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你是个好孩子,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的。你会有一双疼爱你的父母,有亲近友爱的兄弟姐妹,姑姑和姑父都会为你祈福的,你不要害怕。”
如果二妞能做她的孩子就好了。陈瑜同样对二妞十分不舍。
这是她重生回来见到的第一个鬼魂,而且一开始还把她误认为自己的孩子,这个小女孩曾经也渴望的叫过自己几声妈妈。
她们两个这么有缘,上天会成全他们吗?
陈瑜想到冬冬的情况,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说不定二妞真的会转世成自己的孩子呢?
送走二妞之后,没过多久陈瑜就显怀了。看着陈瑜大得有些异常的肚子,雪松再次给她把了脉象,发现她怀的可能是双胎。
会是二妞吗?陈瑜迫不及待的去镇上做了B超,果然是双胞胎。但是里面是两个男孩,而且大小差不多,显然是同时怀上的。
陈瑜不死心的说:“也许二妞转世成了男孩,长得又比她哥哥快呢?”
雪松沉默,不想打击她。事实上,他不说陈瑜也知道,这种情况微乎其微,只能等生下来之后再测算一下了。
看到陈瑜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吴烨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素云户口上的年龄还有几个月到十八岁,他最近正卯足了劲儿跟素云献殷勤,就是想让她尽快点头。
但是素云却说要等陈瑜生了孩子再说结婚的事,让他天天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只能降低要求,求着她给了一个准话,定个日期,然后就写信给家里,说要结婚的事情。
结婚自然不能两个铺盖卷一合就完事了,该置办的都得置办了。就算比不上雪松娶陈瑜的场面,也不能太寒酸了。
所以这阵子吴烨就开始四处淘换粮票,准备聘礼,陪着素云的时间就少了不少。但是素云也不寂寞,没事的时候就给陈瑜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衣服小鞋子。
她不爱出门,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年龄稍微大的点都记得她的样子,看到她总是躲躲闪闪的。
如果有个人跟村里某个死去的人比较相似,这不算多吓人。可怕的是那个死了的人化成厉鬼,直接雷厉风行的灭了几户人家。
然后没两年,村里又来了一个跟厉鬼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年轻姑娘,还住在她原来的家里,任谁都不敢多看。
这两年陈瑜神婆的名头也渐渐传了出来,再想到那个叫何素素的姑娘还是她小姑子,就让人更容易想多了。
素云不耐烦看那些人惊恐的样子,平常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尤其是晚上,省得吓坏了人。不过她住在大院里,看病的人来人往,也难免碰到她。
这个时候她就不会躲了,反正她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摆出一副见不得人的做派?
这天素云和陈瑜坐在树下的阴凉处,凑在一块儿做针线活。微风轻轻拂过头顶的枝叶,带着一丝初夏的燥意。
二狗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美得跟画一样的场景。然而他的眼神里却没有惊艳,反而有些战战兢兢。
他绕了一圈,避过素云,溜到了陈瑜身边,小声说:“小瑜,我哥们有点事找你帮忙,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是不是要小瑜帮忙捉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素云嗤笑。一看他身旁的小子眉间淡淡的阴气,就知道这两人是干啥来了。
而且要是普通的看病,怎么会这样鬼鬼祟祟。
不过,她如今可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这小子要是知道他奶奶没事就回家看他,天天念叨着他什么娶媳妇,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陈瑜看二狗尴尬的脸上直冒热气,也笑了,指着对面的两个木墩子说:“她又不是外人,说吧。你朋友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二狗的朋友先他一步坐在了木墩上,对陈瑜说:“陈医生,我自己来跟你说吧,这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最近比较困扰,所以想求您帮个忙。”
这个年轻人叫范伟东,是跟二狗一起修水渠认识的,两个人比较投契,一问两家住得也不远,回来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范伟东烦恼的说:“从小我就觉得家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存在,虽然他们也没弄出什么动静,但是我就是能感觉他们的存在。”
“小时候不知道害怕,长大了也就习惯了。我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寂寞了,还会弄点纸给他们烧烧。后来弄不来黄纸,我就烧小时候用的作业本纸。”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相安无事,我也把他们当做了看不见的朋友对待。”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想让我收了他们?”陈瑜有点好奇,这人身上的阴气极淡,不光是因为他的阳气比较强盛,还因为那些异类对他没有恶意。
既然相安无事,为什么不和平相处?
范伟东也很无奈:“我不是想让你收了他们,而是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想做什么。”
“之前我们互不干扰,可是自打前几天,我在家里就经常遇到一些意外的情况。不是这个东西找不到了,就是那个东西不见了。每次都要翻半天才能找到。”
“我只当他们是恶作剧,念着这些年室友的情分上,也没有跟他们计较。没想到这次他们把大队给我开的证明,还有刚换的全国粮票都藏了起来。”
范伟东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没有证明他就出不了远门,没有全国粮票,出去就买不到东西吃。
过几天他就要出一次远门,这两样东西要是找不回来,他就寸步难行。
二狗听他抱怨之后,就给他介绍了陈瑜,想让她帮忙看看,这些朋友是想做什么,能不能沟通一下,让他们把自己的东西还回来。
“我也不白找你帮忙,只要能让我跟那些朋友沟通一下,不管能不能找到东西,我都给你十斤粮票。”范伟东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就让人帮忙的人,当场就许了报酬。
陈瑜觉得这事有点意思,这些朋友显然对他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平安共处这么多年,而且还对范伟东的身体没多大影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瑜决定下午就去范家走一趟。这事应该没什么难度和危险,能够帮助别人,还有十斤粮票可拿,何乐而不为?
第63章
因为陈瑜怀着孩子,就算是这么小的业务雪松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去, 坚持要陪她一起去。陈瑜也不跟他顶嘴, 小和尚愿意体贴她, 她还拿什么乔。
范伟东也觉得雪松一起去更好, 主要是这个小神婆太年轻了,他自己一个人住, 领着一个年轻漂亮还大着肚子的姑娘去自己家, 肯定会被人误会。
因为雪松手头还有几个病人, 范伟东和二狗只能在大院里等着。一直到了五点多, 他们几个人才启程赶往范家。
范家离南陈庄走路只有半个钟头, 这也是雪松不反对陈瑜过去的原因。为了锻炼身体,每天陈瑜都要溜达半个小时, 这回权当是锻炼了。
到范家家的时候天还没黑,红彤彤的夕阳挂在西边, 温柔的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
范伟东的家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房子,斑驳的外墙不知道脱落了几层墙皮。因为刚下过几场雨,房顶上还长出了几株细细高高的野草,在风中恣意的摇摆着枝叶。
因为家里长期只有范伟东一个人居住, 院子显得有些空荡,地上还散乱的躺着一些残枝碎叶, 一看就知道家里的主人不大勤快。
范伟东走在前面,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堂屋大门, 对身后的几人说:“大家先进来吧,屋里有点暗, 我去找根蜡点上。”
门刚打开,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来,絮絮叨叨的说:“小东回来啦!二狗又过来玩了?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啊,长得真俊。”
她也不等范伟东回答,转头就跟身边的中年男人说:“小东又交到新朋友了,这俩孩子我一看就喜欢,肯定是好孩子。就是小东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家里,让人看了笑话。”
“小东你还不放心?他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不就是不爱收拾吗,一个大小伙子这点算什么毛病,等有了媳妇就好了。”中年男人慈爱的看着范伟东,脸上满是自豪。
范伟东无知无觉的踏进房门,从中年男人身体里穿进去,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拐到里间去找蜡烛了。
这都五月了,都快入夏了,怎么还有点冷?
中年女人拉着男人说:“你怎么也不躲躲?看把孩子冻的,明儿个别又病了。”小东小时候他们还不懂那么多,经常一高兴就去抱他。
虽然抱不到,但是能跟孩子近距离接触,他们心里也好受一点。
只是抱多了就发现,孩子身上老是发冷,起鸡皮疙瘩,也比旁的孩子爱生病。后来他们两口子就明白了,之后就刻意离范伟东远一点,走路的时候也尽量不要碰到他。
陈瑜和雪松自觉的绕过这夫妻俩,跟二狗一起在堂屋找了凳子坐下,等着范伟东出来。
很快,范伟东拿了一根白蜡烛走过来,划了一根火柴,先把引线点着,然后用火柴的余火在蜡烛屁股上烧了一下,用力按在了茶几上。
陈瑜看着在她面前坐下的范伟东,有意无意的问:“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我爹娘早就不在了,那会儿我才七岁吧。后来在我奶家、姨家、姑姑家、姥姥家轮流住着,差不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一那年我就回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着自在。”范伟东轻描淡写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实际上事情没有他说得这么简单。他父母两边的亲戚对自己都不怎么亲近,甚至有些冷漠,在最需要关爱的时候,他的情感只有一片荒芜。
其实这些亲人对他也不算太差,虽然经常半饥不饱的,也让他长大了。平常对他也没有打骂,只是不太亲近,好像他在这个家里只是一个需要定时喂食的摆件一样。
小时候他还愤愤不平,为什么他们对自己从来不像对表兄弟姐妹那样亲热,渴望着亲人的关怀和呵护。
后来再大一点,他就明白了,那是别人的家,他只是一个外来者。再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就更没有怨言了。
他跟这些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看在爸妈的份上,这些亲戚愿意给自己一口饭吃,他都应该感恩了,怎么还能去抱怨没有得到足够的关爱呢?
经过几次抗争,在十一岁那年,他终于搬回了自己的家。他想有个自己的家,不用像个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爷爷奶奶对他虽然不热不冷的,倒是没有把他们的房子占了。所以范伟东回来的时候,才有安身的地方。
十一岁的孩子参加劳动,只能拿一半的工分。但是为了养活自己,他还是跟大人一样天天参加劳动,拼了命的干活。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点工分哪够填肚子的。饿狠了他也挖过野菜,摘过榆钱,捉过麻雀,摸过泥鳅,磕磕绊绊的总算把自己拉扯大了。
只是因为家里穷,二十来岁了也没个媳妇,家里空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虽然也有几个朋友,终究有些寂寞。
看着范伟东脸上豁达的笑容,远远站在角落里的中年女人再也压抑不住,哽咽着说:“都怪我们,早知道咱们就是一对短命鬼,就不把小东抱回来了。”
中年男人也长一声短一声的叹着气,抱着女人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沉默不言。
范伟东以为陈瑜是随便问问,回答了之后又说:“不提这个了。小神婆,我准备了香案和供品,您准备什么时候请神?”
他小时候在姥姥家的时候,也听说过神婆看病问事都要请神,所以提前就置办好了东西。
陈瑜摆摆手说:“不用这些,我开了天眼,不用请神。”
如果那些东西不在屋里,或者根本不在阳世,才需要请神。现在他们就在这屋里,面对面交流,根本不需要再费二遍事。
“您,有阴阳眼?”范伟东对陈瑜肃然起敬,迫不及待的说:“那神婆您看到什么了吗?我那些朋友现在还在吗?”
墙角那对伤心的抱在一起的夫妻此时也愕然的看着陈瑜:这姑娘能看到他们?
陈瑜看着那对夫妻,微笑着说:“你们好,我是陈瑜,正职是太平村四队的赤脚医生,兼职搞封建迷信。请问您是范家的什么人?”
二狗看到对着空气说话的陈瑜,大气也不敢出,双腿并拢坐在凳子上,乖的跟小学生一样。他但知道小瑜有些神神道道的,没想到她还能直接见鬼。娘啊,太吓人了!
范伟东倒是很期待,他和屋里的朋友共处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呢。如果他也能开天眼就好了。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谨慎的跟陈瑜说:“您是神婆?我们是小东的爹娘,一直待在家里,也没做过什么恶。不知道小东找您来是做什么的。”
他们先前听到小东叫陈瑜神婆的时候,还没当回事。这么个小姑娘,就算会几下子,能做什么,没想到她直接能看到他们。
小东这孩子也是,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找神婆了?这些年孩子也隐约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一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难道是因为出门的事?
“范伟东说他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猜想是让屋子里看不见的朋友收起来了。先让我帮忙问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希望你们把东西还给他。”陈瑜简单的把范伟东的诉求说了出来,等着这夫妻二人回答。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两人既然是范伟东的父母,肯定不会害他。藏起他的证明和粮票,大概是怕他遇到什么危险。
果然,中年女人一听是这事,就跟陈瑜抱怨起来了:“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出门闯荡。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那么远的门,万一遇到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改革开放的政策要到12月才能下来,范伟东就想到外面去闯荡,陈瑜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和魄力。
不过这种家务事她也不好掺和,抽出黄纸写了显形符给范家二老贴上,让他们跟范伟东当面沟通去吧。
范伟东惊奇的看着陈瑜流畅的在黄纸上勾出奇异的符号,然后起身对着面前的空气贴了上去。
真的贴上了?看着符纸稳稳的悬在半空,两个身影慢慢显现,范伟东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他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艰难的发出声音:“爹,娘?是你们?”
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爹娘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也是,十多年来那些温暖的陪伴,除了父母,还能有谁可以做到?他早该想到的。
范母虽然一直都能看到儿子,但是能跟儿子对话也是第一次,欢喜的应了一声:“唉!东啊,这些年我跟你爹都在家守着你呢。咱们安生过日子不行吗,非得要出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