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就要翻脸。
蕴宁却是哭笑不得,颇不赞同的瞥了果郡王一眼:
“好好的一盆花,瞧瞧都被郡王爷养成什么样子了……本来好好侍弄,顶多再过半月,就能养出一盆上品的墨菊来,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盆翠凤祥云……还有这大中午的,阳光正烈,郡王怎么倒还要浇水?”
上一辈子囚禁农庄,种植园艺可不正是蕴宁最引以为傲的强项?
甚至闲暇之余,还亲自培养出一盆墨菊来,眼前这盆菊花明显是花匠精心选择的上品翠凤祥云,不定花费了几多心血,才让一盆墨荷成型,不想却落在果郡王手里……真真是暴殄天物。
一时不觉疑惑方才兄长所说可真?果郡王怕只是爱花,并不会侍弄花吧?
明显听出妹子最后一句话的责备之意,袁钊睿登时捏了一把冷汗——果郡王可是出名的喜怒无常,妹子说话这么不客气,说不得,就会翻脸……
刚想上前说几句好话,打个圆场,不想胳膊被人拽住,回头瞧去,却是周瑗。
只周瑗这会儿却是一脸的感激不尽: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待会儿园子里的花多给咱妹妹挑些带上。”
所谓知父莫若子,周瑗可是最知道他老爹,是真爱花,也是真不懂种花,且老爷子性子有一头好处,那就是其他事情上会胡搅蛮缠,真正的懂花人面前,却也是最乖巧听话。
看他那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分明是被说中了心思才对。
这样的蕴宁面前,老爷子只有伏低做小好好讨好的份儿,绝不至于难为人,说不得自己也会跟着沾光……
果郡王果然愣了一下,瞧着蕴宁的神情又是震惊又是佩服,眼睛也是亮的吓人:
“丫头,你竟然能看出来它的前身是翠凤祥云……”
更甚者老友临走时,可不也是说,顶多半个月,就能瞧见墨荷花开了?
只老友临时有急事离开,便嘱咐果郡王不要乱碰这些菊花,偏是果郡王爱花心切,又自诩也是懂花之人,不想日夜侍奉之下,这花儿却是渐渐要死了!
如今得了蕴宁的话,当真是和死过去又活过来一般。满含期待又忐忑不安的瞧着蕴宁:
“丫头,你莫不是花仙子下凡?快快快,我那里还有几盆呢,你快帮我瞧瞧,可还有救……”
☆、85
“好儿子, 果然长大了,能替老父分忧了!”周政拍着周瑗的肩, 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慈爱柔和, 一副我家有子初长成、老怀大慰的模样。
旁人见了,不定以为这家儿子做出了多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事呢, 也只有哭笑不得的周瑗自己才明白, 不过是误打误撞结识了袁家蕴宁罢了。
只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得好好的讹父亲一番才好——
“爹爹前儿个从皇上那里得的泥金扇子,给儿子一把呗……”
佳节将近, 扇子什么的, 可不是装逼必备?
“宫里娘娘赏的新式样的首饰, 给娘之前,先让我挑两盒呗……”
两个心头好,一人一匣……
不过是引见之功, 周瑗尚且在果郡王那里占了偌大便宜,更别说在亲手在花房里修剪枝叶、去除腐根、精心侍弄墨菊的大功臣蕴宁了。
甚至到得最后, 果郡王自己抢了捧刀递剪重新挑花盆的杂活,连蕴宁想要喝水,都有他从小厮那里接过, 再递给蕴宁。更在蕴宁说话时,频频点头,一副乖乖学生,颇为受教的模样。
花房外被一干下人侍候着品香茗用点心的袁钊睿兄弟简直是目瞪口呆——
都说果郡王与众不同, 今儿个才算见识了有多与众不同!
足足在花房里待了个把时辰,才算把所有出了毛病的菊花都给看了一遍,蕴宁出来时,和果郡王两人各抱了盆菊花——
这两盆依旧是墨菊,也是病的比较严重的,即便被蕴宁耳提面命过,果郡王却依旧有些心虚,便厚着脸皮央求蕴宁带走:
“丫头可得帮帮我,你不知道,我已经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怎么也要给他老人家献上九盆墨菊……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真是为了这事被罚,落个欺君之罪,丫头也于心不忍不是?”
又很是肉疼的表示,到时候定然捡开的最好的墨菊送蕴宁一盆,还是,一文钱不要!
蕴宁本也是惜花爱花之人,不过犹豫了下,便答应了下来——
祖父可不也最喜欢个奇花异草,到时候借花献佛送给祖父,老爷子必然开怀。
果郡王登时喜得眉开眼笑——
再过几日,可不就是一年一度的斗花盛会,有了这几盆墨菊在手,拿个第一自然也就是手到擒来!再借着这股东风,把园子里的花搬过去,那些子黄金白银还不得流水似的流过来?
啊呀呀,那场面,真是想着都美。
竟是带着儿子亲自把袁家兄妹送了出来,至于几人的身后,则跟着辆大车,车子上装的满满的都是奇花异草,尤其是正自盛放的菊花,真真是耀人眼目。
以致看到这一幕的帝都显贵,纷纷为武安侯府默哀——老天爷,那可是果郡王千奇百趣园子里的花,且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出来,当真是每一盆都是上品。拉了这么多回去,不定得往果郡王府填还多少银两呢。
而伴随着这个消息,还有另一个消息在帝都渐渐传开,武安侯府之所以一掷千金,倒不是侯府众人突然一改往日的性子,变得文雅了,却是因为刚寻回来的嫡女喜欢这些东西罢了……
程明珠自然不乏出身贵族上层的好姐妹,很快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气的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一地都是,正好程宝茹寻蕴宁未果,又期期艾艾的过来求程明珠,不期然正好撞见了这么一幕,惊慌失措之余,更是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程明珠果然就是丁淑芳嫡亲的女儿啊,连发脾气摔东西的习惯都一般无二!
袁家那边儿却是热闹无比。
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是女儿准备从栖霞山庄回府里住了。丁芳华可不早就等的急了?
一趟趟的派人去府门前看,不想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至,好容易听下人说蕴宁的马车终是到了,忙亲自迎了出来。
正好聂清韵跟着府里的车来给聂老夫人送节礼,听说后也赶了过来,至于袁钊钰的妻子蒋氏,也很快知道了小姑要回来了,婆婆亲自迎出去的消息,也赶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去到二门旁服侍丁芳华,再加上袁明仪和各自带的一大群丫鬟仆妇,瞧着可真是乌压压的一片。
很快蕴宁几人的马车就进了二门,一眼瞧见这么多人,袁钊睿又是惶恐又是心虚——
之前跑去见袁明珠可是瞒着府里众人的,不想却被宁姐儿撞见,伤了亲妹子的心……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别让母亲知道的好。
心意已定,忙忙的把蕴宁送到丁芳华手里,又跟蒋氏见了礼,不待细说,就拉着袁钊霖逃也似的跑了。
“娘——”蕴宁也上前,刚要俯身给丁芳华见礼,却被丁芳华直接拉着揽到了怀里,“我的儿,哪那么多虚礼?坐车这么久,可是累坏了,走走走,快跟娘去里面歇会儿。”
又吩咐蒋氏:
“看看小厨房的燕窝可是炖好了,赶紧端过来——宁姐儿就是太瘦了……”
搂着都有些硌手呢。
蒋氏应了声“是”,又陪着小心说点心早备好了,不然先让宁姐儿用些点心——
虽然和蕴宁接触不多,寻回来的小姑子是公婆的心头宝这一条,蒋氏却是心知肚明。是以蕴宁回府后的这些日子,蒋氏侍候周全的紧,唯恐那点做的不对,让小姑子或者公婆记恨。
毕竟,从前的好姐妹嫁了人,日子过得不好的话,十有八九都和小姑子有关。
想到这里,蒋氏也未免觉得有些心累,毕竟好不容易把袁明珠讨好的差不多了,姑嫂相处也算得宜,倒好,又换了一个,两人接触不多,也不知这个小姑子可还好相处……
要是自己能早些诞下袁家子嗣该有多好,就不用镇日里这么提心吊胆——即便婆家人宽厚,可没个孩子傍身,说话做事,就总是觉得没什么底气。
这般想着,不自觉的用手扶了下腰。
蕴宁正好瞧见,又细细审视蒋氏的脸色,忙低声对丁芳华说了句什么,丁芳华神情就有些诧异,迟疑片刻,脸上神情似惊似喜,又有些莫测,蒋氏吓得心一下提了起来——
也不知小姑说了什么,婆婆怎么会用这种无比诡异的眼神看自己?
还未想清个所以然,丁芳华已是吩咐蒋氏身边的大丫鬟:
“这里也没什么事——扶你们少夫人回房间歇会儿吧。”
“母亲,我不累。妹妹才刚回府,我这做嫂嫂的怎么也得尽点儿心不是?”蒋氏脸色瞬时就有些白,实在闹不清到底是那里惹了小姑子不高兴,如何一回来就要给自己来这么个下马威。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明显瞧出蒋氏脸色不对劲,蕴宁忙过来,亲自挽住蒋氏的胳膊,悄悄在蒋氏手上按了按,略一凝神之后抬头,无比笃定的冲蒋氏点了点头,又转脸瞧着蒋氏,笑的眉眼弯弯,轻轻附在蒋氏耳边道:
“嫂嫂大喜,宁儿要当姑姑了呢。”
蒋氏只觉头“嗡”的一下,大喜,什么大喜?婆婆和小姑子的神情都恁般古怪,还有,要当姑姑?!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一时想要笑,不知为何又想哭。毕竟是大家出身,蒋氏终是控制住自己,好半晌才勉强抑制住翻腾不已的情绪——
虽是被蕴宁说的心花怒放,这会儿却是如何也不能露出来什么,不然空欢喜一场,可真是没脸见人了。毕竟宁姐儿才多大,小孩子会胡言乱语也是有的,虽然内心里,简直爱极了这样的胡言乱语……
只虽是有些将信将疑,却是不敢再站下去,毕竟,这可是自己日思夜想盼了多久的事啊,也是以后在家里安身立命的根本啊,即便不敢确定蕴宁的话几分真假,却依旧是不敢冒险。忙忙的和丁芳华告退,又嘱咐蕴宁待会儿一定得到她房间里坐会儿,这才扶着丫鬟的手,无比小心的往自己院里去了。
丁芳华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却又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女儿才多大个人啊,怎么可能有那般高明的医术?可转念一想,又记起上次母亲寿诞时,确然听娘家嫂子提过,说是宁姐儿救了侄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说不好这会儿还真是双喜临门呢——
女儿找回来了,媳妇儿也坐了胎,可真是得好好庆祝一下。
“韵姐姐,仪妹妹,”蕴宁又同聂清韵和袁明仪打招呼,正好后面装满花儿的大车也进了门,蕴宁便牵着两人的手过去,“这些花儿开的正好,看看喜欢哪盆,就让人搬走……”
聂清韵之前已是听说袁家兄妹三人从果郡王那里拉了足足一大车子好看的花儿回来,闻言也不客气:
“不瞒妹妹说,很快就到了佳节斗花的时候了,我这儿正愁从哪里寻盆花来应景呢,可巧妹妹这儿就有,姐姐这儿先谢过妹妹了,真是斗花盛会得了彩头,到时候姐姐再分给妹妹一半。”
☆、86
“好你个韵姐儿, 也真真是够了,合着得不了彩头, 就没你宁妹妹什么事儿了?”丁芳华被逗得笑不可抑, 伸出手指点了点聂清韵的额头,“亏你姑祖母往日里还夸你, 最是个有侠气的, 这会儿瞧着,分明是个小气的才对!”
“那是!谁让我有个这般厉害的妹妹呢!”聂清韵出身将门, 性子自不是一般的豪爽,闻言不独没觉得羞愧, 反而一挺胸脯, 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婶婶怕是不知道吧?这一车的花,宁妹妹可是一文钱没花,全是果郡王主动给宁妹妹送的呢。”
当初广善寺中, 聂清韵就对蕴宁观感颇好。
后来知道蕴宁才是袁家嫡女,又从聂老夫人那里了解了蕴宁在程家的种种过往, 唏嘘感慨之余,不免对蕴宁更多了几分心疼。
方才瞧见兄妹三人拉了这么大一车奇花异草回来,也很是吃了一惊, 只和丁芳华的浑不在意、只要女儿开心就好的态度不同,聂清韵却是想的更多些——
侯府长房这边有武安侯夫妇当家作主,家里人即便有人心生妒忌,自然也不敢表现出来。
其他几房可就难说了。
这么大一车子花, 又是千奇百趣园里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价值不菲。
就是聂清韵自己,方才可不也是吃了一惊?
蕴宁再是侯府千金,刚回府罢了,手里又能有几个钱?所谓人心不古,说不得就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可不就会伤了蕴宁,甚或把火烧到侯夫人丁芳华哪儿……
刚回府就树敌,未免有些不智。
既是从袁钊睿那里知道了这花儿是果郡王送给宁姐儿的,虽然不晓得爱财如命的郡王爷缘何突然这么大方了,聂清韵却也乐的推波助澜——
一则打消其他人的疑虑,二则这样长脸的事儿,自然也能给蕴宁造造势不是?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但凡听到人提起袁家找回来的嫡女一事,几乎所有人都是对蕴宁持怀疑态度,以为出身决定眼界,长于小吏之手,如何也难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