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翼看一眼这管事的,他在楚家老宅的厅堂外面见过这个管事,转了身,展翼冲在门前站着的一个侍卫道:“去跟严少爷禀告,就说楚老族长派了一个管事来。”
这侍卫进去禀告,不多时就跑了出来,领着管事的往府里走,这个时候展翼一行人跟着朱九已经走远了。
严冬尽听管事的说老族长要见他,微皱一下眉头,说:“楚老有什么事?”
管事的摇头,这个他真不知道,不过这个管事的很机灵,马上就将他们老族长将大老爷一家赶出家门的事,跟严冬尽说了一遍。
管事的说完话,偷眼看严冬尽,在他想来,他们老族长这么做,一定是称了这位的心了,可让管事的没想到的是,严冬尽坐在那里没什么表示,一张漂亮的脸冷着,目光也冰冷,将管事的唬得慌忙又将头低下了。
“知道了,”严冬尽说:“你去回禀楚老,就说今晚我会抽空去的。”
“是,”这管事的得了严冬尽这个回话,如蒙大赦一般,应一声是,跪下磕过头,这管事的就退下去了。
厢房外这时已经站了不少军中的将领,明日清晨就要出关,他们命令麾下做准备的同时,自己也是要来严冬尽这里听令的。在东城外看着流民的阿明仔,这时也站在院中,只是将领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却没人来找阿明仔聊上几句,阿明仔的身遭是空无一人。
侍卫领着管事的往外走,管事的仍是不敢抬头,人到中年的一个男子,竟是如小媳妇一般,低头耸肩地走了。
竹林里凉风习习,将人顶着日头赶路后,落下的一身暮气都吹去了。阿明仔摸一下已经没有了汗的脸,抬头仔细看起头顶的翠竹叶来。对于几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阿明仔选择了无视,有严冬尽在,这些骄兵悍将不敢将他怎样。
“严少爷真将四十万流民,交给那个奴兵带了?”有将军在一旁小声问同僚们道。
一个两个的流民他们看不上,可四十万的流民,还是四十万的青壮流民,一个老弱都没有,哪个当将军的不眼馋?
厢房的门这时被侍卫大开了。
“好了,不要说了,”发问的将军被同僚撞了一下肩膀,小声道:“少将军也见过严明,少将军都没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这位将军闭上了嘴。
“严少爷让诸位进来,”开门的侍卫在门前大声道。
阿明仔走在最后,但进了厢房,他就被严冬尽叫到了跟前说话,这让阿明仔又被众将侧目。
“你再带些粮食回去,”严冬尽交待阿明仔道:“明晨出发前,你让流民们再吃上一顿了饭。”
“是,”阿明仔领命。
严冬尽给了阿明仔领粮的手令,这让手里都缺粮的诸将又是一阵不满,正经打仗的都没得吃,这些流民倒是没出关,先就混上了两顿饱饭?
“你们不满意?”严冬尽在阿明仔退下后,就开口发问道。
没人敢说自己不满意。
“他们不该出关的,”严冬尽这时道:“军人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他们流民能得到什么?我是没办法,我对不起他们,你们也一样,所以把小心思都收起来,就想着那十几锅稀粥了?我们欠着人家四十万条人命呢。”
第754章 小姐还是死了的好
厢房里众将肃立,听从严冬尽的安排。在军中的行事上,严冬尽与莫桑青是一脉相承的,都是诸事细致,但比起莫桑青军法无情,但他本人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人情味儿来,严冬尽则完全就是冷硬了,说事那就是说事,绝不会有其他的话,在严小将军这里,你就别想能得到些什么别的东西,这位是连个笑脸都吝啬给人的。
陆大公子先朱九和展翼一步到了楚安乡的别府,也不用楚大将军出来迎他了,陆大公子下了马后,便迈步进了这座别府的大门。
楚小姐是庶出,因为本人不愿意,所以这位没有被记在嫡母的名下,活着时因是独女,万事好说,可这会儿人没了,这丧事就看出嫡庶的不同来了。楚小姐没有灵堂,只在别府的一间空房里,放在一张长桌,楚小姐的棺椁就放在长桌后,长桌上再放上一个新刻好的牌位,这就算是灵堂了。
王氏坐在长桌前,哭得厉害。女儿活着时,因着她这个亲娘,与嫡母不亲近,也一直不愿意被记在嫡母名下,这让王氏还很高兴,甚至有些得意,你孙氏是正室夫人又如何?将军唯一的女儿只认我这个做妾的!可如今,看着只放了一张长桌的空屋,王氏又不禁开始后悔,若是她的女儿托生在孙氏的肚子里,若她的女儿记在了孙氏名下,又何至于连个身后事都办得如此惨淡?
“姨娘,”一个丫鬟这时跑进空屋,跟王氏道:“陆家的大公子过来了。”
正哭着的王氏一愣,马上便急切道:“他是来吊唁的?”
丫鬟一脸肯定地点头说:“奴婢听见他与将爷说节哀的。”
王氏激动起来,忙站起身道:“那夫人就要给小姐重新布置一个灵堂了!”鸣啸陆家的大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这位都来吊唁她的女儿了,孙氏那个女人还怎么敢让她的女儿就躺在这么个空屋里?
丫鬟是伺候王氏的人,说话行事自然也就向着王氏,想也不想的,这位就接话道:“夫人一定会的。”
“那,那陆大公子什么时候过来?”王氏问。
丫鬟说了句:“很快吧?”
陆大公子这个时候,还真不知道别府的偏院里,有两个人在翘首企盼他出现,与楚大将军分主宾落坐了,陆大公子很是诚恳地跟楚安乡道:“此事罪在蛮夷,这不是严少爷能想到的结果,他也绝不希望令爱早逝。”
道理楚大将军懂,他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可要说他对严冬尽无怨,那就又强人所难了。
“此次出关,”陆大公子又道:“望将军只想战事如何,不要再做他想。”
楚安乡抬眼看陆大公子,问了句:“大公子这是疑我会对严少爷做什么?”
陆大公子摆了摆手,道:“你能做什么呢?你还能杀了他不成?不说他身边的侍卫众多,你就是侥幸得手了,得利的人是铁木塔,在关内,大将军能放过你楚氏一族?将军啊,你别怨我口出恶言,究竟复生杀你容易,还是你杀复生容易?”
楚安乡没说话,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严冬尽杀他容易。
“这一次你楚家儿郎都要出关,”陆大公子说:“你多想想你楚氏一族吧。”
楚安乡还是沉默以对。
“再说了,待将军你百年之后,你难道就不享家族祭祀了吗?”陆大公子又道:“谁能只为自己活着?要我说,那个幕僚找令爱下手,也有将军你的错。”
“我有什么错?”楚安乡终于开口了。
“你若是有嗣子,”陆大公子说:“令爱在胡幕僚的眼里,又怎会是如此重要的人物?不过就是一个求爱不成的姑娘罢了,哪里就来了杀身之祸?”
陆大公子这话强辞夺理,楚大将军不愿意从族中过继嗣子,这跟楚芳晴之死能有多大的关系?可被陆大公子这么一说,这关系听着就还很大。
“先安心打好眼前这一仗,”陆大公子一边留意着楚安乡的神情,一边道:“有什么不平,战后将军你可以去找大将军,也可以去找少将军,总有可以让将军你说理的地方的。大将军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他对复生是疼爱,但他也不是徇私之人,他会给将军你一个公道的。”
陆大公子是苦口相劝,只求楚安乡不要带着怨气随严冬尽出关去,不然难保不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