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芽儿不免在心里感叹,缘分啊缘分,千年难得一见的缘分!
于是她赶紧过去,和芮一蕊笑着打招呼:“芮阿姨啊,你也过来啊?这是带学生过来?”
芮一蕊对蜜芽儿倒是颇有好感的,觉得这小姑娘聪明,是个有出息的,当下笑着说:“是,今天周末,系里组织活动,因为负责人前几天有事回老家了,我就组织大家过来了。”
而旁边几个美院的学生,看到童昭和蜜芽儿坐在这里,早就有人注意到了,特别是蜜芽儿,白衣蓝裙,乌黑的马尾辫,纤细婀娜,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再搭配上这斑驳的城墙和那天地相接的草木,悠久历史和青春年华就这么来了一个交错碰撞,很有味道。
他们有人要写生,就有点想找蜜芽儿当模特。
正琢磨怎么搭话,此时见芮一蕊好像认识,便赶紧凑过去:“哟,芮老师你认识啊,这是?”
咋叫芮老师阿姨啊?
学生们显然都有些纳闷,毕竟芮一蕊挺年轻的,三十二岁一点不显老,好好打扮也是摩登女郎,竟然有这么大的女孩子叫姨了。
芮一蕊听了,不免笑了:“这是我朋友家的女儿,你们就叫她蜜芽儿吧,蜜芽儿可是个小才女。”
芮一蕊这边一介绍,就有几个学生过来自我介绍了:“你好,蜜芽儿,我是壁画系的雷一鸣,我想请你给我当写生模特。”
“你好你好,蜜芽儿,我是美术史系的,我最擅长素描了,你给我当模特吧!”
蜜芽儿瞬间被几个中央美院的学生包围了,大家围着她,各种殷切各种讨好,并争着想让蜜芽儿当自己模特。
当然也有几个学生瞄上了童昭,童昭穿着中山装坐在那里,单腿半撑在旁边的墙垛上,沉稳淡定,风采奕然,茂盛的野草就在他两条大长腿边拂动。
也是个很好的入画场景。
童昭见蜜芽儿被几个学生围在那里要当模特,顿时眼中泛起不悦,过去握着蜜芽儿的手,面上带着笑,口中却说:“蜜芽儿,你如果当模特,你姥姥会生气的。”
蜜芽儿其实原本是无可无不可的,见这芮一蕊在,便有心给她和小舅舅创造个相处的机会,此时听到小舅舅这么说,记起姥姥对于当“戏子”的偏见,一时也有点犹豫了。
其他几个学生见童昭这么说,便多少有些尴尬。
芮一蕊见了,上前笑着道:“童同志,当模特这是艺术,想必童伯母知道了也不会不高兴吧?”
学生们见芮一蕊好像和童昭很熟,都求助地望向芮一蕊。
蜜芽儿从旁见此,想起姥姥和娘的担忧,干脆笑着央求道:“小舅舅,我对素描很有兴趣,让我跟着去看看吧?”
童昭见蜜芽儿这样,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看看旁边的芮一蕊,想起父母的话,也就打起精神打招呼。
蜜芽儿见此,为了不当电灯泡,赶紧跟着那群学生溜到一旁看风景去了。
这群80年代的大学生,或许是时代原因,或许本就是艺术生的原因,可以说是放荡不羁,甚至荒诞奢侈的,他们在把双卡录音机放在杂草之中,放出大声的音乐,他们还把成瓶的啤酒打开,洒向对方,洒在这青山隐隐之中,洒在这古老的墙砖上。
几个女同学把他们的汽水和午餐肉还有面包拿出来,分享给蜜芽儿,甚至还打听起来芮一蕊和小舅舅的事儿。
蜜芽儿笑着把话题岔开了,问他们打算画些啥,大家伙便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今天的素描,收集的各种成果等等。
大家聊了半晌,这时候有个男同学又换了一盘磁带,录音机里放出了四世同堂的主题曲《重整河山待后生》,大家听了,就有人跟着唱,开始唱的只有一个两个,后来渐渐地多起来,形成了一股大合唱。
学生们站起来,围成个圈儿,手拉着手,就在这长城上跳舞。
“仇恨燃九城,月圆之夜人不归,花香之地无和平,一腔无声血,万缕慈母情,为雪国耻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
《四世同堂》讲述的是抗战北平沦陷区普通民众抗战的故事,配音歌曲自然是悲壮高亢的,可是这么一群年轻人,在这饱经沧桑的长城之上,竟然把这首歌唱得痛快淋漓激昂奋勇。
蜜芽儿随着这群大学生笑啊跳啊,在手拉着手转圈时,仰望远方。
远处是重峦叠嶂的山脉,郁郁葱葱的百年树木,一派的生机勃勃。
在那激昂高亢的歌声中,有丝丝凉风吹来,惬意凉爽。
蜜芽儿望向这群学生,真情自然,野性放纵,八十年代初,这是一个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年代,是一个被禁锢了多少年的思想从闸笼里喷涌而出的年代。
或许只有这样一个年代的大学生,才能有这么放纵无畏的一刻。
她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小舅舅,就在炮台旁边,迎着扑簌的风,小舅舅正和芮一蕊说着什么。
或许是这千年长城的空旷让人放松,也或许是这原野无拘无束的风让人开怀,这两个人,应该是相谈甚欢。
远远地她看到小舅舅眼里带着笑,而芮一蕊抬起手,轻轻地撩起耳边的发,成熟女子的风情毕现。她站在小舅舅身边,倒是极为相配。
一天的尽情欢笑,等到回去的时候,童昭斜眼望向旁边的蜜芽儿:“这下子,你可算是能交差了吧?”
尽管玩了一天很累,蜜芽儿还是想笑:“小舅舅,你和人家芮阿姨还是挺聊得来的啊!”
童昭摸着下巴,倒是也点头:“其实她人很不错,好像和昨天有点不太一样。”
蜜芽儿想了想;“或许我们应该多看看人家身上的优点,而昨晚那种氛围,显然不是看优点的场合。人和人最初的见面,有时候可能会造成一种固有的第一印象,但是这个第一印象也许是错误的。”
童昭默了片刻:“也许吧,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性,有事业心。这样的人,少见。”
平心而论,他是欣赏这个女人的,不过当妻子?他一时半刻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了解还少,他也不是那种会遇到个女孩就会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人。。
如今他事业步步高升,其实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个能让他欣赏又放心的妻子,芮一蕊这样的倒是合适。
蜜芽儿凝视着小舅舅,忽然道:“那小舅舅你喜欢这样的吗?”
喜欢?
童昭笑望了一眼蜜芽儿,在他眼里,蜜芽儿好像还是好多年前那个小娃娃,他一时不太习惯蜜芽儿用这个词。
“不知道,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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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儿把这次的长城之游如实地汇报了自己的姥姥和娘。
当然了她也看出来了,或许从姥姥姥爷打算让小舅舅相亲那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打听到芮一蕊要带着学生去长城。所以说,他们打算让小舅舅带着自己去长城,其实本身都是安排好的。
所以他们才推说自己不想去,毕竟一个带着全家旅游的男子和一个带着年轻晚辈旅游的男子比,后一个显然更容易接触。
童父童母听到了蜜芽儿的汇报后,很兴奋。
“童昭既然觉得不错,那说明有戏!”
“对对对,这事儿是可以撮合的!”
“干脆我们就去和老芮那边说,赶紧给孩子定下来,管他小子怎么想呢!”
旁边的童韵多少有些不忍心了:“爸,妈,还是得看童昭自己,虽然我也是希望他多相亲早点结婚,但是我们可以为他积极创造机会,却不能替他做这种决定。咱们这时期,早就不是包办婚姻的年代了。”
她还是希望弟弟能有爱情的。
芮一蕊这姑娘是不错,但前提是弟弟喜欢啊。
现在才刚刚接触,彼此了解浅,后面总得接触一段,真正合适了再说如何如何。
“哎,你不懂,童昭这孩子性子倔着呢,不行,你看都这么大年纪了,再不结婚,那还了得!”
童韵顿时不说话了。
事后,她偷偷地去找了童昭:“咱爸妈意思是就这位芮姑娘了,你到底啥想法?不喜欢就早点说啊!也不能说为了结婚就随便挑一个。”
童昭苦笑了声:“姐,你是为了结婚就随便挑一个吗?”
童韵顿了下,之后脸色微变:“啥意思?”
童昭挑眉:“振东哥哥,你当年真就一点不记挂了吗?”
听到这个,童韵真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童昭赶紧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是说你刚结婚那会。”
童韵咬唇,想了想;“那算啥,年轻,不成熟,记挂着的未必就是对的。”
不管当年如何,反正这么多年过下来,她知道顾建国未必是那个最好的,却是最适合自己的。她就是嫁给陆振东,陆振东也未必有顾建国对她这么好。
童昭笑了:“姐,你看,你就是我一个很好的例子。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什么爱情了,我只想结婚,找一个合适我的结婚。”
童韵微微拧眉:“我希望你幸福。”
虽然她也帮着爸妈各种撺掇鼓捣,可是归根到底,她还是希望他能找到幸福,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童昭越发笑了,叹息:“姐,你这个人,从小就矛盾,对自己是一套,对别人又是一套。”
这话可不就不中听了。
童韵:“啧啧,童昭小朋友,你是不是想找打啊?”
别看童韵平时温温柔柔的,可是她也是会打人的。
童昭举手,赶紧投降,笑着赶紧跑:“姐,我错了,我得赶紧走。”
跑到一半,他忽然又回过头;“对了,有件事,可能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之前也忘记告诉你啦!”
“啥?说!”
童昭缓慢地笑着说:“振东哥哥回来了。”
七个字,冲入童韵耳中,童韵顿时有些懵。
这个称呼太过遥远,遥远到她一直以为被埋葬到了那个荒唐青涩的年代。
怎么这么多年了,时代都变了,这个称呼穿过岁月的尘埃,又冒出来了?
童昭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笑了,认真地说:“他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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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儿并不知道,自己娘昔日的青梅竹马,自己爹往年的老情敌,竟然又出现在了北京。
她在一天尽情的玩耍后,累得要死要活,洗个澡,就准备先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前去集训中心。
一大早,又是激励人心的一番话,便进入正题。
第一件事,竟然是发卷子。
在场的三十位同学,那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自然不怕区区考试,甚至上个周六测试成绩不好,都恨不得再来一个机会再战乾坤。
可是等到散发着油墨香的卷子发到大家手里,有些人就傻眼了。
卷子最上面写着“International Mathematics Olympiad”,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这竟然是纯英语版的卷子!
不过大家很快就明白了,是了,人家芬兰的奥数竞赛那就是英文的,可不得提前练习呗。
好在在场的都是很优秀的学生,优秀的学生学啥都好,大家英语也都不差,当下不说话,纷纷做起题目来。
三十多人的教室只能听到钢笔轻轻擦划过纸张的声音。
蜜芽儿拿起笔来也准备做题,玩了一个周末,又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小舅舅,她情绪还有点兴奋,当下赶紧沉下心来,进入状态,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