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不会记得,谁知战池眉头一蹙:“你常喂的那只吗?怎么丢的?”
于青张张嘴,一阵劲风袭来,一旁的柳树条噼里啪啦一阵抽打在蘑菇头的塑料外壁上。
“不行,风太大,上车说。”他从她手里拿过伞,一只手撑起,另只手抓过她一只胳膊,将她挡在伞面下,黑色的轿车在不远处不停闪着灯,他打开车门,她迟疑:“我脚上……”话没说完已经被塞了进去。
车里很暖,亮着黄色的顶灯,车门一关顿时将疾风急雨都关在了外面,于青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司机回过头来,模样有些眼熟,好像便是上次送她去医院的那个“张哥”。
张哥瞧她这模样不免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笑起来:“这不是小于吗?咋弄成这样。”
话说着,伸手从副驾驶旁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块毛巾,新的,还塑着封,递给她:“快擦擦,这风大雨大的,别着凉了。”
于青胳膊手上都是雨水,手指在包装塑料袋上打着滑,战池不声不响的接过来,撕开塑料袋,又扯掉新毛巾上的吊牌,把毛巾递给她。
他身上的T恤也湿了,头发也湿了,她拿毛巾擦着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自在,只好说:“谢谢。”
“你找狗一直找到这?”
“……”
于青自然不能说因为她想陈曦才跑到这,只好含糊其辞,“一时着急,找着找着就走远了。”
然后三言两语跟他解释了事情经过。
战池听的很认真,摇摇头:“那狗我见过,胆子特别小,便是跑也不会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我觉得如果不是被别人给抱走的话,应该还在你们家那片。”
“我送你回去,咱们再找一遍。”
他拍了张哥的肩,说了地址,张哥一愣:“小池,你妈可嘱咐过,你看这天……”
“没事。”
黑色的丰田车照旧开不进于青家狭窄的巷子口,张哥从储藏箱里拿了伞和手电筒递过来:“小池,送了小于到家就赶紧回来,听见没有?”
战池撑开伞,冲车窗内的张哥摆摆手,回头对身边的于青点头:“走吧。”
风势依旧大的吓人,伞根本打不住,两人走了几步于青的伞就被刮反了伞面,战池快走两步将她拽到一处院门檐下,就这一会的功夫他整个后背全湿了,他挡在她身前,迎着风把伞好不容易收了,回头问她:“这片地花花常去的都是哪里?”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在这样的糟烂天气里跟她一块犯傻。
她冲他大声:“……不找了,你快回家吧。”
“找不到的话今晚你能睡得好觉?”
她一怔,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睛很亮,细碎的雨滴刮在长睫毛上,在这样的眼神下她居然没办法撒谎。
“不能。不过……,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些东西,也许命定了你们既定的缘分,缘分到了,就会分开。
就像上辈子她养了十三年的地蛋。
如果她再也找不到花花,那也是命中注定。
他撸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笑了:“在没办法之前,还可以再试一次。”
自于青认识战池以来,他这人不太爱笑几乎已经等同于是件常识了。可此刻这个近在咫尺的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好看了,于青心口一暖,顿时被神奇的慰藉了满心低落。
夜很黑,就连巷子中间唯一一盏路灯都罢了工,放眼一大片乌漆墨黑,只偶尔从某家窗口里露一点暗淡摇摆的光,想来也是点的蜡烛。
果不其然,又停电了。
他们两个手里的手电筒在地上划出两个橘黄色的光圈,光圈里雨点倾斜密集,借着这点光她看到他头发湿了之后有点打卷,搭在宽阔的脑门上,他似乎还想撑开自己的伞,但不断变换方向肆虐的风让他放弃了打算。最后他折中了一下,伞面并不全部撑开,而是一只手捏在中棒处,让伞面半开半合。
“再试一次?”他扭头问她。
他们把花花常去的地方又找了一遍。
彼此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噗嗤噗嗤踩着泥泞和成片的积水。
战池一手捏着伞柄,一只掌心扶在于青肩头,将她尽量罩在半开的伞面下,于青则一手一只手电筒:“花花!花花!”
两个光圈在墙角石头缝旮旯出急切的搜寻,
但是,没有。
拐角的泰山石那里没有,紧闭的小旅馆门口没有,下坡那的下水道也没有,小饭馆后门的垃圾桶旁也没有。
他们屏息静气,分辨着雨声之外的一切声响,前方下水道一块石板下簌簌几声响动,于青心头一喜,抬脚便迈了过去,步子一急,忘了那地方还有两级台阶,一脚踩空!幸亏她身后的战池圈了她的腰一把,一把将她身子提了回来。
于青还来不及站稳,石板晃动了两下,有狭长的影子嗖一下就贴着他们的腿窜了出去。
“那、那是什么?”
一时间她的声音骇到几乎变调,战池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是黄鼠狼。”
这地方的确有黄鼠狼,于青家的鸡半夜就曾被黄大仙给咬掉脑袋,此刻竟又跑出来吓唬人。
不知道到底是失望还是害怕,她两条腿有点发软,趴在他胸前不住喘息,低头一看,左脚光着,鞋没了。
那只鞋帮断掉的凉鞋方才在她踩空台阶的时候不知道落去哪个水洼了,战池俯身想帮她找,她把他拽回来:“丢就丢了吧。”
她说着忍不住就要笑,实在是太狼狈了,笑着笑着却又掉起眼泪来。
没什么声音,脸捂在胳膊上,胳膊顶在少年的胸膛上,他真高啊,也真强壮,便是浑身湿透了胸膛还是热乎乎的。
如果是陈曦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如果是上辈子的陈曦,他一定会在她哭的时候走过来抱着她,吻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