吧?”
曹宗渭摇了摇头。
前一世的时候,今年的春天太子便受到了皇帝的责难,而后九皇子又呈上了太子结党营私、勾结户部贪污的证据,才让皇帝下了决心废太子,改立九皇子为太子。
七月皇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姜维一案于一年半后被牵扯出来,他就是在入了刑部大牢之后,才老老实实地供认不讳,指认了马元滨等人贪污受贿的证据,使得异党被连根拔起,大权被新帝牢牢地掌控在手里。
这一世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皇帝如今还未对太子下手,姜维的案件成为了九皇子搬到太子的重要一环,改立太子的事,似乎也没有苗头。
细想过后,贺云昭有一个猜想,若是姜维一事上九皇子等人大获全胜,是不是两年后的事就会全部提前到今年,太。子党人包括马元滨的死期也就一并提前了!
那么,这一世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
贺云昭把前世的事情同曹宗渭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他:“四月十五皇上便废了太子,一月过后就册立了九皇子为新太子,六月初行的册封大典,七月……丧事后,新帝便登基了。”
曹宗渭皱着眉听着,掐着指头算时间,半晌才道:“若是现在的事与你梦中有异,那么就应该是姜维四月十五之前供认事实,皇上这个时候便废太子,然后便和你说的一致。”
贺云昭点头道:“我也觉着应当如此,若是这样,姜维在刑部也快招供了吧?”
曹宗渭一脸凝重,不大乐观道:“到现在一字未言,心态甚好,丝毫不畏惧,不知道是什么事能够让他开口。”
“用刑否?”
“不用,严刑逼供的口供,皇上恐怕心里落疑,便不会对太子下狠手。”
贺云昭冷静分析道:“姜维不说,不过是仗着皇上身体不济,未必有精力亲自详细地过问他的事,还想着首辅和太子能趁此钻空子保他,又或是……他们在等,等太子顺位,自然会把姜维轻罚释放。”
这也是曹宗渭担心的,他锁眉道:“程怀仁指不定也知道了这事,若是他们知道皇上七月……说不定死磕着熬过这件事,便是要判姜维死罪,等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又有由头重获自由。”
贺云昭扬唇道:“若是程怀仁真知道这事,并且告知于太子等人那便更好了!”
“什么意思?”
贺云昭搂着他脖子道:“你想想看,我梦里姜维是在新帝登基后才供认的,那时候马元滨自保尚且困难,更遑论保姜维。那时候新帝已经登基快两年了,早就巩固了势利,严刑逼供又如何?正合他意。这时候想换做谁入狱都不敢再隐瞒,姜维认罪是理所应当的事。”
曹宗渭微微颔首道:“继续说。”
“这回却不同,太子虽受到皇上猜忌已久,皇上到底是没狠下心来。九皇子会因此忧心,太子难道不会?姜维知道他们私造盐引、私设赋税、偷渡违禁物、贪污军饷、贪污赈灾款、伪造户籍这么多秘密,马元滨不可能放心姜维就这样被关在刑部大牢。若是程怀仁再去煽风点火,说他知道姜维会供认不讳的事情,岂不是替马元滨下了决心么?”
马元滨要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不对姜维下手!太子也就没有耐心会等到皇帝驾崩的那一天了,那么他们现在很有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姜维灭口!
贺云昭道:“刑部狱司,太子的人应该进不去吧?”
曹宗渭眯眼望着远处道:“夫人说的很对,所以他们就算暗着进不去刑部,明着也会进去!”
“明着?”贺云昭不大明白。
曹宗渭重重地吐出那两个字:“劫狱。”
“在狱中把人灭口?”
“嗯。江湖多死士,身份又不好查证,很有可能他们会派这么一批人去刑部大牢。刑部幕署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怕是有人潜入他们都发现不了。狱司里若大多是普通狱卒,也难以抵挡。”
“夫君现在可要出去一趟?”
“自然。”
贺云昭从他身上下来,曹宗渭握了握她的手,道:“晚上你自己先用膳,不必等我了。”
嗯了一声,贺云昭道:“且去吧。”
曹宗渭出门后,便和程怀信接上了头,两人在陆家酒楼里见了一面。
曹宗渭只同程怀信说了马元滨可能会派人劫狱的事,其余等事并未多言,他不会让别人知道贺云昭的异能。
程怀信也很知趣,得到消息后不问来源,不问准确与否,听罢起身作揖便道:“侄儿这便去九皇子府里,便不多耽搁侯爷了。”
曹宗渭一点头,便和程怀信两人分道扬镳了。
曹宗渭回了都督府,召来雷同知和陆放,一齐在衙门里候着。
程怀信则到了九皇子府里,把曹宗渭告诉他的信息,告诉了朱炽。
朱炽听罢眉头微动,似有喜色,他勾唇道:“希望真是如此,等姜维肯开口了……忠信伯世子功不可没!”
程怀信谦卑弯腰,面不露喜色。
朱炽看了一眼他的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史书中记有驼背、独眼之官员,你只是略有些不良于行,男人若有壮志,何愁没有宏图可展。”
程怀信攥着拳头,压下上翘的嘴角,语气平缓道:“谢九皇子!”
“你先回去吧,我这便要出去一趟了。”
程怀信走后,朱炽便去了刑部大牢,而后曹宗渭便接到了命令,调派了人手过去,严防死守刑部狱司。
……
程怀信回府的时候,遇到了才从外边回来的程怀仁,兄弟二人招呼也不打一声,隔着一臂的距离,各不相干地走着。
程怀仁刻意放慢了脚步,倪了程怀信一眼,忽然靠近了他,道:“二哥有燕雀之志,弟弟真是艳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