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云瑶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看了眼九妈“去歇着吧，我也累了”不过才十岁年华，却在这种时候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压抑感
九妈心里染上忧愁，不过没有再说什么上前将人扶着上了床，替她掀开了被子
云瑶全程沉默，钻进被子背对着对方，双手抓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九妈起身看了一小会儿回头打量了一圈明亮的烛火，又看了眼床上人，确定没有什么事了才退出房间
九妈出了门，闭着眼睛的人根本不曾睡着，抖了抖睫毛眼睛睁开看着面对的墙壁，烛火将她自己的倒影投射在其中，咧开薄唇露出笑来，这笑容，出现在精致稚嫩的五官上让人不禁一阵心惊肉跳
“云筱雅，慕容靖，楚秀，我云瑶化作厉鬼爬出那十八层地狱获得重生，你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呢？”
窗外，几株光秃秃的树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倒映在窗户上变得张牙舞爪犹如厉鬼，看得人跟着一阵哆嗦
与琉璃院背道而驰的一处院子，相对比较略显清冷离，前厅较远，但是景色和视野并不差，凉亭布景，花圃拥簇，假山一座座环绕后便见厢院，分开主次也有足足五六间
最左侧的中间位置，在深夜依然亮着烛火，窗户上有被拉长的倒影
房间中，云筱雅端着茶斜靠在椅子上，不过九岁年纪已经生出及笄后的轮廓，在自己的房间中，她从不掩饰本性，尖酸刻薄
脚边，跪着一个人，通红的左脸还没有消肿，十指冒着血还在咬牙剥着核桃，嘎嘣轻微的一声伴随着翠莲痛呼
“受不住了？”闭着眼睛的人掀起眼帘斜着看过来，冰冷的眼中带着扭曲的快感
翠莲一汪眼泪都不敢往外流，强行咽回去双手控制不住发抖“不不不、奴婢受得住，伺候小姐…伺候小姐是奴婢的万幸，奴婢高…高兴”
“是个会说话的”云筱雅慢吞吞讥讽道，低下头，悠尔皱了眉声音一冷“只可惜，你剥的这些东西是吃不得了，都赏你了，记住了，一块都不许剩”
第8章 美人皮1
翠莲僵着身子，看着自己手边放着的一捧剥好的核桃，每一块都是鲜血淋漓，咽了咽口水眼睛还通红这，咧了下嘴巴“谢…谢二小姐赏赐”
“嗯”云筱雅淡淡应了声
翠莲深处指甲断裂的手，捏起来一块面皮抖动着塞进嘴巴，核桃的清脆油香夹带着鲜血的铁锈味，翠莲努力忍着还是出现了干呕，眼泪出现眼眶，小心翼翼看了眼椅子上靠这点人，强忍着咽下去，再拿起第二块
很快，嘴巴里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核桃的味道还是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包括自己的苦涩
云筱雅很明显畅快多了，斜视着对方轻笑“你确实足够听话，也不愧本小姐自掏腰包照顾你们家老小，不过，你只要不背叛本小姐，你们家那几个老的小的自然本小姐也不会亏待，明白吗？”
“是是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小姐，一定”翠莲擦了把嘴赶忙奉承
这也是他们的命，被卖进豪门做下人，一个月那么几钱银子活的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跟个好的主子赏赐不断，她们也能好过点，跟个不好的…就像是此时的翠莲，跟了云筱雅看似人前风光，实则，背地里活得就像是一条狗
云筱雅翻了翻眼睛斜靠回去“你也不用在心里替自己不平，你跟着本小姐，虽说比不得云瑶那个贱人，可好歹是我二小姐身边的人，谁敢给你脸色看”
“奴婢省得”翠莲抿着嘴应承道
云筱雅面色一冷“你跟着我想好过，就替我想出办法让那个贱人去死”手指用力一握说着阴毒的话
翠莲还跪着，听言抬头蹙着眉“奴婢也好生奇怪，这人推到了井里居然还能什么事都没有，她也太玄乎了”
“呵，你没听那些大夫说什么吗？福泽天厚，哈，就她云瑶也配福泽天厚，除了那嫡女身份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从小眼高于顶骄傲自满，我便是要撕破她那一层最后的伪装让世人看看，她云瑶什么都不是”用力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云筱雅的五官都因为怒火扭曲起来
翠莲抓住机会奉承“可不是，咱们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精致出挑，性子温婉善良，在坊间谁不知道二小姐大大胜出了那位，如果不是仗着她是嫡小姐，她什么都不是”
果然，翠莲的话让云筱雅面色快速好起来，说到底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要做到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太难，情绪更是容易起伏受到影响
稍后眉头一簇低下头“她今天那个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前往琉璃院见过云瑶，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她突然有点看不清对方了，表现也在她意料之外
翠莲冷声道“依奴婢看，她应该有点怀疑当日的‘失足’不如，明天小姐再去一趟，总之她耳根子软，一贯小姐说什么她都是信的，再加上奴婢一旁打边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嗯，明天还需要再去一趟”云筱雅眯着眼嘟囔一句
正巧门外传来行礼声，接着就是一名青色夹袄的身影出现，一头妇人发髻，身材妙曼，一抬头，映衬着烛光让五官清晰，面上风韵犹存稍带媚态，狭长的丹凤眼流光璀璨，抬手整了整头发，随着走动长裙轻拂，来人正是云战妾室楚秀
云筱雅见到来人皱了下眉“你又去夫人那里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楚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瞥了眼走向主位坐下，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翠莲，正好接触到对方的一双手呼吸一顿，神色微闪斜昵向一旁的云筱雅
云筱雅淡然的端茶轻抿，也没有什么要表示的
楚秀对这个女儿一向纵容，毕竟只有这么一个，抬了抬手“翠莲你下去吧，我有事与小姐说”
翠莲一听如获大赦，她已经跪不住了，再说十指连心，她那一双手疼的身上都被冷汗浸透，听言充满感激“是是是，奴婢这就退下”
翠莲跟逃跑似得离开，云筱雅抬头冷冷凝视了一会儿
楚秀淡淡出声“雅儿，你不能总是惩罚下人，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那都是关键时刻的助力，你得罪了他们能有什么好？”
“呵，我是小姐，是主子，还怕得罪了下人不成？”不屑的反驳一句回过头，看着楚秀颇显不满“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手畏脚的了？”
“你懂什么？”楚秀冷喝一声，不过很快面色缓和下来又成了诱哄“咱们能到今天可不容易，这侯爵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都是要讲规矩的，你这一旦被人传了出去，那便是主子苛责下人，这些年你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这里都是女儿的人，不会传出去的”云筱雅皱了下眉头很快又道
楚秀不满呵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事都要谨言慎行，你难道就非要看到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我…”云筱雅这会儿也才反应过来，深吸口气“我知道了娘”
“嗯”楚秀见她已经松了口便缓和下来应了声，看着云筱雅满眼慈爱“你始终与那位不同，我们能做的，就是靠自己，想要的只能靠自己去争，现在不是已经胜利在望了吗？别急，总有一天这侯爵府的后院都是我们娘俩的，她们…”一把抓住云筱雅的双手紧紧握着，眯起眼睛散发冷意
云筱雅沙哑低冷出声“我要让云瑶身败名裂，要让她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要让她在我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楚秀纵容的安抚道
云筱雅稚嫩的五官尽显恶毒笑出了声，笑的身子跟着发颤“这次算她命大没有淹死在井里，不过没关系，幸运得了一次还能有第二次？我就不信，幸运之神还能一直都站在她那一边”
一双像极了楚秀的美目下丝丝恶毒像是无数条毒蛇一般，好似下一刻就能从她双瞳中钻出来，侵害她想要消灭的那个人
谁能想到，不过九岁的孩子，便已经生的如此心狠手辣，问题是，在坊间，云筱雅可是人人口中的孝女，惯有仁善端庄的美名，如此对比之下，到底是，世人本就瞎了眼还是她演技出众
翌日，天灰蒙蒙的起了白雾
云瑶挑着帘子出了房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那股潮湿突然觉得精力充沛，大大张开双手闭上眼扬起头，享受来之不易的生命
“哎呦我的天哪，小姐呀，这一大早露水多重，天气多凉，你怎么不多穿点就跑出屋子了，快穿上这个”九妈急切的念叨很快就想起来
灰色夹袄的婆子揣着一件大红色貂裘冲出来，一边碎碎念一边往云瑶跟前靠近
云瑶睁开眼睛转过身，看到九妈就抑制不住的开始大笑“咯咯咯”前俯后仰，肩膀耸动，很快消除了眼泪，让那一张本就明艳的脸平添一丝娇态，美的像是画中人一般
第9章 美人皮2
九妈脚下一顿，直直盯着那笑的像只精灵的云瑶，眼前画面恍惚了一下又继续向前，叹了声宠溺道“果然是亲生的，看看这小淘气包的样子，简直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娘？”云瑶歪着脑袋脆声询问
九妈已经到了跟前，将手里的貂裘罩在了面前人身上，听言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布满粗糙老茧的手灵活的替对方系好抬了头，满面笑容“嗯，你娘呀，虽然自小身体不好，可是淘气的不行，往年太傅大人在的时候可没少跟着她生气，无奈那老夫人宠的厉害，咱们太傅大人又是个惧内的”
说到最后，九妈自己先乐出了声，云瑶听得双眼发亮跟着咯咯一阵脆声欢笑，半晌后低垂下眼睛无人可见其中情绪，上辈子，她最后养成了孤傲清高的性子，加上云筱雅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她是看不上外祖父一家人的
“姐姐”温婉动听的一声唤
云瑶差点咬了舌头，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却在最快的时间内消散所有愉悦只剩一片冷淡疏离，半晌之后才转过身，手藏进貂裘之下已经死死握成了拳，冷眸深处波澜汹涌的沸腾，鲜红之色企图辽源，不过很快，消弭而平静
红唇轻翘“妹妹怎么这么早？”
还真是邪门的很，想谁谁来，或者应该说，过去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个云筱雅真的是无处不在，让她都开始怀疑这个院子是不是都有了她的人，总能在最佳时间出现
云筱雅乍一接触云瑶看过来的冷眸怔了一下，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空洞瞳孔，让她好似看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狰狞，下一刻就要将她撕成碎片，倒吸口冷气僵在原地，皱眉再去看，那眼中还是她熟悉的冷傲自信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半低下头“这不是惦记着姐姐，晚上也睡不好，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天好不容易泛白了想着姐姐平时的生物钟，雅儿便赶过来了”
话落，面前人抬头，女儿家的娇羞俏皮拿捏得十分到位，还不忘咬了咬唇瓣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这若是上辈子，云瑶定是心疼的不行，比她小一岁还要无时无刻替她这个做姐姐的忧心
可是如今，这样的云筱雅只让她恶心，那话里话外可不是一直在强调她对自己的关怀和在意，对于已经知道对方是何等的丑恶嘴脸的她，听到这些话只想吐，只想她死无葬身之地
“让妹妹如此挂心，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了”云瑶邪眸看过去不温不火的说道
云筱雅表情直接定格，怎么听这句话都不是对她客气，反倒像是一种讽刺，僵硬了扯了扯嘴角“姐姐”很是委屈的唤了一声，继而低下头很是哀怨伤心“姐姐可是在怪当日落井时，妹妹没有全力以赴的抓住姐姐？”话落，眼泪滴落
云瑶眉梢一挑，看着面前突然就悲痛欲绝开始哭起来的人，自己没说什么吧？这让别人看了去又该编排她这位嫡出如何欺辱庶出了吧？
恍然一下心头一跳，上辈子便是如此吧，虽然看似姐妹情深但是她无时无刻都在自己身边表现得卑微怯懦，小心翼翼，看在别人眼里，自然不是她这个嫡姐如何疼爱这个妹妹，反而成了，她这个嫡姐是何等的仗势欺人，欺压庶妹，好一个手段
眼底神色一凛，云瑶淡淡道“妹妹怎么就哭起来了？难道是姐姐说的话哪里不对？快莫要哭了，姐姐这不都已经好起来了，这几日也着实辛苦了妹妹，九妈”回头唤了一声，摆着手“快让小厨房烧点热茶，在备点雅儿最喜欢吃的小糕点，这么冷的天可不能让她冻坏了”
突然而来的热情让本来在掉眼泪的云筱雅僵住了，瞪着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九妈本来也是一阵诧异，但是接触到云瑶看过来的目光时恍然明白，双手交叠身前恭敬垂着头“是，老奴这就去准备”抬头又看向云筱雅也客气了几分“这二小姐就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大小姐伤风高热刚好，站在这里吹冷风恐怕会病情反复，还是跟着小姐进屋去玩，屋里暖和”
云筱雅身子一晃差点一口气抽过去，她是有意让周围人看看她对云瑶如此掏心掏肺云瑶还高高在上，可谁知道对方突然就这么热情起来，不但显示出她有点小题大做，还成了不懂事害自己姐姐跟她在冷风里站着
还没来得及反应，云瑶缩了缩脖子笑了一声“确实冷，我们不如进去吧？”
云筱雅一口银牙差点就咬碎了，她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要不要进去还需要问她吗？很显然，面前人就是故意的
抬头，眼中冷光一闪而过看向云瑶
云瑶却无所知，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还不忘搓了搓手哈着热气，见她看过来灿烂一笑
云筱雅表情更僵了，扯了扯发硬的脸皮赶紧低下头“妹妹真是糊涂了，居然让姐姐陪着妹妹在院子里说话，姐姐快进屋吧，快进屋”
“走吧”云瑶这次没有犹豫，应了声转身往屋子里走
一进门，热气扑面而来，云瑶扯了身上貂裘甩出去有人立刻接住，扶了扶身退下
云瑶一身斜颈大红色绣花罗衫，一针一线都十分讲究，后背一夺茂盛绽放的牡丹用十几种色彩针线勾勒，好似要脱离那后背出来一样，下面同色的皱裙，裙摆银色丝线收边，随着裙摆褶皱滚下彩色线条，蜿蜒生动，随着云瑶漫步向前开始舞动，好看极了
一头三千青丝挽成俏皮的双丫髻，一边一个白色绒毛球垂下流苏，一动随着她摇晃可爱极了，一转身坐在主位，懒洋洋的，舒坦的眯了眯眼往后动了下，靠在一团厚重的紫色垫子上叹息一声
从头到尾云筱雅都咬着唇角看着，云瑶身上用的那是今年宫中新贡锦缎，皇上赏赐有功之臣自己父亲带回来的，唯独一匹，她一直都是想要的，哪怕只有一块用来做个帕子也很有面子，可是如今，全部都穿在了面前人身上
余光打量周围，这屋子里小到油灯，大到家具，那都是比她屋子里胜出几倍，袖子下的手不经意已经握了起来，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皮肉都不为所动，嘴角缓慢轻扬，本来有些扭曲的脸恢复到了单纯
“别站着，坐呀”云瑶随意抬手指了下
云筱雅低着眼睛只觉得受到了侮辱，她们两个同为侯爵府小姐，凭什么她一副主子的姿态，而自己，就卑微的像个奴才，紧紧咬着牙关依旧保持着笑脸，高兴地转身坐在椅子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姐姐确实气色好了很多，这下，妹妹真的就放心了，也不愧妹妹那些日子在祠堂一直替姐姐祈福”云筱雅拖着手，面颊带笑孩子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