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大神儿吗?”
“嗯呐,王黑子他姥姥,就咱家后院那个老太太。”
身披麻袋、头扎鸡毛、请神、附体、连唱带跳还不忘打鼓的大神儿,谭笑虽然没见过,但不得不感慨一下老太太的不容易,这份钱不白挣,至于效果啥样,自己不能随意评价。
度娘的功劳,上一世谭笑曾闲着无聊百度过,因此知道跳大神是发源于东北辽源黑土中的萨满巫教文化,是一种活人与死人邪祟沟通的方式。
一般情况下,跳大神要有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是大神儿,一个是二神。他们认为大神是灵魂附体的对象,二神是助手。
在跳大神过程中,大神儿多是在“旋转”,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神请来之后,由二神负责与神(灵)“沟通”回答人们的问题。“请”来的有的时候是所谓的仙,有的时候是死去人的“灵魂”。
而自家请来的老太太既当大神又当二神,一个人就把两个人的活干完了,还真的挺辛苦的。
“跳大神儿的时候你害怕了没?”
“不害怕,爸抱着我呢……其实吧,也有点害怕,我怕姐你不醒了。姐你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你去采蘑菇生气了?我以后跟你一起去采蘑菇行吗?”刚才还兴奋地小孩子突然情绪有些低沉,眼睛也红了。
谭笑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没事、没事,姐就是困了,多睡了一会儿而已,咋能不醒呢,不醒还不得饿死呀。还有,跟采蘑菇也没关系,你别乱想知道吗?”
“笑笑啊,家里也没啥现成的东西,妈就给你泡了一碗方便面,你看行吗?你刚睡醒,吃太硬的东西不好,这面软乎,能吃。”
姐弟俩说话间,王佩用茶盘端着一个对扣着的大碗从外面走进来,慢慢放到炕上。刚才闺女说要吃饭,她在厨房转了一圈也没想到能做点啥,无论是面条还是饼,随便哪一样都要一两个小时,怕孩子等不了。
到最后她跑到屯子东头李老师家,李老师胃不好,家里常年有吃的备着,跑去跟人家买了两袋方便面,又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泡上。看来以后自己家也得存着点吃的才行,要不然真要是着急都没地寻去。
“妈,吃啥都行。”
“你等着,妈把桌子给你放上。”
本想着让谭笑就在炕上吃了,可看闺女一身里倒歪斜没有劲的样子,王佩还是把饭桌搬了上来,取下上面倒扣着的黄色搪瓷碗,诱人的面香瞬间沿着谭笑的口鼻直达肠胃,一阵咕噜咕噜声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
“应该泡好了,赶紧吃吧,两天没吃东西了,是不是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王佩筷子在面碗中搅了搅,然后递给谭笑:“能拿的住筷子不?用不用妈喂你?”
“妈不用,我自己就能行。”说是能行,接过筷子却发现手有些微微发抖,身子前倾,让嘴巴贴近面碗的边沿,抖抖嗖嗖地挑起一筷子面,顾不得烫不烫,直接就往嘴里塞,连旁边谭叙咽口水的声音都被她给忽略了。
一口面下肚,谭笑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的东西,上下嘴唇抿了抿,连嚼都没嚼几下,就囫囵咽了下去,然后一口接着一口,没一会儿,两袋方便面就下去了一半,肚子不那么空,放下筷子,慢慢地喝起汤来。
王佩刚开始看着孩子吃,后来干脆找了个借口到厨房站着,眼圈又开始发红,心里难受的不知道该咋形容。
闺女啥时候狼吞虎咽地吃过饭?这两天说是睡觉,指不定魂跑到哪去儿呢,跟那些个小鬼大鬼地打仗,不知道费了多少力,要不然光是睡个觉能累的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孩子投胎来一回,处处为这个家着想,做父母的也不能太自私了不是?王佩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下定了主意,等谭守林回来,家里要开个会。
“男人这玩意儿就是不行,闺女躺在炕上,他还往外跑,真是没长心啊!”擦锅台的抹布在黄泥塑的锅台上啪啪啪的摔打,心里的火气越发的大。
正文 第143章上不上学?
“孩子咋样了?醒了没有?”
出门打水的功夫,谭守林从外面回来,进院就问谭笑的情况,王佩看见他人,一张脸阴沉地要下雨,张开嘴更是没有一句好听的话:“你死哪去了啊?我满院子扯脖子喊你,也不见个人影。啥时候你不知道,还有心思往外跑?我就说这当爸的不行你还不承认,闺女这是醒了,要是不醒再有点啥事,我上哪儿找你去?”
“醒啦?笑笑醒啦?啥时候醒的?感觉咋样?我去看看她”
谭守林快速地从媳妇一顿抱怨的话里面抓住了重点,两天以来的苦瓜脸终于皱纹全消,变成了光滑的角瓜,如果能剃去嘴唇周围那一圈胡子茬,肯定能更年轻。
推开屋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进屋,待看到俩孩子并排坐在炕桌周围,手中各捧着一个搪瓷碗在呲溜呲溜地喝汤的时候,谭守林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里两天以来铸成的冰雪,瞬间消融,挺大个子的男人倚在门框,笑的像个幸福的傻子。
“杵在这干啥呀?当门神儿呀!愿意当出去当去,我们家用不着。”
从外面回来的王佩心情还不大妙,见到谭守林不用话刺他两句这心里就不舒服,谭守林却像是没听到她话里的不满一样,笑呵呵地说:“当啥门神,我去屯子西头烧纸来着,老林大姨不是说笑笑可能是被她大姑给扣下了吗,我就寻思跟我姐说说话,把我闺女放了。我也老长时间没给她烧纸了,你看这不是好使了嘛,我回来咱笑笑就醒了。”
王佩一时无语,半晌迟疑道:“这时候哪来的黄纸?”
“我找老林大姨买的。”
“真不愧是跳大神儿的,家里连黄纸都备着,没少要钱吧?”
“买了五十张,五块钱。”
“五块钱?这老太太也太黑了吧,跟抢有啥区别。”黄纸又叫草纸,因其制作方法简单、质感粗糙所以售价也很便宜,逢年节买黄纸祭祀死去的亲人,一张大黄纸才几分钱。而拿回家自己裁剪,一张大纸能裁出来四张A4大小的纸。
谭守林说的五十张,就是老林太太自己裁完以后的尺寸,一张纸卖一毛钱,真可谓是暴利,怪不得王佩会惊讶的嗓门都高两度。
“贵就贵点呗,有用就行,咱平时又不总找她,这回笑笑醒了,不管是不是她的功劳,哪天你买点东西去人家串个门子,别舍不得,那老太太心眼小,东西少了容易在背后讲究人。”
王佩嫁过来这些年,也多少听人说过林大神儿的事情,虽然自己家从来没求过她,却也知道她为人吝啬又小气,惹不得。此时听谭守林这么交代,只好不情不愿地应和下来。
“行,等上市场的时候我买二斤肉给她拎去。”
谭笑吃完叫王佩收拾桌子,见谭叙把本来做盖子的那个碗添的锃光瓦亮,王佩白了谭笑一眼:“本来就不多,你咋还分给你老弟吃呢,妈又不是舍不得买这玩意儿,就是没想起来,等下次赶集我就买一箱放家里,你吃没吃个半饱啊?”
谭笑解释道:“刚睡醒,我不敢吃太多,怕肚子受不了,就让我老弟跟我一起吃了。”
谭守林侧坐在炕沿上:“也是,孩子好几顿饭没吃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容易积食。笑笑,跟爸说说,还难受吗?”
“脑袋不疼了,就是身上没劲。”
“那指定的,不吃不喝咋能有劲呢,没劲你就在炕上躺着,有啥事叫我和你妈,或者你老弟都行。好好歇歇几天,就该上学了,爸都跟校长说好了,到时候给你找个靠前的位子。”
“说那些干啥,先让孩子歇着吧,谭守林你跟我来,帮我把水桶拎回来,死沉死沉的。你们俩在炕上待着,小叙你陪着你姐,哪也不许去知道吗?”
“嗯呐。”谭叙爽快地答应了,刚才那半碗方便面汤真好喝,不知道妈说的下次赶集买一箱回来的话是不是真的。
谭守林跟在王佩的身后到院子,眼睛在水井旁边寻摸半天,也没发现水桶:“桶呢,你不是……”
“桶啥桶?我有话跟你说。”习惯性地回头瞅瞅窗户,见没人偷听,继续说道:“今年还让笑笑去上学吗?我这两天就寻思这件事,我觉得笑笑十有八九是写把脑子给累着了。你说没上学都能累成这样,要是真的上了学会不会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