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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华跟了一天，看乔阳处事稳妥，没什么毛病，也就不再时时刻刻跟着了，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第二天，封华就去了方健宿舍。

这宿舍已经空了一大半，他所在部门的几个领导已经被关起来了，部门所有工作都瘫痪了。

下面人心惶惶，每天去了单位不但无事可做，更要担心随时会闯进来的红卫兵，把他们以各种名目抓起来。

很多人都回家避难去了，包括几个外地人，只有几个不信这世道的“死脑筋”留了下来。

方健不是不信，他在等封华来接他.....当初封华走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要来，那他就不能提前走，不然这通讯不畅的年代，两人走岔了，还得麻烦封华找他。

方健摸了摸鼻子，谁让自己这么没用呢.....比人家大了好几岁，还让人家不放心。

方健看着窗外，院子里的地面上还留着一大块黑黑的痕迹，那是焚烧书籍留下来的。

他们所有的外文书籍，都被搜出来，烧了。不，除了那几本特定的书籍，其他的都被翻出来烧了。

方健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这世道，可比三嫂告诉他的吓人。

“你还笑得出来...”一个同样没走的同事走过来，站到他的旁边，跟他一起望着窗外。望着望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的莎士比亚全集啊.....”

“嘘!嘘！你不要命了！”另一个同事走了过来捂住他的嘴：“这时候你还敢哭莎士比亚...你可真是不要命，小心过几天我们哭你！”

哭莎士比亚的同事哭不出来了，挣脱了他的手：“你这嘴也太损了。”还哭他...

“我嘴再损也不要命！”

方健转过头，看着两个同事：“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让两个人定了格。

“什么打算啊？什么也没有。这时候哪是我们打算什么，是人家打算我们。”

“你呢？你什么打算？”同事问道方健。自从乱起来开始，方健表现地一直就很稳，稳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打算过几天回家了。”

同事......

“就这个？...”

“是啊，就这个啊。”方健反问：“不然呢？”

“要走你什么不早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主意呢...”

方健推了推眼镜：“再大的主意能大到哪去？跟天下大势抗衡吗？”

他不是近视眼，这是副平面镜，为了显得自己老成持重有学问.....他的同学同事几乎都戴眼镜！他的一张美丽的脸，如果不戴眼镜，都要被人瞧不起了。

“这倒也是....”同事叹了口气，这天下大势，谁也抗衡不了，因为“天意”如此。

“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另一个同事喃喃问的。以现在的局势看，他们的部门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他们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曾经骄傲的职业，这就没了？

关键是，其他部门也一样啊！除了一些要害部门，管理着人们衣食住行的部门还正常运转着，其他“没用”的部门都没法用了。

那他们，何去何从？

“我建议你们也请假回家，等着...将来再回来。”方健说道。

“还有将来吗？”同事看着地面的痕迹问道。他们的理想、信念、学识，都被一把火烧了。

外语这个东西，几个月不看不写不练，就生疏了，几年不动，就废了。一把火过后，他们以后再想看什么，估计也看不到了。

因为不光他们这里烧了，外面能烧的都烧了。

“肯定有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后的将来，会更加辉煌。”方健说道。声音并不激昂，但是沉稳有力，听着很有说服力。

封华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信。

刚刚想到封华，就看见封华走进了院子。

方健一下瞪大眼，在窗户旁边拼命挥手。但是他并没有喊出声，现在的局势，已经让“正常人”不敢大声说话了。

封华发现了他，跟他挥挥手。

“咦！这不是你嫂子吗？”一个同事立刻说道。封华这张脸，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估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了，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是。”方健点点头。

“她来干什么？她自己一个人来的？”另一个同事却紧张地盯着封华的身后。

他们都知道封华是北大的学生，北大的红卫兵战队，也是出了名的，不会是又盯上他们了吧.....

不过看了半天，封华身后并没有人，同事们都松一口气。

方健站在门口，把封华迎了进来。

“我们什么时候走？”没等封华说话，方健就问道。

封华先仔细看了看他，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没有挨过打的样子，这样她就放心了。

把这么脆弱的“瓷娃娃”一个人扔这里，她还真是不放心。但是时机未到，想走人又不行。

现在肯定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