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根本不敢辩解,只能老实挨骂,战场上杀过无数人的裴家主面前,他哄娘们那套可不管用。
“补救?”裴松拉长了声音,怒火暂缓,“你要如何补救?”
王子安焦头烂额哪有办法可想,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正在想法子,还望裴公再宽限些时日!”
裴松阴冷的目光打量着王子安,看得他脸色发白。片刻后冷哼一声,下了处决令:
“什么补救办法,我看你分明是想拖延时间!裴家不养无用之人,今日起,你滚出河内长平的地界,不许再去见真儿!”
王子安后背冷汗涔涔,裴家主这是想遗弃他这颗棋子了,莫说是萧府和长平的产业他一文钱别想带走,就连性命恐怕也会堪忧。裴家主若决心要让他和裴玉真分开,那裴玉真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被强行打掉,为了抹掉这段情史,他这个人也该从世间消失才最好。
“阿耶!阿耶!”急切的女声在门口高喊。
已经有五六个月身孕的裴玉真挺着大肚子硬闯了进来。她有孕在身,加上平日里颇受裴松宠爱,守卫不敢强拦她。
“阿耶!我不愿和玉郎分开!”裴玉真一进门就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裴公,我是真心待真儿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将功折罪!”王子安也赶紧表决心。
两人一番苦求,裴松对女儿裴玉真到底是心软,于是松了口,饶过王子安这一回,令他好生经营目前还处于掌控中的产业,并想办法挽回前面的损失。
经此一遭折辱,王子安对裴家暗自生恨,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入仕,掌握权柄。
有裴玉真在,他想入仕已经不难,但想要有实权,还是要得到裴松的认可和提拔才行。所以完美地解决好萧家之事,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势在必行。
早在得知了萧氏等人投靠了周国公府时,他就派人去收买周国公府下人探听消息了。所以目前他已经确定,萧氏依然不管事,真正主事的是萧宓。只要萧宓不在,其余众人很快就会自乱阵脚,成为一盘散沙。
只可惜,萧宓一直十分谨慎,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国公府,最大活动范围也不会超过同济城,而且出门就带着十个以上的护卫,他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动手。更糟糕的是,前些日子,他收买的几个国公府下人,竟都以各种罪名被赶出了府。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来信者称,他有办法让萧宓出城,望他抓住机会,一举除掉萧宓。
不几日,王子安果然再次从周国公府打听到消息,萧宓应了柳四郎君之邀,要去弘农为柳家的孙老太君治头风。
王子安没兴趣探究暗中相助的到底是谁,只知道,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当下立刻跟裴家借了兵,往河东至弘农的必经之道上设下埋伏。
第31章 遇袭
天刚亮,萧宓就带着碧桃坐上马车,与柳峥及一百五六的护卫队伍一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周国公府。
行至同济城外,队伍停了下来,萧宓这才发现,整个队伍不止一辆马车,除了自己所乘的这辆外,还有两辆华丽程度不相上下的马车。柳峥和护卫们一起骑着马,其中有辆车或许是他来时的车驾,可另外一辆车呢?
没听说柳家还有其他人来啊。
等了快半个时辰,还没有出发,萧宓便忍不住派碧桃下去询问了。
柳峥催马到萧宓的车窗前,亲自跟她解释:“萧表妹真是对不住,先前跟赵家三表弟说好了,他到弘农有公务,要与我们同行。”
所以这是在等赵佶?萧宓有些意外,如果要去弘农,为什么不在周国公府一起出发。转念想想,赵佶也是有职务在身的,或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一骑红尘奔来,赵佶的小厮来传信,说赵佶又临时有些公务,让他们先行,他后面再来追他们。
又行了七八十里路,便到了午饭时间,队伍在路边的一个小茶棚里停下来了。
他们虽有带干粮,夏秋之际赶路水却消耗得很快,因为并不是很急的行程,护卫们都下了马,准备停下来喝些热水,用完了午饭再走。
柳峥的小厮丢了一两银子上前去吆喝摊主烧水,这边有人仔仔细细擦出两张桌子,给主子们坐。
想透透气,萧宓戴着帷帽下了车,待在小桌边坐下她才看清楚,同行的另一辆马车里是何人,不禁有些意外。似乎感觉到她打量,另一边与柳峥同桌的赵侑微微朝她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片刻后,赵侑的小厮和辉从车上提下来一个小巧的食盒放到萧宓这边桌上,说是他家郎君吩咐送来的。
碧桃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东西端到小桌上,一碟奶黄酥,一碟马奶糕,都是萧宓喜欢的点心,面上还冒着微微的热气,可见是为了不影响口感特意保温的。
柳峥眼见这一幕,暗道,他就说这兄弟二人,哪有这么凑巧,一个二个都要去弘农,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早就听说那萧家大娘子生得国色天香,看来传闻还真是不假。这样一来,他就有些好奇了,能引得赵家兄弟二人都争相献殷勤,那萧大娘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特意侧头朝萧宓那边看了一眼,还不待细细打量,就听见赵侑一声清咳,不由有些好笑,故意戏谑道:“六表弟莫非是染了风寒,你身体历来不好,要不叫萧表妹过来给你瞧瞧?”
赵侑还没答话,却见萧宓突然站起来,拉着她的贴身丫鬟碧桃飞快往这边走。
两碟点心这种小事,萧宓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反倒是那个来掺茶的伙计,倒出来的热水,有股奇怪的味道。
萧宓仔细一闻,确实不对,眼见那茶摊上的中年男人已经在给护卫们倒水,立刻站起身来退后几步,待拉开了距离,拉着碧桃几乎是小跑到了赵侑和柳峥身边,然后大声道:“水里有迷药!不能喝!”
众人顿时一惊,赵侑大喝一声:“警戒!”
他带来的三十名护卫立刻丢掉手中的茶碗飞速列阵朝赵侑等三人靠拢,其间有人吹了一声尖锐的长号。
“我们的目标只是萧大娘子,闲杂人等退开!否则,就别怪刀剑无眼了!”茶寮后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壮男子,嚣张地宣布道。
其话音刚落,一百多号黑衣人手执刀剑,密密麻麻从四周包抄过来。
“痴心妄想,萧大娘子是我柳家的客人!”柳峥毫不畏惧地道:“要战便战!”
看起来己方人数比对方还多,根本不必胆怯。麻烦的是对方有二三十弓箭手,而己方被团团包围。
赵侑拉住了柳峥,慢条斯理对那领头人道:“我等并不想与你们为难。柳家找萧大娘子是为给家中老人治病,此事甚为紧急,若各位找萧大娘子还有别的事,不如返程再来?”
“这话你骗鬼呢!返程我们还能有机会?”领头人不屑道。
“不能。”赵侑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你们活不到返程。”
他话音刚落,几十道破空声便呼啸而来,敌方的弓箭手应声倒地,每个人身上都插了一把雪亮的刀。显然,他刚才看似废话,实则拖延时间。
赵侑从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早就预料到有人会在萧宓外出时使坏,因此还派了三十名精锐护卫暗中跟随,以便临时机变。
“杀!”领头人见状,大喝一声。
双方拼杀到一起,三百多人的战斗,场面甚为壮观。
敌方虽然没有了弓箭手,却攻势极猛,赵侑的六十名护卫全是太原营中的精锐,再加上萧宓和柳峥的护卫,明明在人数上已经超过了对方,也仅仅是势均力敌,可见幕后之人为对付萧宓,派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双方都不时有人倒下,局面正在胶着中,却又冒出二三十个黑衣人,从萧宓这边背后攻来,显然,敌方也还有后手。
赵侑的护卫与攻上来的黑衣人对战起来,一边厮杀,一边护着萧宓等人朝着马车的方向退,打算让几个主子先行撤离。
萧宓身为医者自然是见识过不少血腥场面的,即使这些刺杀者都是冲她来的,也依然能保持镇定,碧桃毕竟年纪太小,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因此,萧宓几乎是半扶半拖着她在走。
好不容易退到马车旁边,萧宓正要扶着碧桃先上车,那马车夫竟然一脚将碧桃踢开,抓住萧宓的胳膊就将她扔进了马车里,然后一扬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马车立刻飞奔出去。
刚才到处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一直不起眼的车夫竟然换了人。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赵侑,一见萧宓被扔上车,几乎是下意识就扑了上去,在马车驶离的同时,险险抓住了车辕。
那马车夫一见有人扒在车上,立刻一鞭子抽过去。原以为不过是个瘦弱书生,这一鞭子足以叫他掉下车去,却没想到,剧痛之下,赵侑非但没松手,反而奋力爬了上来。
车夫立刻抽出腰间的匕首向赵侑刺去,却被赵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和车夫这样精壮的武夫比起来,自来体弱的赵侑力气实在有限,两人都只有一只手可以使劲,眼看着匕首以压倒性的优势逐渐逼近赵侑的胸口,那车夫却突然闷哼一声,往旁边一歪,倒下了车去。
赵侑一抬头,见萧宓眉头紧皱,面色苍白地跪坐在马车门口,一只手还维持着握拳的姿势。
她杀了一个人。萧宓心里回响着这句话,手在颤抖。
她被甩进马车摔得七荤八素,心中很明白来者不善,于是立刻翻滚着坐了起来,一坐起来便看见了车夫的匕首逼近赵侑胸膛的惊险瞬间。来不及犹豫和思索,她立刻抽出发间的金簪朝车夫的后脑勺刺去,那时最方便攻击的地方只有那里。
待人倒下去,萧宓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一刺足以致命。身为大夫,她对伤势的预估已经非常精准。
“萧表妹!”
赵侑的声音让萧宓回过神来,一看赵侑已经爬上了车,正关切地看着她。
“伤到哪里了?”赵侑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却又缩了回去。
萧宓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一支流矢飞来,射中了一匹马的屁股,那马尖锐地嘶鸣一声,顿时发疯似的狂奔起来,另一匹马也被它扯着跟着跑,整辆车剧烈地颠簸起来,萧宓和赵侑被颠得东倒西歪,身体都稳不住。
“怎么办,六表哥!”萧宓从没经历过这种马车失控事件,不由有些慌乱。
“别怕,我去驾车。”赵侑的情况并不比萧宓好,还不忘安抚她。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关中的官道经常是弯弯绕绕,若放任马车狂奔,很可能会坠崖翻车。
赵侑终于抓住了车窗,勉强稳住了身形,艰难地朝车门口移动,才移动一点,却又被颠了回去。
但他并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往车门口移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抓住了两匹马的缰绳。
君子六艺,御车算一项,他学过御车,却没什么经验。况且,面对发狂的马匹,经验老道身材壮实的车夫都毫无办法,更何况赵侑人单力薄。
他使足了全身力气将马匹往正确的方向御驶,却根本挣不过疯狂的马匹。
眼看着一个急弯就在眼前,失控了的马却直直朝前冲去。
赵侑双眼的血丝都要绷出来了,一向只能拿笔的手,也被粗粝的缰绳磨出了血,却还是控制不住马车朝道路外坠落。
第32章 孤男寡女
一阵天翻地覆,赵侑和萧宓先后从翻滚的马车中被甩了出来。
赵侑醒来时,只觉得全身有多处都火辣辣地疼着,不幸中的万幸,落地之处全是草,除了在马车中撞击产生的碰伤擦伤,没受更严重的伤。
他也根本顾不上这些,一翻身爬了起来放眼四顾,他和宓儿一起翻了车,宓儿在哪里,现在怎样了?
很快,他就在下方不远处发现了一块淡蓝色的衣角,赵侑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去——他的腿还没完全恢复。
一眼便看到萧宓一动不动地躺在草丛中,额角渗着血珠,赵侑心中一紧:“宓儿!”
他连着唤了好几声,萧宓终于睫毛微微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看见的便是赵侑满脸的焦急和担忧。
萧宓微微一怔,这个人,不管前世今生,一直都是冷淡自持的,还从未见他如此方寸大乱的表情。莫非她重伤濒死?
并没有啊,她撑着身体很容易就坐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
萧宓茫然,目光所及全是青黄相接却依然十分茂盛的茅草。
赵侑和她一样刚刚醒来,自然也不会知道,“我们是坠车掉下来的,只能先往上走。”
赵侑站着,比坐着的萧宓视野更开阔,他们目前所处的应该已经是底部,坡度十分平缓,上面是一片斜坡,由下至上越来越陡,坡上长着郁郁葱葱的草和小树,看不见尽头。
萧宓表示赞同,正要站起来,却感觉脚腕一阵尖锐的疼痛,不由痛呼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怎么了?”赵侑立刻紧张地用目光打量她,却不敢碰她一丝一毫。
萧宓拉开了衬裤的裤腿,露出一截美若羊脂玉一般的纤细足腕,赵侑微微一愣,立刻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