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是苏音从小呆在农村,整日风吹日晒,皮肤应该只会比她更差。
这样想时,凌梦完全忘记了她前十六年在东屏村的养母孟田芬那张一年到头下地干活,却奇迹般怎么都晒不黑的脸。
对方明晃晃的笑容映入眼帘,凌梦有些羡慕嫉妒恨。
不过,此刻她更加关注的是另外件事。
“啊!”
凌梦尖叫出声,她拍下脑袋,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
再次看向苏音时,她脸上挂满愧疚,“姐姐,对不起啊,刚想起来,好像忘记给你开门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昨晚实在是太困了,肚子疼从厕所出来后迷迷糊糊就直接睡着。你……不会在外面蹲了一夜吧?”
说到最后,她语气中带上浓浓的幸灾乐祸。
苏音礼貌性地问完“早”之后就直接坐起来,拿起只圆形的牛肉火烧吃着。
她嘴不大,嘴唇呈现健康的粉红色,小口小口咬着,看起来很斯文,不过吃东西的速度却丝毫不慢。这会功夫,半张火烧已经下了肚。
喝口绿豆百合粥,清凉解暑,她慢悠悠地扭头看过去。
“当然没有。”
“什么?!”太过错愕,凌梦下意识瞪大眼。
“你好像很失望?”
再次咬口牛肉饼,苏音点头,许阿姨手艺越来越棒了。
扭头看向出房门口,她毫不吝啬地出言夸奖:“许阿姨,牛肉饼超级香,你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许阿姨丝毫没注意到外面的机锋,听到夸奖她乐滋滋的,“你们喜欢吃就好。”
与此同时,凌梦也仔细观察着苏音。对方脸色白里透红,整个人精神饱满,一点都不像没休息好的样子。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她扭头看向吴瑜,对方摇头。
“昨晚我睡着后,没听到什么动静。”
凌梦又想到昨晚恐怖的一幕,“不会是鬼吧?”
吴瑜有些心不在焉。昨天出那么大丑,想到今天还要去上班,她就有些压力山大。
随口问了句,“什么鬼?”
“昨晚换衣服……睡着后,房门三番两次被敲响,我开门都没看到什么人。”
“真的是吓死我了。想到妈妈上班累,我也不敢去找你。就自己一个人抱着毛巾被坐在床上,吓得连给姐姐开门都忘了,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凌梦挂着黑眼圈的眼睛可怜兮兮,扯着吴瑜胳膊一个劲撒娇。
吴瑜也回过神来,看向苏音的目光明显带着审视。
“我看,说不定有人装神弄鬼。”
苏音……继续认真吃着牛肉火烧。等会还要考试,得补充足够能量。
置身事外的悠闲姿态更是让母女俩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吴瑜,多年希望落空不说,昨天还出那么大丑,这一切都是拜苏音所赐。
怒火中烧,她气得拍下桌子。
“是不是你故意装神弄鬼、吓唬梦梦?”
苏音吃完最后一口火烧,仰头喝光百合绿豆粥,慢悠悠擦干净嘴,又拿纸巾擦着稍显油腻的手指。
吃饱喝足,正式进入战斗模式。
“无凭无据的,可别胡乱扣我头上。”
轻飘飘说完,苏音唇角微微勾起。
凌梦怕鬼她是知道的,搬完新家后她的卧室正对着阳台。有次夜里晾晒的衣服被风吹得飘动,她的尖叫声甚至惊到了隔壁别墅的住户。而晒衣服的她,也被吴瑜狠狠训斥。
昨晚躲在暗处,开门后那惊疑不定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会她才不会傻乎乎承认,有本事拿出真凭实据。
“就凭你对梦梦没安好心!”
吴瑜站起来,双手支着桌子,身体维持着前压的姿势,以逼迫的姿态面对苏音。
第27章、离开凌家(中)
“上周一你让她当着新同学面出丑,这还不够,上周五你又当众散扬,是梦梦自己弄坏了裙子!”
吴瑜满脸痛心。
厌恶这种情绪,总是慢慢积累起来的。
自打发现苏音不是亲生的那天起,她心里就有了排斥、抵触等情绪。而这些负面情绪,在凌梦回家当天转化为恨意。
如果苏音还像以前一样乖顺,她或许会多点耐心。
可自上周起她完全跟变了个人似得,几次出言顶撞不说,昨天还害她出那么大丑。
吴瑜心底对苏音厌恶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既然她已经完全没了最后那点利用价值,那就干脆不要留在这个家。
昨晚辗转反侧时她已经作出决定,这会她更是借题发挥。
“音音,我们到底哪点对不住你。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上学,这么多年,就算是条狗也该对这个家有感情了吧。梦梦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去陷害她?”
“陷害?我说得不都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不过是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你就不能有点宽容之心。”
这熟悉的话……
苏音闭眼,前世十年那些晦涩的往事如老电影胶片般闪过脑海。经历太多,以至于她都已经麻木。
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要让着你。
虽然她开了挂可以第二次做人,可人生第一次已经让过,现在更不应该去让。
“宽容?你更应该问问凌梦。”
苏音嘲讽地看向凌梦,却发现对方瞪大眼,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被打击到了?
这下她越发印证自己的猜测。
“周五挑事,说我故意弄破裙子陷害凌梦的那位同学叫孙健。真相揭开后他很后悔,告诉我是镇中有人递给他两包黄鹤楼。如果我没记错,凌梦学校应该就是镇中?”
她都知道了!凌梦瞳孔微缩。
吴瑜顺着苏音目光看过去,正好瞥见她心虚的神色。
心下叹息,但当凌梦可怜兮兮低下头,她不禁心软了。
“梦梦替你在乡下受了十六年苦,你就不能体谅下她?”
“不能!”
苏音说得斩钉截铁,“搞清楚,当年愿意被错抱的不是我。明明是你们大人粗心,自己弄错了孩子,整件事算起来我同样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事到临头却一而再、再而三叫我让着她?”
这是苏音前世一直想问的问题。
可最初几年她没想明白,等想明白这点后她已经成为凌家养女,真真正正地受人恩惠好几年,根本就没有资格再去问。
别墅内陷入安静。
再度打破沉默的是凌梦,“姐姐,你说自己是受害者,难道你觉得呆在这个家委屈了么?”
而吴瑜瞬间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对啊,呆在这个家难道还委屈你不成。觉得委屈就赶紧滚,我绝不强留。”
这下惊呆的换成苏音,她这是要被扫地出门?
不能慌!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离开凌家的话,她该如何生存?
住的地方有苏家;就算中考前回村里不方便,她也可以跟红姐商量下暂时睡店里沙发;再不济也还有空间。
至于吃,她现在每天打工最起码有十块钱收入,虽然算不得高,但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可能会辛苦点,可经过一周努力,她已经完全恢复前世水平。就算接下来松懈点,考进最好的市一中也完全没问题。
被撵出门,乍听起来好像天塌了,可仔细想想,除去少了吴瑜每天的横眉冷对之外,其余好像没任何损失。
算起来,还是她赚了。
那为什么不离开?
这项疑问浮现在脑海,苏音只觉豁然开朗。
现在她唯一计较的就是,自己竟然是被人扫地出门。
前世的苏音觉得,逞嘴上一时之快,非要跟人辨个高低输赢的行为很幼稚。
可现在她面对的是吴瑜和凌梦,这对母女是她最大的仇人,绝不可能在他们面前丢了份。要走,也是她高高昂起头颅,自己主动离开好不好?
“走?”
她嘲讽地看向吴瑜,“上上个周末,我就不止一次亲口说过要跟苏家人离开,当时是谁千方百计要留下我?”
吴瑜脸上闪过尴尬,定定神,她正色道:“不过是怕耽误你中考复习,你竟然想得这么龌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
“我记得当时你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不止一次地重复,养了十六年舍不得我。就在沙发边上,那眼神、那语气,简直是感天动地。可我留下的这将近十天,你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出言指责。难道,这就是你浓烈母爱的表达方式?”
见吴瑜低头不言,苏音深吸一口气,抛出困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头长在脖子上,不是为了装饰来好看。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实话说了吧,你留下我还有什么别的目的?”