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韩琛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朝几位挥挥手,如同一条游鱼,重新隐入了人群。
江如月垫着脚,直看着人影彻底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溪溪啊,你哪儿认识的极品?贼帅贼帅了!”
就这么一会,她都忍不住小鹿乱撞、春心萌动。
江溪撇了撇嘴:“月月姐,你没戏。”
“想想也不成?”
江如月有一颗彪悍的自强不息的心,可这话一落,立刻被老娘拎着耳朵教训了:“这男人一看就花擦擦的,守不家,闺女,咱还得要个老老实实的,啊?”
“你俩不般配。”
江母也点点头:“是啊,溪溪,守不家。”
哎哟,江溪差点没吐一口老血出来,深深为中年妇女那马里亚纳海沟一样迂回深刻的脑回路感到深深地叹服:怎么一会就能扯到般配不般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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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江溪吃完早饭,准备出门前,对方仿佛掐好了点打过来:
“江小姐,早上好。”
韩琛又恢复到一开始的称呼。
“韩先生,早上好。”
江母拉长了耳朵,江父垮了脸,做了个挂断的姿势。
他家溪溪这么小,哪来的野男人这么没分寸?
江溪没搭理父母,转过身出了小餐厅,路上遇到来姗姗来迟的大伯一家,还打了声招呼:“哎……您说。”
韩琛在对面笑了声,磁性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江小姐今天肯不肯赏脸,让韩某人略尽一尽地主之谊?”
江溪想到那天晚上的惊心动魄,还没谢人,笑意便带了点真心:“韩先生这么客气?”
“贝莉医生也在这儿,我做东,请大家吃一顿。”
“贝莉……”
江溪收回脱口而出的拒绝,眸光微动,“什么时候?
“江小姐人生地不熟,我让司机来接你。”
江溪也没矫情,将地址告诉韩琛后就挂断了电话。
“溪溪啊,你不跟我们出去玩啦?”
江父哭丧着脸,挤到江溪旁边,帮她把门推开,“那男的谁啊?真不识趣,我们一家人难得出来玩玩……”
“爸,别耍脾气了,啊?”
江溪安抚上蹿下跳的老父亲,江母一直在观察她,发现女儿提及那帅小伙时,语速正常,没一点小女儿情调,还没跟孙婷聊天来得亲昵,心里顿时有了数,不过有数归有数,还得提点两句:
“溪溪啊,你还小,有些事,不宜考虑得太早……”
江溪不由乐了:“妈,你想哪儿去了?这人以前帮过我。”
要不是贝莉医生也在,为免麻烦,江溪应该会拒绝。
自从上次事情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跟贝莉医生通过电话,一些疑惑,倘若能当面谈一谈,倒是最好不过。
将父母跟大伯送做一堆,让两家人好好玩玩,别顾虑她,江溪就准备出门了。
司机电话来得很准时。
“江小姐您好,韩先生派我来接您。”
“车已经到了?”
“到了。”
江溪挂断电话,仗着年轻貌美,就这么素面朝天、清汤寡水地出去了。
宾馆前台认得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司机小杨是个清瘦的小伙子,年纪不大,个子不高,心里正犯难着,小韩先生出门前的那句话,什么叫“甭管什么人,出来哪个最漂亮,就接哪个”,这不胡闹嘛?
天底下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
等一等小杨看到真人,立刻就明白了,小韩先生的话千真万确,错辨不了。
连忙一路小跑着开门,江溪道了声谢就坐进了车,低调的大奔,不算高端,但也将近百万了,很合适。
“小韩先生说,他先在饭店等您。”
“小韩先生?”江溪琢磨了句。
小杨想着出门前小韩先生脸上那股难得的活气儿,认定这江小姐是小韩先生亲近之人,点头道:“我是韩长官的警卫员,今天被小韩先生叫来特意接送您。”
他原意是想给自家小韩先生表表功,谁料姑娘根本没注意,只留心到了那句警卫员。
韩琛家里当官的?
江溪脑中晃过一张脸,经常在新-闻-联-播上见过,也姓韩,就长得一般……
想到韩琛那张脸,江溪摇摇头,胡想什么?
要真那人,韩琛的身份可不得了。
小杨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只觉得这江小姐是真文静,都不爱搭话的。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地方,江溪抬头,一处小巷,车开不进,远远看着古色古香的建筑,看来又是这些穷讲究人喜欢去的私家菜馆了。
到了地方,报上名字,自然有服务员引着进去,韩琛早到了,不过出乎江溪意料的是,除了贝莉医生,座位上还坐了一人。
“介绍下,这是贝莉医生的未婚夫。”
未婚夫叫李骁龙,美籍华人,高鼻深目,出乎意料的是说一口纯正的中文,虽是美籍,倒是透着中式的彬彬有礼。
“你好。”
江溪跟人握了握手,贝莉起身拥抱了下她:“小溪,你看上去很好。”
“我很好。”
江溪朝她眨了眨眼睛。
韩琛站了起来,顺带邀请了贝莉的未婚夫:“听说Yang那儿有瓶82年的拉菲,我们去帮他品品真假。”
李骁龙知几,矜持地朝江溪点了点头,转向贝莉:“May I?”
“Sure。”
等得到首肯,贝莉的未婚夫才风度翩翩地走了。
“来吧,他们男人走了,我们就说点悄悄话。”
江溪却知道,韩琛是故意支走人,给她创造与贝莉谈话的机会的。
她将近几个月的事都发生了一遍,谈到跟男的握手,也不会感到不适时,贝莉才笑了,感慨道:“说起来,我还情愿我的医患脑子笨一些。”
“……怎么说?”
“你们聪明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脑回沟复杂,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不自己看破走出来,医生能起的作用很有限。你是,韩也……”
贝莉医生打住,江溪默默看着她,直把她看毛了,才慢吞吞道:“所以,贝莉医生叫我来,不是要讨论我的病灶,而是韩先生的?”
“小溪果然很聪明。”
贝莉漂亮的浓黑的眉毛拧了起来:“韩先生的心结,比你的还重。”
“按照医生的职业道德,不是不被允许对外透露别人的病情?”
贝莉耸耸肩:“我可一句要紧的信息都没说。”
“好吧。”
江溪放下杯子,“我能做什么?”
“向日葵把希望落在太阳上,而韩琛,则把重心落在你身上。”贝莉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人生,倘若没有自我,才是最可怕的。韩琛看着你变好,自己好像也变得更好,这其实是一种错觉。他在渐渐失去自己的人生——”
“——所以,江溪,从韩琛的世界里消失。”
江溪却依稀窥探到被贝莉隐藏得极深的一丝情感,让她以至于怀疑:贝莉喜欢韩琛?
荒谬。
门,哐啷一声打开了。
韩琛直直地站在门外,眸中翻涌的,是惊天大浪,贝莉不疾不徐地坐下:“82年的拉菲是真的吗?”
“假的。”
韩琛直直地看着她:“就跟你那个早该被吊销了的行医执照一样。贝莉,你被fire了。”
贝莉苦笑:“就让我看着你被早该遗忘的过去捆死?”
“韩琛,你母亲早死了!她过去的苦难,不是你造成的!甚至你妹妹的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溪恨不得堵住耳朵。
可脑中不由想起上次在那家老房子看到的画,女人、女孩、男孩和一对老人灿烂的笑脸,所以……那照片上的女人和女孩,都死了吗?
韩琛脸色铁青:“贝莉,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医德!”
他拽起江溪的手直直往外走,中途碰到贝莉的未婚夫,“嗨,chen!”
韩琛朝他点了点头,“失陪。”
即使如此 ,他依然是优雅而审慎的,透着经年累月被熏陶出的良好教养。
江溪却注意到被桎梏的手腕上,那一截指尖冰凉。
等走到门外,韩琛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他放开江溪:“对不起,失态了。”
江溪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却对贝莉所说的所谓“希望”、“寄托”产生好奇,跟在韩琛身后,两人沿着小巷往外走。
私房菜馆闹中取静,这一带除了偶或经过的豪车,别无人影。
也许是出于这一份静谧,也许是出于这一丝好奇,江溪终于问出口:
“……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