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泰讪讪一笑,他一回头,靖北侯已经端着酒杯朝皇帝走去。靖北侯本来是坐在右手第二桌的位置,他官至三品,但架不住他爵位是世袭罔替的,一向都很特殊。
赵泰挑眉朝自己跟前的三哥看了一眼,不愧是皇太妃跟前长大的啊!
等赵峥几个人给每桌的大臣们敬完了酒回来,赵泰就隐约听到皇帝和靖北侯在低声争执什么。
“朕知道你新婚,实在不行,朕赐你几个美人,这里回长安不远,可你至于这么晚了还跑回去吗?”皇帝很是不满。
靖北侯却寸步不让,“皇上,臣没有夫人的时候,您可是天天天天地催,见一次面催一次,如今臣新婚燕尔,您忍心让臣回到府上黑灯瞎火,空房冷衾,也不能寐吗?”
皇帝已是大不耐烦,气不打一处,拿起杯子,狠狠地磕在龙案上,直接开骂了,“傅尧俞,你个混蛋,你当朕老了,糊涂了?你结婚已经满一个月了,你还是新婚吗?朕不信你夫人没有来,你回了别院,屋子里的下人敢不给你点灯,还有,现在是什么季节?没人给你暖被,你会睡冷被窝,话说,这么热的天,你敢盖被子吗?”
皇帝动了怒,整个殿里就安静下来了,众臣纷纷都把杯著放了下来,看着傅尧俞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了龙案上,不紧不慢地掀开袍子,跪了下来,嘴里喊着皇上恕罪,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欠扁,“皇上,您没老,您只比臣大一岁,您要是老了,臣也跟着老,您不能老!”
众臣大气都不敢出,只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眉头跳了又跳,想来是忍得很难受,最后,他拿起杯子,朝着傅尧俞狠狠地砸过去,“滚,滚回长安去,朕不想看到你!”
靖北侯武将出身,身手敏捷,可饶是如此,也不能躲开皇帝的攻击。可他偏偏就敢躲,身子往旁边一让,那杯酒就飞了过来,越过他,直接砸在了靖国公的身上。
这真是无妄之灾!
靖国公不敢置信,一身紫色的官袍就这么被洒上了酒水。靖国公的眼角抽动,忍了很久,才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他悔不该和靖北侯坐在一起,他堂堂一国公,居然遭受这种池鱼之殃。
皇帝失手,自然是不会道歉的。更何况,还不是他失手了。要是靖北侯不躲闪的话,就该是靖北侯被湿了官袍。
靖国公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靖北侯,他很想质问靖北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靖北侯身为勋贵,难道不懂这样简单的道理?皇帝出手要砸他,他居然敢躲?
靖国公话还没有出口,靖北侯就已经朝皇帝磕头,“皇上,臣这就回长安去!”
说完,他起身就退了出去,行动之利索,与他赫赫有名的战功非常相符。
靖国公气得,脸都绿了,他指着门外,又朝皇帝拱手,“皇上,靖北侯太过猖狂,还请皇上降罪!”
靖国公抖了抖身上的酒渍,一身威严的紫色官袍此时狼藉一片,让皇帝看到了都有些脸红。可皇帝的脸皮到底是厚的,他看到了就跟没看到一样,挥了挥手,“靖北侯只是思家心切,算不上猖狂,改日朕让他给你执酒赔礼!”
这事,就算揭过了!
赵泰事后找到自己舅父,他有些不明白,靖北侯这么急匆匆地跑回去,到底所为何事?靖国公双手背在身后,他望向长安城的方向,“皇上说靖北侯思家心切,就是思家心切,王爷不要随意揣度皇上的心思!”
赵泰摸了摸鼻子,低头不语。
靖国公心里却对皇帝的心思通透。皇帝是不放心太子,也不放心自己,这才寻了法子让靖北侯回京。
靖北侯却是真心想要回去,他到的时候已是半夜了。姚氏已经睡下,她这半年来,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睡。新婚前,傅尧俞不与她同床,也是睡在房中的榻上。婚后又是夜夜同眠,红被翻浪,她累得不行,可如今一个人孤枕果然就难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耳边是粗喘的气息。姚氏吓得魂都飞了,她颤抖着手去推这人,却听到声音,“别怕,是我!”
姚氏顿时全身发软,双手抱着傅尧俞,死活不肯松手了。
傅尧俞安抚良久,待姚氏心绪平静下来了,鸡都开始叫了,姚氏也累了,他却没有得手。傅尧俞在心里问候了皇帝好几遍,要怪只能怪他回来得晚了,本来想给姚氏一个惊喜,谁知道反而吓了她一场。
好在不用上早朝。
姚氏早上起来,头一阵眩晕,要不是傅尧俞从身后扶住她,她一准儿是要倒下去的。这一下,把傅尧俞吓得不轻,连衣服都不及穿,就让人去请沈医官。
姚氏不舒服,侯府里一阵鸡飞狗跳。
姚氏自己也很担心,沈医官没来,她扯着傅尧俞的袖子,“侯爷,万一……”
“闭嘴,没有万一!”傅尧俞狠狠地瞪她一眼,见姚氏红了眼圈儿,又格外心疼,把姚氏抱在怀里,“初娘,我们耽误了八年,我们才在一起几天?我还想着和你百年到老,所以,没有万一!”
姚氏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她平常很是矜持,此时却忍不住抱住了傅尧俞,口中喊着,“夫君!”
姚氏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傅尧俞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怀里抱着娇妻,轻轻地拍,还说着煽情的话,“想必是这些日子太累了,我只有你一人,也只能你多累一点了!”
姚氏的脸如同天边最红的一抹晚霞,她身子甚至在傅尧俞的怀里微微颤,手脚都发软了,全身如一滩水一样。她想到了傅尧俞每晚如何对她,把她翻来覆去的,她的头钻进傅尧俞的怀里,半点光亮都不给自己。
“侯爷,您别说了!”
傅尧俞原本是想在娇妻面前表现一把的,谁知道会把她给羞着了。
47.第47章
沈医官来了, 姚氏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傅尧俞起身去迎沈医官。
帘子放下来, 姚氏只伸出一只手,帕子搭在上面, 沈医官手指按在脉上,寻摸半天,又换了一只手,又是好大一会儿, 姚氏紧张得连呼吸都不匀了。见沈医官的眉头一会儿皱起, 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最后又皱成一团, 连傅尧俞都跟着心头不安。
“到底如何了?”傅尧俞忍不住问。
沈医官又让姚氏换了手,重新把了一遍, 这才道, “侯爷好本事,这才新婚几天?夫人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脉象不稳, 待再过些时日, 下官再来确诊!”
傅尧俞和姚氏都愣住了, 姚氏甚至都没有听到沈医官调侃的话, 耳边只有“身孕”二字, 她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腹部, 有些不敢置信, 她这么快就已经有身孕了?
已经一个月了啊, 难道说,是成婚那晚怀上的?
傅尧俞已是一阵狂喜了,他搂住目瞪口呆的姚氏,双臂紧了一下,又很不避嫌地在姚氏的脸上吻了一下,就冲出去找沈医官。
给了一个大大的封红,傅尧俞亲自送沈医官出门,一路上,问了诸多禁忌。傅尧俞已经是一子一女的父亲了,对女子怀孕时的禁忌却是半点都不知晓。这着实不能怪他。
前妻怀傅钰的时候,他在外面打仗,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入土为安了。姚氏怀孕的时候,更是与他不相干。
在得知前三个月禁房事的时候,傅尧俞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他抚着额头,有些后悔亲自送沈医官出门。
承香院里,姚氏已经下了禁令,不许院子里的人朝外说。傅尧俞回来,有些好笑她谨慎过头了,“这是好事,爷的后院干净得很,你这是担哪门子的心?”他说完,一挥手,“传本侯的令,阖府上下赏一个月的月例,承香院上下人等赏三个月月例,伺候的好了,本侯还有重赏!”
姚氏想拦都拦不住,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很小气一样,跺着脚,扭身进了屋,连理都不理傅尧俞了。
傅尧俞一下子呆了,这是开始上鼻子上脸了?好在屋里的嬷嬷上前来笑着道,“侯爷,这怀孕前三个月很是凶险,通常都是等坐胎了之后,才往外说的。”
傅尧俞根本就没有任何经验,可他这人,大大咧咧惯了,“怕什么,有本侯在,是儿是女,他也得给我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