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宓大体说了下发现王子安私下接触萧粲萧旗的事,然后对星辉道:“你叫人帮我查查,王子安是何时来京的?接近我们有何目的。”
听见王子安三个字,星辉欲言又止,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以他家郎君对萧娘子的在意程度,怎么可能自己离京出去打仗什么眼线都不在萧娘子身边放。是以,王子安的举动他们的人早就发现了。
之所以不曾告诉萧宓,一方面是因为那毕竟是她亲生父亲,他们摸不清萧宓的态度不好干涉家务事。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自家郎君不知哪里惹到了萧娘子,萧娘子不准他再安插眼线在她身边,所以只要不发生性命攸关的事,他们是不能暴露的。
是以星辉恭恭敬敬领命而去,过了好几天,才装作刚刚调查清楚的样子,把情报呈给了萧宓。
萧宓看完情报,倒是对萧氏的分析有些佩服,看来不愧是做了十几年夫妻的人,她对王子安还真是了解。
萧氏说,王子安是见着萧家得势想重新攀附,萧宓原还不太信,唯恐他是还惦记着萧家的藏宝,或者与裴家甚至是萧家的其他对头联合起来设计了什么阴谋,如今看来,竟然是她想得太复杂了。
不过,她才不会让王子安得逞。想通过萧粲萧旗为纽带逐渐打动萧氏接纳他,实在是痴心妄想。
拿着情报去与萧氏商量,萧宓试探着道:
“阿娘,当初在河东时,长平有裴家在,不能起诉与王子安和离,如今以我们萧家的地位,应该可以直接去信给长平府衙……您怎么想的?”
虽然当时已经废除了王子安对萧家所有产业发号施令的权力,又揭露了他暗害萧氏的行为,但在法律上的这层关系到底是没断的。萧宓可不想王子安将来不要脸地打着她或者萧氏的名号搅风搅雨。
萧氏犹豫了会,道:“如今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离与不离也没什么差别。”
“什么这么大把年纪,您如今还貌美如花呢,咱们母女两走出去,说是姐妹也有人信的。您将来若遇到心仪的人,又没离婚,岂不是很麻烦!”
萧氏因为王子安下的毒,身体的确遭受到了一些损伤,但在萧宓的调理下,如今也是光彩照人风韵犹存的。她十八岁生的萧宓,今年不过三十四岁。
萧氏嗔了萧宓一眼:“我守着你们姐弟三个就成了,哪还会遇到什么心仪的人,叫人听见了可要耻笑的!”
“只要您自己过得高兴,管别人说什么。”萧宓劝道。她也不是觉得萧氏一定要再婚,若不是世情不允许,她倒觉得单身过得更舒心些。只是担心万一有那么一天,倒不如提早做好准备。
说了半天,萧氏还是对与王子安和离之事不甚上心的样子,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和离。
萧宓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碧桃一语点醒梦中人:“夫人是怕影响您的名声。”
萧宓恍然大悟。
时下对女子要求严苛。萧宓已经被指婚为秦王妃,若萧氏是在这之前和离的也就罢了,如果此时和离,定然是会引起风言风语,甚至是对她品行的质疑。
以王子安目前的作为来看,若是萧氏提出和离,他肯定会做出一副潜心悔过死活不肯离的样子。以萧家的地位,强行离也可以。但以时下大多数人的看法,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丈夫都已经知错悔过了,还以势压人,强行和离,这女子的性情未免太过刚烈了,不够宽容大度。
如此一个妇人,教出来的女儿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白了萧氏的苦心,萧宓又劝了一回,她却固执地不肯答应和离。萧宓没办法,只能暂时搁置,心想着或许赵侑回来了,让他来劝一劝比较好。
如今他这个准女婿,说话可比她这个女儿有分量多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让两小识破王子安的真面目。
若有吐真剂这种药就好了,思考半天未果的萧宓烦恼地想着,可惜如今真没这种药,就算以她的医术水平也造不出来。
于是只好集思广益,将萧诚,萧义,碧桃等心腹召集起来,一起想办法。
如此,还真想出了一个好计策。
萧宓想着用京师的人手来施行这个计策,唯恐穿帮,便写了信前往文城调人。
文城的人还未到,出征近五个月的赵侑先回来了。
带着降臣和部分军士进城,受到了京师百姓们比出征时更热烈的夹道欢迎。这样的礼遇是赵霍给与这次战绩的荣耀与嘉奖。
经此一战,秦王赵侑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大大提高。
萧宓提前收到了消息,鉴于赵侑叫人送了口信,他进宫觐见后便会来看她,如此她才没被萧氏揪着到城门口去迎接。
萧氏一大早起来就忙上忙下,又是叫仆人好生打扫院子,又是叫人去城外取山泉回来煮茶,一边又盯着厨房里做待客的点心,甚至还备了一桌菜色精致的宴席。
“阿娘,您就歇歇吧,他从宫里出来,难道还不用过午膳再走?说不定陛下还留他过夜呢。”萧宓看不过去,劝道。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我这是为了谁呀!”萧氏见萧宓完全平常视之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又教育萧宓:“秦王如今的身份你还当是国公府的庶子么,你不上心些,多的是人上赶着小意殷勤。你阿娘以前就吃亏在把自己身份摆得太高,你可不能走娘的老路。”
这话不知被嘱咐多少次了。
萧宓觉得萧氏有些矫枉过正了,以往她对王子安是太过随意了些,那样的脾气的确让人难以消受,可也用不着教自己太捧着赵侑。主动送上门的,哪有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值得珍惜呢。她如今人还没过门呢,哪里用得着先扮上贤妻良母的做派。萧氏作为未来丈母娘可以稍微热情些,她自己却没必要。
不过萧宓也知道萧氏全都是为她好,倒也从不跟她争辩。
“唉唉,知道啦。”
果然,赵侑是午后才到的萧宅。
萧宓本是想去午睡一会,愣是被萧氏拖着没去成。赵侑来时,她都有些困倦了。
“秦王殿下到了!”门房通传没过一会,便见赵侑大步走进了正堂。
京师的萧宅不大,赵侑对这宅院的构造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根本用不着仆人领路。
他一身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戎装,英气勃发,身上还有战场上染上的煞气未曾退却,显得整个人的气场有些冷冽肃杀。他一进来视线就胶着在了萧宓身上,深邃的眼里满是炙热的思恋。
“宓儿,我回来了。”
第74章 殷勤
厅堂里众人的行礼让赵侑的注意力从萧宓身上转移出来,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神色:
“都是自己人,萧表姑与表妹表弟不必如此多礼。”
主宾依次落座,赵侑在上首的主位坐下,萧氏关切地询问着赵侑这几个月在战场上的情况,行军辛不辛苦,是否有受伤,赵侑都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寒暄了几句,赵侑让随侍呈上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
“在平凉得了一盒小东西,拿来给表弟表妹们玩赏。”
萧氏接过,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盒红宝石,一块一块的,鸽子蛋大小,晶莹透亮,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萧氏是见识过许多好东西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满满一盒都是极品宝石,哪里肯收:
“这实在太贵重了!”
“女儿家做首饰正好,放在我府上便只能在库房里积灰,倒可惜了。”赵侑送出去的东西哪能被退回来,三言两语就成功地让萧氏收下了。
萧氏见赵侑说话时,虽然态度恭敬,目光却时不时不自觉地落在萧宓身上,便十分识趣地借口家中还有事要打理,带着萧粲和萧旗离开了正堂。
堂上便只剩下赵侑和萧宓两人,连伺候的侍人都有眼色地退到了门外。
“萧表妹,到这里来。”赵侑柔声道,方才叫宓儿不过是一时忘情,两人还未成婚,还是要守礼的,免得让她觉得孟浪。
萧宓望了他一眼,依言走过去,在主位的另一边坐下。
赵侑将手边一个扁平的木盒子,推到萧宓那边,萧宓打开盒子,见里头是一本质地泛黄稍微有些破旧的书册,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翻开一看,竟然是一本传说级的珍品古谱。
“这是从哪得来的?”萧宓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知道你喜欢,便叫人在各地多留意些。”
萧宓抬眼,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像被温热的水包围了心房,不由有些发怔。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尽力给你找来。”赵侑承诺似的道。
萧宓回过神来,唇角抿笑,带着娇嗔看了他一眼。
“六表哥最会哄人开心了。”
两人如今的关系,对于男方的示好,是应当有些正面回应的。对她的喜好上心,这是好品质,所以需要肯定来进行正向引导。
这娇媚无边的一眼,让赵侑浑身一酥,控制不住地有些心痒,他大着胆子抓住了她的手,绵软细滑如同最上好的绸缎一般,让人摩挲着会上瘾。
出征前,他也曾拉过她的手,那滋味,与曾经惊鸿一瞥的玲珑曲线一起,在过去的四五个月里夜深人静时,一直被反复拿出来品味。
见他又摸又捏了好一会还不放开,萧宓手指在他手心里轻点了两下,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将手抽了出来,轻轻瞪了他一眼。
赵侑见她并未如上次那般横眉怒眼,心中跟喝了蜜一般,果然定下名分是对的,有了婚约,她就会以不同的眼光来看待他,并且愿意循序渐进地接受他的新身份。小小地尝到了甜头便适可而止,赵侑适时地展开了新的话题:
“这几个月过得可还顺心?”
“都挺好的呀。”
如今赵侑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优势所在,他既无法和萧宓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又不会甜言蜜语,唯一的长处,便是手头的势力能帮萧宓做很多实事。单是送东西,他觉得完全是不够的,能让萧宓放在心上的,一直都是他帮过的忙。
“我听星辉说,你曾让他调查过你父亲的情报,可是他来烦扰你了?”
赵侑知道前世萧宓对她的生父是很厌恶的,毕竟前世王子安亲手将她送到了洛阳行宫,今生没这一出,她对他的生父到底什么态度就不得而知了。虽然已经从眼线处得到消息,她得知王子安私下接触了她弟弟妹妹后非常生气,但事涉生父,他并不敢贸然处理。
最近唯有这件事是他可能帮得上忙的,她却不肯告诉他,他便只能间接点明。
提到王子安,萧宓便不由自主地蹙眉。
“萧表妹想怎么解决此事,我来帮你做。”赵侑贴心地道。
萧宓摇了摇头:“不劳烦六表哥,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她明白赵侑的意思,但她并不想事事依赖他,若所有的事情都被赵侑的人做完了,她的萧家人是得不到成长的。
原本她是想让赵侑帮她劝劝萧氏与王子安和离,但细想一番,觉得这样的家务琐事让赵侑这个外人参与进来还是不好,便作罢了。以萧氏的思想观念,在如今的情况下和离,不管怎样她都会有心理负担。与其如此,不如不要再勉强她。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萧宓道:
“六表哥今日又是行军,又是入朝觐见,一直穿着铠甲应该不太舒服的吧?”
“无妨,都习惯了。”赵侑不甚在意地道。
“换身轻便的衣服,应该会更放松些,这样才有助于消除疲劳。”萧宓温柔地笑着道。
这样长时间地单独相处,时间久了,她便不想再应付了。如今两人的关系,未婚夫妻,暧昧缱绻是该有一些的,却应该有度。过犹不及,甜头嘛,只尝一口才最甜。
赵侑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潜台词,不禁有些怅然,分别四五个月,好不容易才见她一面,这么快又要走了。但萧宓都说出送客的话了,他也不好装作不懂。
思及路上收到的情报,父亲赵霍已经见过萧宓真容,端午的节礼及平日的赏赐,萧宓所得的东西明显优于其他人。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想在离开前确定一些事。
“听说父亲曾召你为他诊过脉,他……可有无礼之举?”那次召见,殿中只有赵霍的心腹之人,他无从打听到消息。父亲前世对萧宓的所作所为,让他很不安心,生怕赵佶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
“无礼之举?陛下为何会有无礼之举?”萧宓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赵侑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赵霍如今身为天子,谁还能越过他去,做什么事能被人称之为无礼。
见萧宓脸上的神色只是疑惑并无异常,赵侑连忙描补道:“听闻只看诊过一次,莫非是他因刘充媛一事难为了你?”
“你想到哪里去了,陛下怎会对那样的小事斤斤计较。”萧宓笑着道,“只看一次,是因为他只是小感风寒,有些头痛,并非大病。”那次开了药后,赵霍就没再单独召见过她了。
赵侑闻言,稍微放下心来。
萧宓看着赵侑的背影,面色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