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奴婢也觉得,王爷自打知道主子是女人后就性情大变,眼神三五不时的总是瞥向您,明明俩人待在一起,还时不时的偷瞄,感觉腻歪歪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是……”说到此,清月突然顿住,惊讶的看着赵宁,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道:“不会吧?”
赵宁被她说糊涂了。
“你瞎说什么呢?”
“主子,王爷该不会是喜欢您,所以才会承诺一辈子不娶吧。”
这哪儿跟哪儿啊?
赵宁急急辩解,“怎么可能?赵岘有多讨厌本宫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越来越没底气。实在是因他最近的表现太超乎寻常,令人费解。
“哎呀,本宫困了,赶紧睡吧。”
赵宁耍赖似的结束了自己挑起头的话题,她翻过身背对着清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却怎么睡也睡不着。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赵岘不要脸的强行拉着自己牵手的场景、一会儿是他被自己一脚踹倒在地摔破了头,不声不响又对着谴责她的众人大声的说‘我心甘情愿’的片段,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回放着,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些令人费解。
赵岘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已经知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想到此,赵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忙转过身,伸手推了推清月。
“清月,你醒醒,本宫有话问你。”
清月刚刚睡着,她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醒了醒神,又问:“主子可是渴了?”
“不是,清月,你跟我说说薛尚书家小姐的事呗。”
“薛尚书家小姐?薛紫鸢?”
“对。”
清月想了想,道:“主子之前应该见过,大约是两年前的春宴,您觉得无聊,便带着奴婢提前回了宫。回去的路上,经过御花园,您可还有印象?”
赵宁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记得。”
她之前大小事都过脑不过心,除非自己在意的人,其余事,根本不往心里去。
清月继续又道:“当时御花园内有窸窸窣窣的争吵声,您好奇,非要过去瞧瞧,那个命自己手下丫头按住另一个世家小姐往死里羞辱、穿着枚红色对襟长衫的便是薛紫鸢。”
说到这,赵宁终于有了些许印象。
实在是因薛紫鸢的话语太恶毒了,让她想忘记都难。
“本宫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那位小姐穿了跟她一样的衣衫前来赴宴,又弹了她之前要献上的曲子,这才不高兴的想要教训一番,是不是?”
清月点头。
“正是,当时您还说,薛家小姐的品德不行,为人嚣张跋扈,胆敢在御花园内动手,也是个没脑子的。”
“嗯。”赵宁拧着眉深思了一瞬,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赵岘。”
“主子,您大半夜的不睡觉,问这干嘛?”
赵宁摇了摇头,“没什么,睡吧。”
说着,扯过被子盖住脸,只余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发愣。
原本赵宁还想着,若是能撮合着薛紫鸢与赵岘,促成一桩美满姻缘,那日后,她逃出去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赵岘忙着哄女人,想必也不会把心思全都放在她身上。
她留在这里一日,肚子里的种就得多留一日,别看这院子里头只有几个伺候的丫头,可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藏着什么人。
那一日,她不过是从床上下来时脚下不稳,险险摔了个跟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名黑衣人,直接将她架起又放回床上,眨眼的功夫,人又消失不见了。
所以,她想干些什么坏事,想必心思刚起还未等实施,赵岘就会发现。
“哎~”
*
薛紫鸢缩回马车内,倔强的不肯离去。
伺候的丫头秋雁劝说道:“小姐,这天气眼瞧着要下雨了,咱还是找个客栈先住下,明儿再来吧。”
“不,真病了才好呢!说什么不识,明明许下要娶我进门,怎就不识?我要等到天亮,亲自去问一问。”薛紫鸢气的双手扯着帕子。
“王爷性子向来冷漠,您真冻病了,他不见得心疼,说不定还会觉得您矫情呢!”
“我才不怕呢,是皇上许我来的,还特意差人给我送来批文,不信王爷还能拂了皇上的面子。”
秋雁见劝说不动,便也不再多嘴。她暗叹了口气,扯过厚毯子给她盖在身上。
没一会儿功夫,雷声滚滚、大雨倾盆。噼里啪啦的打在木质的车顶上,吵的人不得安宁。
“烦死了!”薛紫鸢扯过毯子掩住耳朵,气的乱蹬着双腿。
她用胳膊肘撞了下秋雁,催促道:“你再去跟守卫的说一声,就说我身子骨不好,必须要进去。”
秋雁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忍下,顶着大雨下了车。
她双手挡在头顶,快速跑过去,急急的问:“守卫大哥,这雨来势凶猛,潮气又大,我家小姐委实受不得,您再跟王爷说说,容我们先进去可好?我家小姐可是贵妃娘娘亲自许下的王妃,准没错的。”
守卫哼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贵妃娘娘许下的?我家王爷若是不喜,皇上赐的也无用,走走走,这会儿王爷早歇下了,谁还管你们。”
秋雁还想再说什么时,另一个侍卫已不耐烦的亮出了利剑。
“……”
秋雁退回马车内后,一个侍卫冷冷的嗤笑,对着另一个人道:“王爷但凡有那个意思,也不会大雨天将她丢在外头。”
“就是。”
*
赵岘合衣躺在床上,睁着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床顶,脑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闻窗外雷声四起,闪电轰鸣,狂风呼啸怒吼着,肆意又嚣张。
他诈尸般跳了起来,想也不想的直接冲了出去。
顶着雨,一口气跑到赵宁的房前。
屈起食指正准备敲门,忽又想起,她身边有清月陪着,大概,也不需要自己。
赵岘收回手,垂头站在门前。
大雨毫无章法的打在他的身上,雨水顺着额角在下巴处汇聚成河,又滴落在衣襟上,冷风一吹,寒意瞬间渗透到五脏六腑,骨子里似乎都带着冷意。
久久之后,赵岘苦笑了一声,不舍的离开。
赵宁三岁时,说话还不利索,整日里跟在他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俩人手牵着手,走过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累了,要他背着,渴了,要他喂,饿了,也要一同吃,若不是皇后反对,想必俩人夜夜也是要睡在一处的。
那时,赵岘最大的乐趣便是宠着她,疼到骨血里的宠爱,想要天上的星星,恨不能都亲手摘给她。
他一直记得,自己是哥哥,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所以,在一次雷电交加的午后,赵宁趴在他的怀里哼唧唧的道:“下雨天,哥哥陪,一直陪。”
“嗯,哥哥以后一直陪着你。”
后来的许多个日夜里,但凡下了雨,他都会想起赵宁,记得自己的承诺。哪怕后来,她的身边有了其它人。
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代表了妥协与退让。
赵岘离开后,赵宁缓缓的坐起了身,她想推醒清月,问问她方才外头是不是有人来过?
可清月睡着了,她又怎么会知道?
赵宁重新躺下时,身子下意识的往清月的身边挪了挪。她用鼻尖蹭了蹭被子,不知想起了什么,鼻子泛酸,眼内氤氲着一团雾气,反复呼吸了几次才强压了下去。
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些你拼命想要忘记的,却在不经意间,忽而想起,而那些你拼命想要记住的,又在不经意间,忘的彻底。
赵岘,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赵岘对她的好,赵宁慢慢的看得见了,好事,鼓掌。
第46章
大雨过后的清晨,天空一贫如洗,山间雾气弥漫,远远望去,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赵岘早起练过功,洗漱过后,便去了赵宁院子与她一同用早饭。
俩人面对面的安安静静的闷头吃饭,谁也不曾开口说过话,甚至目光都未曾有过交汇,仿佛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赵岘吃饭向来如此,食不言寝不语,但赵宁不是,逮着机会一准儿要膈应他一番,故意吧唧嘴、亦或是说些恶心人的话。今儿却反常,也不知在别扭着什么。
用过饭,清月伺候着赵宁净过手后,赵岘终于开了口。
“今日还想出去玩儿么?”
赵宁拒绝的话已到了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虽然不愿与他单独待在一处,可若不出去,就更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了。她想了想,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了一圈后,旋即点了点头。
换过衣服,俩人将将踏出院子的角门,赵岘便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她的手,像是做过无数次的动作。赵宁扭捏着往出拽,气鼓鼓的质问道:“赵岘,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么?”
赵岘处之泰然,目视着前方,悠悠回问了句:“小时我便是这样牵着你,你可有觉得奇怪?”
“你也说了,小时候的事儿,谁还放在心上啊?哎呀,你先松手,弄疼我了。”
赵岘松了松力道,却不肯放手,俩人较劲儿了一路,直至踏出大门时,赵宁仍旧没能挣脱开。
“赵岘,你招人烦的本领真是练得炉火纯青……”话音落下,迎面突然走来一位女子。她面若初发芙蓉、皓齿明眸,上着桃花云雾烟罗衫、下配缎地绣花百蝶裙,长发随着微风飘荡。模样虽算不上倾城,胜在姿态优雅,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皆是闺秀之气。
她浅笑嫣然的对着赵岘盈盈福礼,柔弱的道:“民女拜见王爷。”
赵岘站定,面无表情的冷睨着薛紫鸢,问道:“你是何人?”
“……民女礼部尚书薛寒之女薛紫鸢。”
赵岘闻言,眉头不悦的蹙了起来,口气不算和善的问:“你怎么还没走?”
薛紫鸢的目光在俩人十指交缠的双手上略过,面色白了三分,很快又恢复神态。
她笑笑,温柔的道:“民女奉皇上之命前来。皇上说,既然亲事是王爷自已应下的,又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便差民女前来,一来,可以照顾您的衣食寝居,二来,您也省了精力,忙于政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