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边的人,一下子读懂了他未尽之言。
他宁愿这个妇人是他的妹妹,宁愿妹妹的死只是一个恶梦。
可是,他又不能肯定这个人到底是谁——
所以,文谦的心乱了!
“乱?你有什么可乱的?”武定候眼见时机成熟,自列班中跳了出来,“你瞧瞧她,你瞧瞧她,你敢说她不是你的妹妹?”
大皇子的亲信固安伯站了出来,“陛下,可滴血认亲。”
“对,滴血认亲!”武定候得意洋洋地仰起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滴血认亲?”宁朗呵呵地笑了,“武定候,要不要咱们俩个也来一场滴血认亲啊?看看咱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你胡扯什么?我怎么可能与你是兄弟?”武定候恶狠狠地瞪了宁朗一眼。
“武定候,莫说是你与我滴血。你纵是与一头羊与一只猪滴血,这血也会溶到一起。”宁朗看着武定候,笑意盈然。
“简直一派胡言,胡说八道。你不就是怕他们滴血认亲吗?你再这样胡说下去,我就参你一个殿前失仪。”武定候瞪大眼睛,气得浑身发抖。
宁朗也不理他,转身朝着永安帝施礼,“陛下,臣请武定候与羊滴血,文拾遗与内人滴血。若是两方皆相溶,臣请陛下判羊为武定候之妹,内人为文拾遗之妹。”
有些心思敏捷的官员听出了此话的意思,噗嗤一下笑出声。
“此话何解?”沉默了半晌后,永安帝终发声。
宁朗施礼道:“天下人之血,皆可相溶。如果将几个人的血液共同滴注入同一器皿,不久都会凝合为一。若陛下不信,尽可以随便找几个人,看看他们的血液会不会相溶。其实,若是不想让血液相溶,倒也有一个极方便的办法,只需要滴几滴清油即可。若是真有极个别不相溶的,只需要放入白矾即可相溶。”
听到宁朗的话,朝臣们一下子议论起来。
如果这个所谓的滴血认亲为假,那么那些官员们往日所判的案子,岂不是出了许多冤案?
宁朗看了一下文武百官,朗声道:“判案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就比如,有些父子失散多年。官员们明明知道他们是亲父子,却苦无其他办法,便可用此法让他们父子相认。然而,百姓愚蠢,只知滴血能认亲,却不知滴血亦不能认亲。官员们用此法,也是为了安抚人心,不叫百姓心生怨怼。教化万民,稳定民生。所以,此法只须百官们知晓即可。”
此话一出,那些用过滴血认亲的官员就放宽了一颗心。
就连站在龙案两旁的吕芳和胡有德也微微颌首。
固安伯看了一眼武定候,便知道此法已经失败了。
他上前一步道:“东川候,既然你所说滴血认亲不可取,那便罢。只是你做何解释这位妇人与文氏长得一般无二?”
宁朗缓缓一笑,看了看文谦,“若是你见过内人的父亲,便会明白。”说罢,他再施一礼,“天下之大,何奇不有?不过是一两个长得相似,何奇怪哉?内人的父亲,与文拾遗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生的女儿与文拾遗相似这有何奇怪?内人的父亲,乃是凤仪方氏方渐,陛下尽可派人查证。”
不妨宁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固安伯一下子怔住了。
永安帝就看了看胡有德,胡有德会意,连忙与身边的小黄门说了几句。
那小黄门一溜烟的出了殿,去寻罗提点去了。
“陛下,我们有人证!”武定候扬声道。
“带上来。”吕芳那尖锐而修长的声音在勤政殿上空响起。
不一会,殿前侍卫就带着一名身穿平民服饰的男人走了进来。
文谦定晴一瞧,不是风慎又是哪个?
“风慎,你待如何?”文谦刚要呵斥风慎,却被武定候一把拦住。
“文拾遗,可不带吓唬证人的!你把我的证人吓跑了,我上哪再去找个?我可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啊。”武定候嘻嘻地笑。
文谦一向不善言辞,被武定候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陆离却是看不过眼了,大喝道:“武定候,是非公论自有陛下圣裁,你吓唬文拾遗做什么?什么起死回生,我看你倒是有逼死人的能力。武定候,我劝你还是好好地做你的富贵散人,不要掺合到百官中间,免得将来自讨苦吃。”
陆离一下子引爆了嘲讽属性,武定候立马掉转枪头对准了这位与他斗了十几年的御史,“陆黑驴,我看你是色历内荏,找借口维护文谦。说不定偷换死人这件事情,当年你也有参与!”
陆离被他这一骂,反而乐了,拱手道:“陛下,臣请治武定候大不敬之罪!文拾遗的名,父母唤得,陛下唤得,武定候却唤不得。”
这句话太阴险了,他这是在影射武定候想当皇帝!
得!武定候又败了。
旁边就有人噗嗤笑出声来。
武定候立刻怒了,挥舞着朝笏往陆离的方向冲去:“陆黑驴,我要不杀了你,此生誓不为人!”
陆离见好就收,立刻往御史群中躲去。
他就站在御史中间,前后左右全是御史,这些御史哪个没参过武定候?
见到武定候冲过去,这个推一下,那些掇一下,不一会就推得武定候气喘吁吁。
固安伯是个勋贵,单枪匹马时根本就不敢往文官人群里凑——
去了也是白凑,挨打的命!他可不像武定候那样胆大,回回都是当斥候。
见到武定候被人一朝笏敲到脑袋,只急得大声嚷嚷,“如此殿前失仪怎可得了?快放手!快放手。”
哪次朝会文官不与勋贵们打几架?
哪次不先揪着武定候开火?
那些没参与动手的文官老神在在的站着,装着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