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晏明走到床边的时候, 她已然迫不及待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柔美的笑容,轻声开口唤了一声:“皇上!”
晏明的脚步乍然而至, 看着眼前这张可说是清丽美貌,却又无比陌生的脸蛋, 一颗心止不住的下沉。
然,心在沉入谷底的那一刻,却又猛地跳了起来。
他的皇后, 宁愿让别的女人坐在自己的寝宫里, 接受他的宠幸,也要避宠, 若他的皇后,还是赵绫,依着赵绫的性格,如何会干得出这般的事情来。
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事情吗?
晏明原本阴沉的面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而坐在床边的女子,原本一颗心,是忐忑的,在看到晏明面上笑容的那一刻,她也忍不住跟着勾起了笑容。
而此刻,赵泠带着香梅二人,居于偏殿。
她依然换上了一件素白的寝衣,洗漱完了,脸上未施半点脂粉依靠在床边。
赵泠面上神色瞧着,与往日并无二般,然香梅却是有几分忐忑的望着,开口轻声道:“娘娘,这样……真的无事吗?”
香梅一想到方才赵泠的举动,心便止不住如擂鼓般跳动起来。
她家娘娘,实在是太胆大了,虽然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她也是协从者,可……如今事后想来,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皇帝明明召的是皇后侍寝,可是他家娘娘,却是自己避崇,另安排了一名女子在正殿中等候。
当然这番举动,完全是避开了王氏的而为,而殿中的宫人,也被赵泠下了命令不许道破真相。
可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皇帝一瞧见对方那张脸,也自然会被揭破真相。
赵泠听着香梅的话,其实心中未尝不是忐忑。
她自然也知晓自己这般安排是十分不妥的,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总不至于她真的去陪晏明吧!若是那般,才是真正的不妥,完全背德□□了。
当然,这会儿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万一对方真的因此而大怒后,她该如何反应。
可就像香梅所言,她这会儿若说真觉得无事,那定然是假的。
赵泠正是想着,突然正殿中传出一阵动静。
动静大的,连她这个偏殿,也能够听得到。
她一下子坐正了身体,看向了香梅,而香梅眼底里浮现了惊慌的神色,也是看向了赵泠。
二人还未来得及猜测什么,偏殿房门之外,却是急急惶惶跑进了一名宫人,一进门,根本来不及与赵泠行礼,却是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冲着赵泠开口道:“皇后娘娘,您快过去瞧瞧,皇上在您的寝宫中发怒了,直嚷着让您过去呢!”
“……”赵泠完全不想过去。
可是在宫人的目光下,她却是不可能再做这缩头乌龟。
她清咽了两下口水,缓解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又是伸手安抚了一下香梅,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不必过去!”
免得……万一被伤及了无辜。
这话,赵泠却是不敢说出来了。
不过这会儿赵泠听着宫人说晏明大怒了,心中的担忧,却又少了几分,她这会儿还真不怕惹怒晏明,反倒是希望对方越生气越好,如此……她便不信对方还有宠幸的心情。
只怕是会越来越厌恶她吧!
香梅自然不可能由着赵泠一个人过去,她也不说话,只是拿起了搁在一侧的外衣,替赵泠披上后,一言不发,但那副样子,显然是非得与赵泠一道儿过去。
赵泠无奈摇了摇头,轻叹:“你呀!”
左右,皇帝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便将她处置了吧!只要她还在,保下香梅,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她不在了,香梅自然也无地安身了。
这般想着,主仆二人却是一道儿朝着寝宫正殿的方向慢慢走了去。
赵泠与香梅二人走入正殿寝宫的时候,原本被赵泠放在寝宫内的女子,依然不见了。
赵泠虽然心中有几分猜测,可此刻也无暇顾及对方,只是低着头带着香梅慢慢走入。
然……她却是不知,自己带着香梅这般走入的神态,却是像足了那些年,她每每从宫宴上褪去时候的模样。
而晏明这般瞧着,心中思绪起伏,几乎是要站起来,想要去抓住她。
也直到赵泠一声“皇上”,终于是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气氛。
晏明乍然收起了眼底的温柔与不舍,只做面无表情观看。
赵泠抬起头,一眼便是对视上对方波澜不惊的目光,又是瞧着晏明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心中再次忍不住猛跳了起来。
“……”这男人,该不会这般小气性,就这么给气坏了吧!
赵泠心中猜测着,面上却是一副柔顺的样子,只冲着晏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礼后,瞧见晏明没有叫起的意思,赵泠只故作自然,自己站了起来。
站定后,她瞧着晏明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虽心中发虚,面上却已然露出了殷勤讨好的笑容,轻声开口道:“皇上,今日的事情,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擅作主张了!”
“你还知错?”
晏明意欲不明的冷笑一声。
赵泠只觉得自己嘴里发干,这是紧张惊慌的,但她还是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说辞,认真的说了出来:“是,臣妾知错。然臣妾的出发点,却是好的,今日陈总管旨意下达,臣妾原本心中欢喜,然……却是十分不凑巧,至午间之时,胸口发闷,身子不爽,恐难以……”
赵泠说着,面上还配合着露出了难受的样子:“为了不扰皇上的性子,臣妾虽心中万般不舍,却也只能寻了他人过来……却不想,此般竟是让皇上不悦了。这皆是臣妾的过错!”
“呵!”
晏明意欲不明冷笑一声,赵泠被这一声冷笑吓得,差点就没腿软。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点什么,其实左右着,大不了便是扯破脸皮,她把话说明了,自己根本就不是赵绫,若二人发生了点什么,那晏明才是会后悔的不行呢!
可感受到了身后香梅紧张的目光,赵泠也只能够按捺住心中的冲动。
“你倒是贤良淑德,从前……朕可从未见过你这般样子,只记得你嫉妒心极重,便是朕与旁的女子多说一句话,你便吃醋的紧,如今,竟然大方到将其他女子送到你的寝宫床上,送予朕享用?”晏明慢条斯理的说着。
而赵泠听着,却是觉得越发局促,虽然这事儿,说的明明便是赵绫,与她无关。
可如今她就是在赵绫的身上啊!
她抿了抿嘴,只干笑回道:“皇上说笑了,从前是臣妾小,不懂事,如今臣妾都是皇后了,自然要懂得何为母仪天下。”
“好一个母仪天下!”
晏明突然拍起了手,不怒反笑,一脸玩味的看着赵泠,只把人看的心中一阵发憷。
赵泠此刻真有夺门而出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再与皇帝聊下去,也不知究竟会聊出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在这个时候,晏明却终于不再追究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赵泠,又是开口说了一句:“不知……皇后如今身体如何了?”
晏明如何会瞧不出赵泠这会儿是在装病,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像面上表现的这般不满与愤怒,尤其是在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后,他这般,也只是将心中的激动压抑下来。
可瞧着赵泠面色发白,他心里倒是真的不忍了,也唯恐是将赵泠吓出个什么病来。
赵泠也是没有料到,原本自己已经被晏明追问的步步后退,几乎没路可退的情况下,晏明竟然一下子轻飘飘的换了话题,竟是给了她一条后路。
她心中浮现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想法,连忙摇头开口道:“回皇上,臣妾无事……”
话说出后,戛然而止。
说自己无事,岂不是自打嘴脸,万一晏明一句,既然无事,便一道儿歇息了。
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泠立刻改了口,捂着胸口只做虚弱状:“臣妾并无大碍了,午间用了药,这会儿已是好了许多了,只是这会儿手脚无力,只怕是要好好歇息上几日,方才好全!”
“是吗?”
晏明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赵泠的回答。
他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泠,只将人浑身看得不自在了,方才收回了目光。
他或许也知自己这般行径,过于张狂,只是这会儿他没有捅破窗户纸,借着对方不知他已知,而张狂行事罢了!
“是是是!”
赵泠心中暗暗叫苦,却又听得晏明开口慢慢道:“这病,可是耽误不得,皇后既然不舒服,便该传召御医过来瞧瞧,如何就自己用了药,便算作好了呢!”
说罢,不等着赵泠拒绝,他直接唤了宫人去请御医。
“……皇上,真的不必了!”
赵泠欲哭不泪,她阻止不及,却也想最后挣扎一把。
皇帝却是直接走到了她的伸手,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开口温声道:“皇后莫讳疾忌医,这病如何能拖得!”
“皇上,真的不必了,都是老毛病,我自己心中清楚!”
赵泠真当是欲哭无泪,她的手,也忍不住轻轻的挣扎了一下,虽然隔着衣物,可她总觉得对方扶着她手臂的手,仿佛炭火一般烫人。
但是她这小小的挣扎,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老毛病……也该让御医好好瞧瞧,这样才能好的快些!”晏明显然不想让赵泠再说下去,又是开口道,“行了,皇后既然身子骨还是不适,便莫再多语,朕先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
“皇上……臣妾真的不必了,臣妾去偏殿躺着便是了!”赵泠依然是拒绝,她这会儿便是搞不懂了,明明之前,还是态度虽然有所好转,却仍然待她避之不及的皇帝,这会儿竟然会如此主动与她亲近。
这可……真是教人无法应对。
“皇后心中把朕想成什么人了,皇后身子不适,难不成以为朕还有心情去宠幸旁人?”
……
赵泠张了张嘴,动了一下舌头,却是不敢再多言语,她再说,也只有两个结果,承认自己装病,或是承认自己将皇帝认作荒淫之徒,两者都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倒不若走一步算一步,先装病了再说。
有了晏明的命令,御医自然很快便被请了过来。
而这会儿,赵泠正是躺在床上,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御医一过来,赵泠心中便又是一个咯噔,其实从方才被晏明扶到床上的那一刻,赵泠便是一直挣扎着,想让晏明将御医退回去。
然……她的劝说,自然是不成功的。
晏明摆明了就是想要捉弄她,非得将御医叫过来。
“皇上……臣妾真的无事!”
赵泠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晏明却直接无视了赵泠,唤过御医上前,直接替赵泠把起了脉。
“……”
赵泠一只手被晏明抓着,放到了脉枕上,御医坐在床前的一把小椅子上,眯着眼,细细把脉。
脉象把了许久,御医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赵泠,赵泠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