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牛兴国去离婚,团里特地给他派了一架小轿车,车上五个人,气氛很是压抑,从车上到镇上,谁都没说话。
牛大妞紧紧地拉着牛、安、邦的手。
她在毛金兰家住了十天,这十天,家属院里盛传着她父母要离婚的消息,牛大妞问过毛金兰什么是离婚。毛金兰是个很有耐心的婶婶,跟她解释了离婚的意思。
离婚了,她爸爸和她妈妈就不在一起生活了,她妈妈会嫁给别的男人生别的小孩儿,她爸爸要是遇到合适的女人,也可以在一起生活,也会给她生别的弟弟妹妹。
毛婶婶问她,她会不会难过,牛大妞不会难过的。她不喜欢她妈妈,她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别人的妈妈会给别打的小孩做衣裳,做鞋子,她的妈妈不会,她的妈妈做的鞋子和衣裳都是给舅舅家的表弟表妹的。她和弟弟的衣裳都是捡姑姑家的哥哥姐姐穿过的来穿的。
她姑姑不敢给她们做新的,因为一做好新的,她妈妈就会让她们脱下来,拿去给舅舅家的孩子穿。不止这样,她和弟弟还经常被妈妈打。
妈妈打人,很疼很疼。
以后妈妈跟爸爸离婚了,他们和爸爸住一起,妈妈就再也不能打他们了。牛大妞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嘴角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很高兴的。
牛兴国离了婚,王梅花收拾收拾东西走了,为了泄愤,她把家里的菜米油盐都带走了,床单被褥更是一点都没剩下,她一点儿都没给牛兴国剩下。
收拾着收拾着她就哭了,自从得知牛兴国是真心想跟她离婚,团里也不会帮她以后,她为了挽回牛兴国做了许多事。
先到毛金兰家为了接回孩子大闹了一场,再然后就是大白天的到训练场旁边去等牛兴国,被士兵押回来过好几次,可哪一次,牛兴国都没来找过她。
最后一次见到牛兴国,是在昨天,他回来拿东西,他们短暂的见了一面,她苦苦哀求牛兴国不要离婚,牛兴国不为所动。
哪怕她跪下来指着天发誓牛兴国也没松口,王梅花也就死心了。她把收拾好的东西往地上一摔,该碎的都碎了,碎不了的她找了个砖头,回屋后把那些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她哭得眼睛红肿,前几天,张政委把她媳妇儿叫了来,和她说了好多话,话里话外都是她错了,她不应该只想着娘家不想着婆家,她嫁给牛兴国就是牛家的人了,她更不应该打牛兴国的父母,也不应该没事儿就打两个孩子。
她错了?王梅花觉得她没错。
她娘从小就教导她说女人生活不容易,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女儿到了夫家,一定要先压过公婆小姑,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她娘就是吃了一开始嫁人后没压住公婆的亏,这之后的好些年都没有好日子过。特别是她娘在她之前先生了她两个姐姐后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她依稀记得她小时候也是过得不好的,她娘会打她骂她,她爷爷奶奶因为她是女儿也不喜欢她,后来她越长越大,白白胖胖的越来越讨喜,和村里那些同龄的干瘦干瘦的孩子不一样。村里人夸她有福气,夸她爷爷奶奶会持家,才让她长得这么好。
她爷爷奶耐最好面子,后来对她也就慢慢的好了起来。而她娘在生了她后没到一年就怀上了她弟弟,村里人谁都觉得她弟弟是她带出来的。在她大弟九岁那年,她娘以三十五的高龄,又生了一个弟弟,如今都才十七岁岁。
别人说多了,她也这么觉得的,对她这两个弟弟,她是捧在手心里疼的,有什么好的都要给他们送去一份。
因为她对她两弟弟好,她爷爷奶奶就对她更好了。
王梅花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想,离婚就离婚吧,离婚回了家,凭他对她弟弟的好,她肯定过得不会比现在在差。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一条道走到黑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王梅花被她娘这样教育,把日子过成今天这样很正常。因为她自小就看着母亲打她的姐姐,所以她也觉得打孩子是正常的,应该的,合理的。
不知道我写的BUG大不打,我觉得挺合理的。
☆、【第071章】
第七十章
王梅花走的时候,牛兴国没有去送, 但却找了汽车班的战士送了她, 牛兴国给她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雨还没有停, 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了, 牛兴国的两个孩子暂时就寄养在陈建邦家, 天一亮牛兴国就把两个孩子送到毛金兰家,毛金兰给做早饭吃,吃完了牛大妞跟着黄嫂子家的孩子到王李庄上小学,牛、安、邦年纪还太小, 就暂时跟着毛金兰混。
晚上毛金兰领着她去把去上学的牛大妞接了回来, 吃过饭洗了澡在毛金兰家睡到牛兴国回家把她们抱回家睡。
离了王梅花,牛大妞也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她有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叫牛青柠, 她现在每天都让人叫她的名字,大妞那个小名被她嫌弃得不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走了过去, 过了暑假, 进入了秋天,天也便得不好了起来, 总是在下雨,一下就好几天,小雨淅淅沥沥的,让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毛金兰的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 身子日益加重,蹲都蹲不下去了,每天能坚持做的事儿就是做饭,一天三顿,顿顿不拉,到了晚上,她还要吃一顿宵夜。
入了秋天,所有青菜都过季了,毛金兰摸着季节的尾巴让陈建邦买了十多斤的长豇豆,回来洗干净晾干,卷成卷放到和青椒放到坛子里,倒进花椒大料辣椒煮成的水,等个两个月,就有酸豆角吃了。
酸豆角炒肉末的滋味儿毛金兰光是想想口水横流。自从怀了孩子,她是越来越馋了。
九月份中旬,毛金兰接到毛金国的来信,毛金丽偷了李队长的公章,找人写了一封介绍信,在李平农睡着后偷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走了,村里人只知道毛金丽坐车到了隔壁县城,拿着介绍信买了火车票,之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毛金兰对她的事儿不关心,她爱去哪里去哪里,就毛金丽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没一刀捅死毛金丽就算她仁慈了,还担心她?不存在的。
毛金兰看完信,把信一扔,该干嘛干嘛去了。等第二天,她写好回信,顺道把她给她嫂子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小红肚兜和勾的小袜子打包给陈建邦,让陈建邦给毛金国寄回去。
算算时间,她嫂子怀孕也有八个多月了,十一月份就该生了,也没多长时间了,想到这里,她又往行李里放了一包奶粉。这个奶粉是小孩子吃的,陈建邦托黄嫂子买回家里放着的,一共两包,她分一包给她嫂子用,陈建邦也不会说什么。
陈建邦借了三营长的自行车,把包裹拿到镇上邮局去寄,要走之前他看到柜台上有一包毛金兰的包裹,便顺道签了字取了回家。
毛金兰看到了包裹才想起来她哥哥在信里说的给她寄了包裹,她眨眨眼睛,一边拿剪刀把包裹外面裹着的编织袋剪开:“昨天我哥还在信上说给我寄了东西呢,我还以为还得好久才到,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居然和信一样快!”
陈建邦把缠着他玩的牛、安、邦往天上抛,又在他掉下来的时候把他接住:“可能是刚好赶上车子堆满了。”
现在的包裹都是堆积在一起有一车了才往外发,有时候运气好,寄包裹的时候碰到刚好够一车那就快一点,要是没赶上,那就有得等了。
毛金国给毛金兰寄了大概有一斤的鸡枞菌干和五六斤的菌脚。
菌脚是菌子的根部,这五六斤的菌脚也不知道她哥哥嫂子上了多少次山上才能捡回来。怀孕的人眼窝子浅,想想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今晚上炒菌脚吃,你带着安、邦上镇上割点肉回来。”
毛金兰怀孕五个月后陈建邦就不让她上镇上了,毛金兰自己也不想去。上个月主席同志在天、安、门前会见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
消息传遍各地,红、卫、兵们腰杆挺得更加直溜了,天天游街串巷抓这个斗那个的,小镇上,被□□的打多都是以前的有钱人家和教书的老师。
以前要斗谁都要讲个证据,现在却连证据都不要了,以前有私怨的,得罪过他们的都是他们要斗的目标。
要不是军队跟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手里也有枪,他们甚至还想来军队军队里把军队里的人拉出去斗一斗。
陈建邦听了毛金兰的话,掐着牛、安、邦的咯吱窝:“小子儿,走,你陈叔带你出去玩。”回应牛兴国的,是牛、安、邦兴奋的巴掌声和笑声。
陈建邦带着牛、安、邦走了,走到路口遇到从外面回来的牛兴国,陈建邦把牛、安、邦往他怀里一塞,骑着车就走了,任由牛安、邦在后面哭破嗓子都没有用。
牛兴国被牛安、邦哭得一个脑子两个大,疼得不行,偏偏怎么哄都哄不好,想骂吧,这孩子从小就不跟他在一起,现在倒是住在一起了,可他回来的时候牛安、邦睡了,爷俩能相处的时间也就早上那么一小会儿,和饭后的时间。
也就是今天早雨下太大了,他们临时休息了半天,否则他真的没有时间。
都还陌生着呢,牛、安、邦这小子还会记仇,他要是真的打了,这不得好几天不搭理他?
没办法,牛兴国只能抱着他往外面走,嘴里还说去追陈建邦,牛安、邦听了,哭声小了,眼泪干了,就在哪儿干嚎。
方美媛从何嫂子家出来,走在他们面前,见过了好久了,牛安、邦还在哭,她忍不住道:“牛指导员,要不我给你哄哄他吧?”
牛兴国拒绝道:“不用了方同志,我自己哄着他就行了。”
对于方美媛这一号人,牛兴国是听说过的,不管方美媛现在对他有什么心思,他都是不能跟人家姑娘走太近的。
现在社会对男女关系这么敏感,部队里害群之马也不少,他可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自打经历过王梅花这么一个女人之后,牛兴国觉得他已经对女人失去兴趣了。
方美媛讨了个没趣儿,她抿抿嘴,走得更快了一些,很快就出了牛兴国的视线。
方美媛没有回头,她不怨恨牛兴国看不起她,她觉得这是正常的,因为她明白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自己作的,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她一定安分守己,踏踏实实的做事。
那样她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回到女兵宿舍,宿舍里的战友们有的聚在一起说话,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她一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说话的不说了,看书的不看了,唯有睡觉的人没醒。
她爬上自己的床铺,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刚刚静默地宿舍又热闹了起来,方美媛的眼泪终于在这个时候决了堤。
*****
毛金兰抓了两把菌脚放在热水里泡上,去窗子下面掐了一把蒜苗,想起陈建邦昨晚说想吃韭菜,她又在另外一个框框里割了一把韭菜。
在院里把韭菜捡得干干净净的,她家的这韭菜种得不多,春天种了没多久就可以吃了,割了一茬很快就出了一茬,她家的韭菜她喜欢拿来炒鸡蛋,切得碎碎的放在盘子里,打两个鸡蛋,放两大勺子面粉,搅拌成糊糊。
锅热刷油,把韭菜鸡蛋糊糊用汤勺到进去,烙成一个个的不规则的圆形饼,这是毛金兰自己研究出来的吃法,这样做出来的饼和这边人做饼的方法虽然不一样,但更符合她的口味。
牛家的两个孩子还小,加上王梅花根本就没费心思给他们做过饭,因此毛金兰做的什么她们都觉得香。
饼烙好了,陈建邦也回来了,他主动把肉洗了切成片,他买的是三层五花肉,买了两斤,以往家里的肉都是拿来炼油的,毛金兰很少想要单独炒肉片吃。
毛金兰看了那些肉一会儿,忽然对陈建邦道:“这肉切一半就行了,剩下的一半我们晚上拿来做红烧肉吃,放点土豆炖。”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建邦只能一叠声的说好好好,之后他顺便把剩下的那一半肉切成拇指大小的肉块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孩子踢你了没?”
这话陈建邦每次回来都要问个两三遍,毛金兰闻言低头去洗菌脚:“感觉挺好的,孩子也还是像以前那样,刚刚还动了好几下呢。”肚子大了,孩子也大了,前两个月孩子动得还不明显,到了现在,孩子在肚子里一动,她的肚子就鼓起一个小包包。现在的陈建邦每天晚上回家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和肚子里的孩子玩打地鼠游戏。
肚子哪里鼓他就按哪里,孩子很快就会把小脚丫子伸回去,过不了多大会儿,他又鼓起来了,陈建邦又去按,爷俩默契十足。
“那是我没赶上时候了,等晚上我再陪他玩。”陈建邦有些遗憾,晚间的打地鼠活动他是非常喜欢的。
“得了吧,谁陪谁玩还不知道呢。”毛金兰瞪了他一眼:“老牛都离婚两个多月了,正赶上秋收,他父母也没法来带孩子,你们领导就没给他介绍对象啊?”
“介绍了,介绍的都是镇上医院里的护士,老牛不愿意。他跟我说大妞的妈妈还是亲妈都对孩子那么差,再娶个新媳妇儿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呢,还不如一个人单着,明年安、邦也上学了,一天就做三顿饭,到时候他把粮票交给食堂,每天给她们打点饭回来还是可以的。”
毛金兰叹了口气,牛兴国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话不能这么说,这父亲就算再好,生活中也得有个当妈的人啊,哪怕别的不干,就给他们洗洗涮涮也行啊。过两个月我就要生了,到时候他们我就顾不上了。”
毛金兰这几天正在为这两个孩子愁呢,牛家的两个孩子毕竟在她跟前养了好几个月,她也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孩子的。
“过两个月秋收就结束了,老牛他妈就过来了,到时候有亲奶奶在还用的得着你担心啊?”
“听大妞的话,她奶奶对她挺好的,她能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建邦切好了肉,毛金兰也把菌脚洗好了。菌脚比较脏,必须得好好的洗,不然会有泥沙,换了两次水,终于洗干净了。
灶膛里的火还旺着,毛金兰把锅里的水盛出来倒掉,挖了一小块儿猪油放到锅里,把姜蒜先放进去爆香,在把肉片放进去炒,炒到瘦肉发白以后便盛了起来房子碗里,再就着锅里留的底油把菌脚倒进去翻炒几下,放入猪肉,加入酱油盐巴和味精调味儿,之后再把切好的蒜苗倒进去,翻炒到断生了就盛了出来。
毛金兰分出两个小碗,递给在一边流口水的陈建邦:“你去把这两碗肉端到黄嫂子家给她家尝尝咱们家的风味,另外一碗端到刘嫂子家。”
陈建邦看这盘子盛出去的这些肉,心疼坏了:“早知道就多切点肉让你炒了,这都去了一小半了。”
毛金兰被他气笑了:“你赶紧的给我滚蛋吧,你可没少吃他们家送的东西,你吃人家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心疼呢?”
陈建邦咳嗽一声,觉得自己听小家子气的,但大男人嘛,一口吐沫一个钉子,这样无关原则的错误他是一点都不能承认的,于是强行辩解道:“那能一样吗?他们送来的是他们家的东西,不吃白不吃,我送给他们的是我们家的东西,我咋不心疼呢?”
“你可拉倒吧,你要是真的能这么会过,那我就该谢天谢地了。”毛金兰像看败家子一样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去晚了人家都该吃饭了,你可别在家跟我扯淡了。”
陈建邦心里可冤枉了,不就是花了一月工资请毛金兰吃了一次饭吗?之后他也积极改正了啊,咋他败家子的形象在毛金兰的心里就根深蒂固了呢?
陈建邦走了以后毛金兰往锅里掺了一锅水,低声嘟囔一句:“败家老爷们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肥不肥?我觉得挺肥的了,哈哈哈
我今天看评论,发现大家都在问上辈子牛、安、邦的番外,大家到到作者专栏往下一直翻,有个番外合集,里面就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