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了,二姐姐的事情暂且不说,你的亲事,总算也要定下来了。”沈清薇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事情来,如今虽说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说了,可明诏未下,她到底还不能掉以轻心。
“三姐姐也要当豫王妃了,本来我们家五个姑娘,人人都可以嫁得很好,便是五妹妹现在还没人家,可比着大姐姐,老太太必定也不会亏待了她,如今二姐姐却……”沈清萱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在路上摇摇晃晃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琅嬛书院。说起来自从二月初二开学以来,沈清薇还没在这边上几天学,如今掐着手指一算,到六月初放假,不过才两个月时间,这期间她只要完成几样考核,便可以顺利结业了。
前世沈清薇结业之后,因为婚事耽误了下来,又被请回了书院,当上了棋艺先生。这一辈子她大约不会再回来了,因此一想到只剩下两个月时间,便觉得这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了。
沈清薇正胡思乱想之中,忽听见门外有人喊沈清萱道:“四表妹,今儿你可来迟了!”
只听沈清萱笑着回道:“表姐,今儿三姐姐也来上学了,我跟着她一起来的。”
沈清萱说完,早有丫鬟上前将帘子挽了起来,扶着两人下了马车,才站定,便瞧见对面的马车里帘子一闪,谢玉也从上面走了下来。
原来谢玉今日正好要出门,便顺路送了谢枚来书院上学,没预料就遇上了沈清薇她们姐妹。
谢玉看见沈清薇,眉宇中还带着几分担忧和关切来,可一想起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便又兀自上心了几分,只移开了视线,转而对沈清萱道:“四表妹,三表妹许久没来书院了,你要好好照应她。”
沈清萱也知道谢玉对沈清薇的感情不可能一朝一夕的淡去,只乖巧的点头道:“表哥放心,三姐姐如今的功课轻松得很呢,我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沈清薇见谢玉故意与她疏远,便也站在一旁不语,只轻声道:“恭喜表哥高中进士,改日再去府上给表哥道喜了。”
谢玉听出沈清薇这话中的疏远之意,一时又觉得心疼无比,只强忍着心中的郁结,强颜欢笑道:“那日府上办酒席,听姨母说未请女眷之人,因此便没有进去拜见老太君和众位表妹,还请表妹回去替我向老太君致歉。”
这话若是换做以前,沈清薇必定娇嗔道:“表哥要致歉,亲自来就是了,我可不做这个传话的。”可时至今日,沈清薇却道:“表哥放心,那日来的亲友晚辈也不少,若表哥一人进来也不方便,老太太必是知道的,倒是不用致歉,这话我替表哥带到就是,给老太太请安便罢。”
谢玉闻言,神色便越发冷清了几分,脸上似笑非笑道:“那就有劳三表妹了。”
一旁的谢枚和沈清萱听了,都觉得异常尴尬,谢枚便笑着道:“大哥你今日怎的如此婆婆妈妈,你不是说崔大少请了你去游湖吗?怎么如今还不去?”
谢玉正胡思乱想,忽听谢枚这么一提,这才笑着道:“差点误了时辰,还不是因为要送你上学。”言毕,便抬腿跨上了车,嘱咐车夫大马而去了。
沈清萱见谢玉走了,只上前挽了沈清薇的手一同进去,小声在她耳边道:“三姐姐,你和玉表哥之间也不必如此生疏的,真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沈清薇便笑道:“男女有别,虽然我们是表兄妹,可如今各自长大了,多少也是要避嫌的,所谓礼再人不慌。”
沈清萱虽然有所不认同,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谢枚开口道:“三表姐,你不必理我哥哥,别说他了,就连母亲知道了你的事情……也气的睡不着觉,还有我……”
对于平宁侯府来说,沈清薇是他们一早认定了的世子夫人,如今一切都变了,多少都有些失落。
沈清薇见谢枚脸上也有几分郁结,只拉着她的手,偷偷的又看了一眼沈清萱,小声道:“你呀,没准以后你哥哥还会给你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嫂子呢!到时候你就不稀罕我了。”
一旁的沈清萱听了,早已经脸红到了耳根,只一个劲低头不语。偏生那边谢枚如今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笑着开口道:“这世上当真有比三姐姐还好的人吗?我可不信,就我哥那个木鱼脑袋,没准以后还找一个同样木鱼脑袋的嫂子呢!”
沈清萱这下子再也憋不住了,一张小脸哭笑不得,忍得好不幸苦。沈清薇只急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对另一边的谢枚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哥哥喜欢木鱼脑袋的姑娘,舅母只怕也不会应允吧,你呀,少操这份心了,我倒是听说,有好几个世家向你提亲去了,你中意哪一个呢?”
谢枚没想到这火一下子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也跟着脸红了起来,又推说道:“母亲说了,我还小呢,可不想这么早定下来,哪里有什么中意的!”
谢枚如今才刚满十四岁,说急确实也不用着急,因此她也所言非虚,将来必定不缺好男儿嫁的。
三人说说笑笑,已经进了书院的正堂。如今崔锦屏不在,沈清薇平日里又没什么特别要好的人,幸好原来那几个死对头也都不在了,因此她也算是落得个清静。她原本正打算往之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去,却瞧见有人早已经坐在了一侧,将一应的笔墨纸砚都放在了书案上了。
沈清薇便在她另一侧做了下来,放下书囊,将笔墨纸砚搁好,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并不眼熟,似乎不是原来书院的学生。即便是这惊鸿一撇,沈清薇也觉察出这看上去人淡如菊的姑娘骨子里所蕴含的清高傲气,倒是有几分自己前世的做派。
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自己,向来也不会做什么自我介绍了,正着时候,外头钟声响了起来,众人便迎了先生入内讲课了。
至午休时刻,沈清薇和沈清萱吃过了午膳,两人在寝房小憩,沈清薇才从沈清萱的口中,得知了那姑娘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近来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周大人家的嫡幼女。周夫人此生可算是大周妇女的楷模,一生诞有六个儿子,到了四十多岁的高龄,忽然又有了身孕,且这一胎和之前都不一样,原本高龄生育风险极大,可周夫人坚信此胎必是闺女,因此冒险怀胎,一朝分娩,果然是一个千金小姐。这一下子可把周大人高兴坏了,如获至宝一般,宠得无法无天,只差摘天上的星星。
且周大人又常年外放在外,在各地都是封疆大吏,天高皇帝远的,这刘七姑娘过的日子,只怕比公主也不差的,因此便养成了这心高气傲的习性。她原本在外头也是念过府学的,因年岁也不小了,所以直接入了乙未届,也算是圣上对周大人的恩典了。
“三姐姐,我说一句你不中听的话,你们那一届的姐姐们都说,她比起你从前的样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呢!眼珠子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如今也没有人敢惹她,不过避着她罢了。”沈清薇想一想,也无怪乎这刘姑娘如此了,有一个当朝二品大员的爹,还有几个都算得上出息的哥哥,她从小又被娇养着,脾气傲些也是常有的,不过就是各自不理罢了。
第230章 周七姑娘
可谁知道,沈清萱口中这位如何如何高傲冷清,孤芳自赏的周七姑娘,却再下午的课上,和沈清薇说话了。原本两人虽然坐在一张长几跟前,可书院宽敞,长几足有一丈宽,两人各坐一头,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午后是女红课,沈清薇因为落下很多课没有来上,因此也不知道先生教到了哪儿,而选女红的姑娘本就不多,不过十来人。好几个也都是平常不怎么说话的。沈清薇正为难不知道这一堂课先生要教什么,谁知那周七姑娘便开口道:“上一课先生教了绣桃花,有单朵的,也有双朵的,沈姑娘没来大约不知道吧?”
众人见一向目无下尘的周七姑娘只和沈清薇说话,都觉得很是奇怪,但是不过片刻,大家也悟出了一些道理来了。这大概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以前的燕苒、卢倩雪之流,虽然也以高门闺女自称,可容貌行止之中,难免就少了几分韵味,只能勉强称得上美人,和沈清薇、周七这样的人比起来,却也是天上地下的。因此不管那些人如何蹦跶,再众人看来,都是沈清薇的手下败将。可如今周七一出现,书院里忽然之间有了可以和沈清薇比肩的姑娘,原本大家很热切看到的是两人针锋相对,可谁知道周七并没有针对沈清薇,反倒先向她投出了橄榄枝了。
沈清薇见她言语柔和,虽然眉宇中似乎还有一些不屑之色,却也没有对自己不敬,便也开口道:“多谢周姑娘提醒,我确实有一阵子没来上学了,落下了不少功课。”
那周七闻言,眉梢轻轻一挑,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来,从她桌上的针线篓中拿了一块月白色的碎布出来,上面绣着一朵桃花,栩栩如生,眼色层次分明,竟如同真的一般。沈清薇只瞧了一眼,便惊叹道:“绣得真好看,周姑娘,这是你绣的吗?”
周七显然是得多了别人的赞美,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之处,只淡然点头道:“我随意绣的,上次先生看了,也说不错,若是初学者,看着这个绣,大约也不够了。”
沈清薇简直被这周七直率的话语给弄的哭笑不得了起来,她怎么就能知道自己是初学者呢?真真是……怪不得别人不敢理她,若是像沈清蓉那样小心眼的人,听了这话,不气死也要被怄死了。
只是沈清薇原本就不精通女红,因此也不觉得如何,便从善如流道:“那就多谢周姑娘了,我一定带回去好好练习练习。”
周七姑娘听了这话,只呆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沈清薇会这样回话,愣了片刻道:“我并不知道你不会女红,只是心想你若是会了,也不会选这门功课了。”
沈清薇闻言倒是愣了一下,又问她:“那周姑娘女红这样好,为何也要选这门功课呢?”
周七闻言,又是一愣,随即便撇过头去,懒懒道:“我来上学,不过就是玩的,父亲说京城的贵女都会来这边上学,让我过来多交几个朋友而已,我对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便选一些自己喜欢的了。”她说归说,脸颊却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只走了片刻神,又回过头来,对沈清薇道:“我们两人年纪相仿,我可能略长你几个月,你也不必这样周姑娘周姑娘的喊我,我在家排行第七,单名一个琦字,你可以叫我琦姐姐。”
沈清薇听到这里,心里就越发觉得奇怪了,这哪里和沈清萱口中所说的高冷的周七姑娘是同一人,听她说话虽然直来直去的,却也和善。沈清薇便道:“我是六月初一的生日,不知琦姐姐是什么时候?”
周琦便笑着道:“那都是巧了,我也是初一生的,只不过是正月初一。”
沈清薇暗自揣测,这周琦排行第七,是家中最小的闺女,这原本就已经是一件奇事,又是生在大年初一,岂不是奇上加奇,也难怪他们全家都这样宝贝她,若是她生在卫国公府,只怕老太太也是要捧着手心的。只是前世张家失势之后,新任的礼部尚书似乎并不是姓刘的,因此当年周大人并没有进京,这京城便也没有周琦这一号人了。
自从李煦躲过劫难之后,这京城的一切似乎都和前世不一样了。听闻这周大人以前是先太子的门生,先太子去世之后,才长久被外放再外,如今他回京担任礼部尚书,可想而知,李煦身后的力量也越来越雄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