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勇一愣,继而微笑道:“我不急,盖子你一说话就像有微风吹过,我现在一点也不热,更不急了。”
他果然不再埋怨,全程只盯着盖子看。可盖子根本不理他,转身就和吴胜利一起剥煮熟的鸡蛋,当早餐。
两人嘻嘻闹闹间,像过日子的小夫妻。
于是王大勇的脸,又沉了。
平安看在眼里,悄悄问盖子:“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盖子沉默了一会,良久才说:“听说深圳过去就是香港,隔着一条小水沟。平安,如果有时间,你能陪我去那里看看吗?”
“去香港吗?”平安愕然,她此时才知道盖子此行来的心事:她的母亲,当初抛家弃女,就是去了香港。
“不能过去吧?”盖子悲哀地摇摇头:“我连游泳都不会,怎么过去。我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窥到她现在生活之一二。”
平安亦沉默。她不能告诉她,二十年之后,去香港已变成异常方便之事,一张港澳通行证即可;只是,某些人,某些事,找到了,见了,还不如不找,不见。
她揽过盖子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看着武警和边防站的工作人人员上来,一个个检查核实他们的证件,轮到她和盖子时,中年的女人好奇地上下打量她们,来回对比她们的证件照:“你俩多大了,来这干吗?”
盖子刚要说话,平安忙止住她,嘴里甜甜道:“阿姨,我们是高二的学生,想考深圳大学,所以过来先看看。”
中年女人狐疑地看了看她俩,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检查王大勇的边防证时,她顿了顿:“你怎么这么眼熟?”
王大勇嘻笑得看着她,学郭富城做了那个经典的三抓舞蹈手势,一边哼哼道:“对你爱爱爱爱不完。”
中年女人这才恍然大悟:“是的呢,郭富城。”
王大勇头发一扬:“我明明是刘德华。”
逗得中年女人还有盖子哈哈大笑。
平安看着盖子明亮的眼睛,又看看王大勇,心里隐隐担心。
好在终于过了关。
平安还是第一次看到20年前的深圳,大片的草地,零星的几栋高楼,远不是二十年后,拥挤而繁盛的样子。
路上车也很少,人们都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但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穿着衬衫和牛仔裤,俨然白衣飘飘的年代,脸上溪涧一样的单纯。
天空也很蓝,蓝得似乎能看到天尽头。
一行四人打了个车到福田,就在深交所旁边找了家酒店住下。平安和盖子一间,王大勇及吴胜利一间,平安和吴胜利去交易所办手续的时候,王大勇就让盖子去他的房间。
“有你在,他俩谁都不会跑。”他这般对盖子说。
盖子仰头看他:“那你不怕我跑?”
“哼哼——”王大勇跟在她身后:“除非你也把我拐跑。”
032、大海捞针
“他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吴胜利恨恨地说道:“不就觊觎我家盖子的美貌么,平安你放得下心吗,把盖子丢给那个人渣,你不怕他对盖子动手脚?”
平安摇摇头:“至少他现在还不敢动,他还有30万在我手上呢。他绝对心疼钱多过心疼盖子。还有吴胜利,盖子不是你家盖子,她是许小概。”
吴胜利冷笑道:“我知道你存心不想我和盖子好,可是你看你现在,赶走我这只小蚂蚁,却引来一匹大灰狼,你这算做的什么好事。”
平安呆住。会吗,盖子和王大勇?她让盖子进来,真的是引狼入室吗?
她去交易所开了户,手上的资金凑了凑,也有近40万,当平安拿着这笔钱去银行开户头时,值班经理吓了一大跳:“小姑娘你多大了,你家大人呢?”
平安老成答道:“存钱也要看年龄吗,我又不是取钱。”
这一切办妥后,已是傍晚,两人买了几盒小笼包还有几包榨菜,回了酒店。
“都办妥了?”王大勇和盖子都在,两人隔着老远坐着,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放着那种港式粤语长片《真情》。
平安点点头:“明天开始买入。”
王大勇拿着包子一边吃一边说:“从现在开始,平安你一刻也不能离开我视线,咱们四人,吃喝拉撒,都在这屋。”
平安冷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如此不放心,又何必跟我来深圳。”
她牵着盖子的手离开:“为了这点钱,我还犯不着把自己名声搭上。”
王大勇目瞪口呆,直到两人走出房间,他才愣愣看着吴胜利:“这姑娘到底是从哪旮旯冒出来的。”
吴胜利无精打采道:“不是你挖出来的嘛,问我干啥?”
两人各自闷闷不乐地躺回自己床上,完全没有任何胃口吃饭,想到投进去的钱,而且是因为一个16岁少女的三言两语就投进去的钱,均是忐忑不已。
平安却胜券在握,王大勇等不想吃饭,她的胃口却奇好,本来想和盖子一起出来找吃的,后来吴胜利过来找盖子,平安便一个人出来。
前世她曾来深圳玩过一次,因为赵权出差,她便顺便跟着他来,用赵权母亲的话说,多个人照应,比如帮她儿子洗洗内裤,打理打理行程。那时平安乖顺,婆婆说啥她就做啥,因为没有母亲,她心里一度视婆婆为生母孝顺。
现在想来,只当是一番好意喂了狗。
凭着前世依稀记忆,平安往深南大道方向走去,她记得那里有个粤菜酒楼,赵权应酬时带她吃过一次,那里的虾饺特别好吃……
她信步走着,走着。良久,她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所有夜行者那样,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踩着自己的脚印走路,她走对方也走,她停对方也停,和她同一节奏。而待她回头时,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
二十年前的深圳,已是火热的不夜城。
平安摇摇头。她当然不期待还能遇到前世的虾饺店,实际上,那里甚至没有酒楼,现在还只是深圳渔民的自留地,那种自建的村屋,楼上住人,楼下是小店面——此刻,正响着孟庭苇的歌,还有店员站在凳子上用扩音器喊道:“T恤三块,不挑不拣。”
真便宜啊,才三块,二十年后,三块钱还不够买根萝卜。平安驻足,看着里面汹涌的人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